蒙古人的围猎活动既是他们获取食物的手段、训练士兵筋骨和意志的实战措施,也是他们娱乐怡情的活动。当然,成吉思汗在这时候开展这次活动,还有一个不能为人知的想法,他已经按照丘处机教给他的长寿办法锻炼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要检查一下锻炼是否有效。
不管怎样,成吉思汗的这个计划无疑是令人兴奋的。所有的蒙古人内心都充满期待,尤其是这种几十万人参与的大型围猎,其壮观的场面让人充满遐想。他们快乐无比,这是纯粹的快乐,就像小时候盼望着过节一样。
蒙哥自然也很兴奋。蒙哥从小就喜欢打猎,他在打猎中总能找到自信和满足。尤其是7岁那年打到一匹狼后,他就对打猎迷恋而疯狂。没事总会一个人骑上骏马,挎着弓箭,到草原以及更远的森林里捕猎。这次随大军西征以来,他用手中的箭射死过很多敌人,却很少射杀猎物了,这常常让他心痒难忍。
这次围猎,蒙哥被分配了个分段指挥的任务。这个任务是他父亲拖雷交给他的。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任务。以前,不管是围猎还是战斗,他都是看指挥官的旗子,指挥官往哪边挥,他就勇往直前往哪边冲,现在却要他去指挥别人,他心里充满激动,同时又有些隐隐的不安。他知道,在围猎中,分段指挥员的责任是十分重大的。指挥得当,猎物会很顺利地被撵到中心地段;指挥不当,整个围猎行动都可能趋于失败。
围猎开始了,各路大军沿着草原边沿悄悄奔赴到指定地点。他们的动作必须轻柔而迅速,不能惊动猎物,让其逃掉。这是一个庞大的包围圈,几乎把整个忽兰巴什草原都围在里面了。当每支军队、每个士兵都站好自己的位置,戴上预先制作好的各种老虎、狮子等百兽之王的面具,拿起马刀、铁棍以及各种能拍击出巨大声音的响器后,在一个设定好的时间,围猎同步开始。
所有的围猎士兵都高举手中的响器,抖出巨大的声响,同时嘴里发出各种尖锐的怪叫,向中心地带合围而去。这个过程持续一段时间后就停止了,因为这样做主要是惊动猎物,让猎物跑起来。猎物跑起来后响器就不能乱抖了,否则,猎物听到四面八方都有声响,它们会不知所措,甚至受惊。大群的猎物受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们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往一个方向猛冲,任你有千军万马,都是抵挡不住的。
蒙哥指挥的士兵有100个,他也就当了一个临时的百夫长。他坐在一头高大的大象上,指挥着他这100个士兵往前慢慢移动。走了很长一段路程,还没有发现猎物的踪影,他心里未免有些焦躁。会不会是猎物从他们之间的缝隙逃掉了?因为包围圈很大,最初合围的时候,每两个士兵之间都有一段很大的空隙,不过他又觉得不大可能,因为他看得很仔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发现前面的草丛在波浪似的抖动。他一下子兴奋起来,赶紧向那个方向的士兵一挥旗帜。那里的士兵弄出了一片巨大的声响。让蒙哥感到奇怪的是,声响过后,那草丛反而不动了。蒙哥驱动队伍往前冲,一直冲到先前有动静的草丛,却什么也没有。正当蒙哥失望的时候,他忽然看见自己左前方的空地上跑出来了几只兔子。他想,那或许就是先前在草丛里跑动的猎物,就急急忙忙给左边的士兵发出指令。
渐渐地,他们来到一片灌木丛里。灌木丛正是动物们经常出没的地方。蒙哥很紧张,一边驱动大象,一边左顾右盼焦急地张望。有动静!正前方的灌木在晃动!蒙哥大喝一声,督促士兵们直往前追。不过跑出灌木以后才发现,原来仍然是先前撵起来的那几只兔子。士兵们哄的一声笑起来,有的还转过头来看蒙哥。蒙哥心里很不爽,他知道士兵们在嘲笑他,觉得他没见过大世面,仅仅几只兔子而已,着什么急呢?蒙哥黑着脸,没有开腔。
又跑过一段距离后,他们来到一块小池塘边,发现那里有三只麂子在低头喝水。蒙哥指挥队伍往那里围过去。麂子显然比兔子灵活得多,看见有人来,拔腿就跑,但前面是池塘,没有去路,那三只麂子一着急,反向围猎士兵的方向冲来。蒙哥赶紧向那里的士兵一挥旗,士兵们大声呼喝。没想到那麂子不但不停住,反而冲得更猛。蒙哥急忙又向左边的士兵发指令,让他们增援。右边的士兵呢,他并没有让他们动,因为大群的兔子聚集在他们前面。这时右边有个士兵看到左边的人手忙脚乱顾不过来,忙跑过来帮忙,结果那里就空出了个大缺口,兔子们直往那缺口处冲去。蒙哥大声呵斥那个士兵,要他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士兵正撵麂子到紧要处,就向蒙哥说,兔子没关系,麂子要紧。最后,麂子顺利地被撵到了,兔子却跑出去了好几个。
蒙哥生气了。这个士兵竟然不听他指挥,还让猎物跑了一部分,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他突然作出一个严厉的决定,冲上前,举起马刀,一刀把那个不听命令的士兵劈成两段。这个动作太过突然,所有的士兵一下就惊呆了。他们全都吓得脸色煞白,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蒙哥冲他们吼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因为他不听指令!”顿了顿,他又说,“也许你们会觉得他是上前帮忙撵麂子,初衷是好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指令如同军令,战场上,每个人都只能有一个意志,那就是指挥官的意志,我们决不允许有那么多初衷!以后谁要再擅作主张,杀无赦,斩立决!”
气氛立刻就严肃起来。先前士兵们的心情都非常放松,蹦蹦跳跳有说有笑的,把这次围猎当成纯粹的娱乐了。他们并不是不听蒙哥的指挥,也没有因为蒙哥是小孩子而轻视他,他们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快乐的心态。因为快乐而放松,甚至放纵。
但是蒙哥杀掉其中一人后,蒙古人特有的纪律性立刻就回到他们身上,就像是进入战斗状态一样。这以后的围猎,他们对蒙哥指令的执行严格而准确,动作规范到位,表现出了极高的素养。
前面出现了一片小树林,这让蒙哥有些慌张。因为在小树林里,不管他站得有多高,都既看不清猎物的情况,也看不清队伍的情况,他的指挥将完全失效。这时候,要是士兵逃跑,或者把猎物给放出去,他都毫无办法。蒙哥快速思考了一会儿,当机立断,把队伍分成10个小队,每队选个十夫长。进入林中后,一切行动都必须严格听从十夫长的,同时,蒙哥让每个小队的两个人做监督员,职责是监督邻近那个小队的行动情况,如果发现有让猎物逃脱的情况,走出树林后,将杀掉该队的十夫长以及让猎物逃掉的人。如果监督员包庇,那这个监督员也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这显然是一套严密的执行体系,每个人都处在被控制被监督的状态,而且因为每个队的监督员都有两个,没有任何蒙混过关的可能。
包围圈越来越小,士兵们已经挤在一起,然后重叠成两个圈。猎物渐渐地多起来,大的有狼、黄羊、野骆驼、野山羊、鹿子、麂子、狐狸,小的有兔子、鼹鼠,连天上飞的鹰隼、沙鸡也一群一群地往中心地带飞。地上动物奔跑啸闹,天上飞禽翅影蔽空,景象相当壮观。
到了最后,包围圈人数虽然多了起来,任务也变得艰巨起来。因为这时候的猎物非常多,而且集中,再加上另一个方向的猎物也朝这边涌过来,时不时就会发生猎物的惊爆,也就是猎物反往人堆的方向,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冲出去的事情。猎物冲出一个缺口,如果救援不及时,很可能像河水决堤一样,致使大群的猎物逃散。这次围猎,好几个队伍都发生了这样的现象。蒙哥的这支小队伍却完成得非常出色,一次也没有发生过。
当包围圈密集到一定程度后,队伍便停止前进了。他们站在原地,严阵以待,像防洪水一样,驻扎起一道坚固厚实的堤坝,决不能让猎物从自己的阵地上冲出去。
按照预先设计好的位置,猎物被撵进一个巨大的空阔的山谷里。成吉思汗以及他的儿子和大将们都站在山谷的高地上,骑着大象,向猎物射击。察合台的儿子拜答儿,窝阔台的儿子贵由、阔端、阔出,拖雷的儿子忽必烈、旭烈兀都从蒙古来到了忽兰巴什草原。蒙哥和他们不同,是四年前就随大军西征过来的。他也是这次围猎活动中唯一一个参加过西征的成吉思汗的孙子。木阿秃干已经战死,拔都和斡儿答则随他们的父亲留在西域,没有回来。
等到所有围猎士兵驻扎在原地不动,蒙哥对他新任命的十夫长们做了简单的交代后,就驱动着大象往成吉思汗的位置靠近。那时候,成吉思汗已经带着他的儿子、孙子及大将们开始射击了。成吉思汗连拉了几把弓,射死好几只猎物。每射死一只,周围的士兵就大声地叫好呼喊,声音像草原上空巨大的雷声,滚来滚去。
谷里的猎物都不停地跑来跑去,惊慌不安,发出各种紧张的凄惨的尖叫。有些动物在奔跑了几个回合后,吓呆了。蒙哥看见面前有一只野山羊动也不动地站在那,两眼直瞪着他。蒙哥看到山羊眼里升起了雾一样的东西,那雾气渐渐地凝固,像死鱼翻起的肚子。他举起弓箭,瞄准,但他又放下了。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后,山羊似乎才醒过来一样,拔腿就跑掉了。蒙哥这才有些后悔。他赶紧驱象去追逐下一个猎物。贵由、拜答儿他们已经射得不少了,连忽必烈也射到了一只鹿,旭烈兀射到了一只兔子,他可不能输给他们。
皇亲国戚及王公大臣们都以各种方式射杀着猎物。有的静静地坐在大象背上,有的驱动着大象跟随猎物奔跑。射猎时,成吉思汗是有规定的,只准射击成年的动物,幼年的动物在射猎活动结束后,将被放归大自然。
活着的猎物渐渐少了。成吉思汗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他仍然及时下达了停止射击的命令,因为必须把那些幼小的动物放归山林,以待将来长大后再行捕杀。这时候,他的前面出现了一头黑熊,那黑熊后脚立起来,嘴里喷着白沫。成吉思汗拿起一根套索,挽了一个圈,向黑熊的头上掷去,没有套着。他不甘心,赶紧拖回来再扔,这一下套中了。成吉思汗把绳子往怀里一拉。很显然,这个黑熊的力气过大,成吉思汗没拉动,反而被黑熊拖着差点儿摔下来。好在拖雷及时赶到,抛出一根套绳套住黑熊。在拖雷后面,窝阔台也给黑熊带上一个箍。察合台举起弓箭,就要往黑熊射去。成吉思汗一摆手,阻止了他。
成吉思汗下令让围猎的人墙散开一道缺口。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幼崽和一些带伤还能跑动的动物赶紧没命地往那个缺口处飞奔而去。那头黑熊,成吉思汗也下令把它放了。察合台很不理解,好不容易抓到的,怎么就给放了呢?成吉思汗摸了摸胡子,微微一笑道:“这是一个勇士,我得留下它,让它时时提醒我,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对手!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察合台带领队伍上前清点猎物。这个任务以前是术赤的,但是术赤没来,成吉思汗只得临时交给察合台。察合台根据不同的箭尾,确定每个人射杀的猎物的头数,然后根据射杀猎物的多少与大小论功行赏。
每个人都有收获,每个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奖励。当成吉思汗听说连忽必烈和旭烈兀都射到猎物时,非常高兴,当即给他们举行了初猎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