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这是一首恋情诗。诗人追忆昨夜参与的一次贵族之家后堂之宴,遇到有情人,这份感情却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由此产生的惆怅和迷茫之感。首联以曲折的笔墨写昨夜的欢聚。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一切都显得温馨和谐。颔联写诗人已与意中人分开,尽管自己不能飞到她身边,但是彼此的心意却息息相通。“身无”与“心有”,一外一内,一悲一喜,将相爱而又厮守的恋人间的微妙心态刻画得细致入微。接下来,诗人又把笔墨转向热闹的聚会,但是诗人似乎融入不进欢乐的气氛中,想到自己听到更鼓报晓之声就要去当差,在宦海中浮浮沉沉就像蓬草随风飘舞,顿生漂泊之感。全诗将一份扑朔迷离的感情融入漂泊的身世之感中,基调沉郁深切,读后余音不尽。
【注释】
a画楼、桂堂:都是比喻富贵人家的屋舍。
b灵犀:旧说犀牛有神异,角中有白纹如线,直通两头。
c送钩:也称藏钩。古代腊日的一种游戏,分二曹以较胜负。把钩互相传送后,藏于一人手中,令人猜。
d分曹:分组。射覆:在覆器下放着东西令人猜。分曹、射覆未必是实指,只是借喻宴会时的热闹。
e鼓:指更鼓。应官:犹上班。
f兰台:古代官职名,即秘书省,掌管图书秘籍。李商隐曾任秘书省正字。
【名句】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无题
唐·李商隐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a,更隔蓬山一万重。
【题解】
这是一首情诗,抒写诗人对远方情人的思念之情。二人远别经年,诗人夜来梦到伊人,却很快醒来,梦境难唤回。在强烈的惆怅和相思之下,立刻修书寄远,因为心情急切,墨都没有研好。这些不正常的现象都反映了诗人对不能见面的伊人刻骨的相思。诗的后面四句回忆两人往昔的爱情生活,更感慨一切成了幻梦,自己和情人相隔太远,恐怕再难相遇。最后两句抒写天涯阻隔之恨,恨极而出奇语,提升了全诗的艺术价值,历来为人称道。
【注释】
a刘郎:相传东汉明帝永平五年,刘晨、阮肇入山采药,迷不得出,遇二女子,邀至家留居半年才还,后人以此典喻艳遇。蓬山:即蓬莱山,泛指仙境。
【名句】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锦瑟
唐·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a,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b,望帝春心托杜鹃c。
沧海月明珠有泪d,蓝田e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题解】
《锦瑟》可以说是李商隐最著名的一首代表作。关于这首诗的主题历来莫衷一是,或以为是悼亡之作,或以为是自比文才之论,或以为是抒写思念侍儿锦瑟,但以悼亡之作支持者最多。李商隐一生经历坎坷,他的爱恨情仇郁结中怀,发为诗句,忧伤要眇,往复低回,感人至深。诗中大量借用庄生梦蝶、杜鹃啼血、沧海珠泪、暖玉生烟等典故,采用比兴手法,运用联想与想象,把听觉的感受转化为视觉形象,以片段意象的组合创造出蒙眬的境界,从而借助可视可感的诗歌形象来传达其真挚浓烈而又幽约深曲的深思。这首诗最值得称道的是末尾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句表达出了对过去没有珍惜感情而后物是人非惆怅不已的悔恨之意。
【注释】
a无端:没来由,无缘无故。五十弦:古瑟弦数不同,五十弦为天神所用。
b此句典出庄周梦蝶的故事,以言人生如梦,往事如烟之意。
c望帝春心托杜鹃:《华阳国志·蜀志》载:“杜宇称帝,号曰望帝。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遂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子鹃即杜鹃,又名子规。
d珠有泪:《博物志》载:“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
e蓝田:《元和郡县志》载:“关内道京兆府蓝田县:蓝田山,一名玉山,在县东二十八里。”
【名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寄房千里博士
唐·许浑
春风白马紫丝缰,正值蚕眠未采桑。
五夜有心随暮雨,百年无节待秋霜。
重寻绣带朱藤合,更忍罗裙碧草长。
为报西游减离恨,阮郎才去嫁刘郎a。
【题解】
这首诗背后有一个关于背叛的爱情故事,但是不同于流俗,这次是女方违背了契约。唐代有一个书生叫房千里,他中进士后到五岭以南一个偏远的地方游玩,他的朋友韦滂为他介绍了一位赵姓女子作妾。不久房千里应召回京做官,只好与赵氏女分别。离别时,房千里约好回来娶赵氏的,并作诗《寄妾赵氏》:“鸾凤分飞海树秋,忍听钟鼓越王楼。只应霜月明君意,缓抚瑶琴送我愁。山远莫教双泪尽,雁来空寄八行幽。相如若返临邛市,画舸朱轩万里游。”可见房千里对赵氏一往情深。后来房千里一直没有机会回到故地,恰好他在襄阳遇到了许浑,知道许浑要去那个地方,就拜托许浑帮他去打听赵氏的消息。许浑到了之后才知道,这位赵氏女见房千里一直没有回来,已经改变初衷跟随了韦滂。许浑只好写了这首《寄房千里博士》,委婉地告知他实情。
【注释】
a此句用刘晨、阮肇的典故。据南朝刘义庆《幽明录》记载:汉明帝永平五年,剡县刘晨、阮肇同入天台山采药,迷路难返。十几日间,粮尽采桃为食,后渡水过山,遇到两名女子。女子直呼刘、阮二人姓名,言“郎来何晚也?”刘、阮欣喜,应邀至其家,得酒食款待,丽姝相陪,二人乐而忘返。居半年,怀乡返归,亲旧零落,邑屋改异,子孙已历七世。晋太康八年,二人又去寻仙,但不知去向。本诗中以刘晨、阮肇代指房千里和韦滂。
宫怨
唐·司马扎
柳色参差掩画楼,晓莺啼送满宫愁。
年年花落无人见,空逐春泉出御沟。
【题解】
这首诗题为“宫怨”,却没有出现宫女的形象,而是运用象征手法,通过宫苑景物和环境气氛的描写,烘托出宫女的愁怨之情。
宫词
唐·朱庆馀
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a。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题解】
在这幅以“花时”、“美人”、“琼轩”、“鹦鹉”组成的风光旖旎的图画背后,却是一个罗网密布的恐怖世界,生活在其中的宫人不但被夺去了青春和幸福,就连说话的自由也没有。这首别开生面的宫怨诗,表达的并不是风花雪月的闲愁伤春,而是对宫内环境森严,危机四伏,必须慎言的反映。
【注释】
a琼轩:对廊台的美称。
【名句】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陇西行(四首选一)
唐·陈陶
其二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a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b边骨,犹是深闺c梦里人。
【题解】
《陇西行》共四首,这是第二首,也是最著名的一首。诗的首二句写将士忠勇,伤亡很多;末二句写阵亡将士的妻子,不知道丈夫已经牺牲,还在日夜盼望他归来团聚。这两句历来被人称道,以“无定河边骨”与“深闺梦里人”比照,虚实相对,用意工妙。用深闺的痴情和战死的残酷形成落差,使全诗产生震撼心灵的悲剧力量,诗情凄楚,读来让人潸然泪下。
【注释】
a貂锦:这里指战士。
b无定河:河流名,在陕西北部。
c深闺:这里指战死者的妻子。
【名句】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嘲钟陵妓云英
唐·罗隐
钟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
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题解】
罗隐一生怀才不遇。他“少英敏,善属文,诗笔尤俊”(《唐才子传》),却屡次科场失意。此后转徙依托于节镇幕府,十分潦倒。罗隐当初以寒士身份赴举,路过钟陵县(今江西进贤县),结识了当地乐营中一个名叫云英的歌妓。大约十二年之后他再度落第路过钟陵,又与云英不期而遇。云英对其依然是布衣身份深感惊诧,罗隐对她仍隶名乐籍,未脱风尘,也觉得不胜感慨,便写了这首诗赠她。
诗的首句回忆往事。十二年前,我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你也正值妙龄,当年彼此互相倾慕,酒逢知己千杯少,酒醉人,情更醉人。十余年后再见,我老于功名,一事无成,而你也人近中年,仍孤身一人。你依然有婀娜的身材,而我也有满腹才华,却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生活,或许是我们俩确实都不如人吧。这最末一句看似自嘲的语气里充满了抑郁不平之气和无奈之感。作者借赞美云英出众的风姿,也暗况自己有过人的才华。赞美中包含着对云英遭遇的不平,连及自己,又传达出一腔傲岸之气。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如若曾相识,那是一种怎样的尴尬和同情,或许只有自嘲方能给两人受伤的心灵带来一丝抚慰吧。
寄人
唐·张泌
别梦依依到谢家a,小廊回合曲阑斜b。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c照落花。
【题解】
此诗是作者与情人别后的寄怀诗,描写梦境及梦醒后的情景,写出了诗人的相思之深切与苦怨。诗的前两句写梦中再现当年环境和往日欢情,表明自己思念之深;后两句是埋怨伊人无情,鱼沉雁杳。以明月有情,寄希望于对方,含蓄深厚,曲折委婉,真切感人。清人李良年《词坛纪事》记载这首诗的本事:“张泌仕南唐为内史舍人。初与邻女浣衣相善,作《江神子》词……后经年不复相见,张夜梦之,写七绝云云。”
【注释】
a谢家:泛指闺中女子。因李德裕之妾谢秋娘等皆有盛名,故后人多以此代指闺中女子。
b回合:回环,回绕。阑:栏杆。
c离人:这里指寻梦人。
江陵愁望寄子安
唐·鱼玄机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题解】
鱼玄机是唐代著名女诗人。她与才子李亿有过一段凄婉的感情。后来遭李亿抛弃,出家为道士。诗篇首句以秋景起兴。秋风萧瑟,容易触动人的愁怀。“千枝复万枝”,是以枫叶之多写愁绪之重。秋日的黄昏,独自伫立江边,看着帆船由远及近最终都消失在桥的那一边,守望的失落让内心的相思更加浓重。这刻骨的相思就像眼前的西江水,日夜奔流从未有止歇。这首诗在题目中明确指出是写给子安即李亿,可见鱼玄机对李亿用情之深。
赠邻女
唐·鱼玄机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a,何必恨王昌b?
【题解】
《赠邻女》是唐代女诗人鱼玄机的作品。此诗写于唐懿宗咸通四年(863)的冬季,是鱼玄机在咸宜观当道士时所写,用至情之语,表达了她对李亿无情的怨恨。此诗以无价宝比有情郎,阐述了女子对爱情的重视和追求;以易求反衬难得,诉说了爱情追求的艰难与痛苦。诗人以自己切身的生活经验得出这一精警的结论。结语句“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暗示自己要与过去感情一刀两断,开始更好的新生活。全诗格调哀婉,含蕴深刻,不愧为传世名篇。
【注释】
a宋玉:战国时期辞赋家,屈原弟子,作品有:《九辩》、《风赋》、《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等。
b王昌:三国时期人,官散骑常侍,姿容俊美。后人常以此代指意中人。
【名句】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闺怨
唐·鱼玄机
靡芜a盈手泣斜晖,闻道邻家夫婿归。
别日b南鸿才北去,今朝北雁又南飞。
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信息稀c。
扃d闭朱门人不到,砧声何事透罗帏。
【题解】
鱼玄机出家后,对夫君李亿仍旧一往情深,写下许多怀念他的诗。本诗中形象生动地刻画出一位倚门企盼情人归来的思妇形象,“北雁又南飞”“秋去春来”,可是情人却无半点消息,于是思妇心中幽怨捣衣的砧声扰乱心绪,表现了女子孤零一人黯然神伤的情愫。
【注释】
a靡(mí)芜:草名,其茎叶糜弱而繁芜。古乐府《上山采靡芜》:“上山采靡芜,下山逢故夫。”诗中表现弃妇哀怨之情。
b别日:他日,指去年秋天离别之日。
c信息稀:一作“信息违”。
d扃(jiōng):门窗上之插关。
【名句】
扃闭朱门人不到,砧声何事透罗帏。
闺情
唐·韩偓
轻风的砾动帘钩,宿酒初醒懒卸头。
但觉夜深花有露,不知人静月当楼。
何郎烛暗谁能咏a?韩掾香焦亦任偷b。
敲折玉钗歌转咽,一声声入两眉愁。
【题解】
这首七律描写了一位女子对情人的思念之情。首联写女子“宿酒初醒”后,在月下楼头徘徊的情景,表现出她内心的孤独迷惘。接下来,诗人更加深入具体地展现了女子的忧伤和满腹心事。她站在楼头,觉得夜深露重,见月光更觉自己的寂寞。颌联运用何郎和韩寿的典故道破女子满腹心事——原来是相爱的男子突然离去才让她这般愁闷。她拔下头上的玉钗敲击栏杆,应着节拍轻轻唱起倾诉离情的歌曲,情到深处,玉钗折断,女子也呜咽起来。至此,一位因情人离去而痛苦万分,在孤独中悲愤不已的女子形象更加清楚地出现在读者面前。
这首《闺情》,抒情主人公形象鲜明生动,诗情凄切动人,这首诗或有政治寄托,不作深入分析则浑然不觉,正可谓寄兴精微,托意遥深。
【注释】
a何郎烛暗:典出南朝何逊《临行与故游夜别》一诗:“历稳共追随,一旦辞群匹。复如东注水,未有西归日。夜雨滴空阶,晓灯暗离室。相悲各罢酒,何时同促膝。”何郎指三国魏驸马何晏,其人仪容俊美,平日喜修饰,行步顾影,人称“傅粉何郎”,后即以“何郎”称喜欢修饰或面目姣好的青年男子。“何郎烛暗”指代离别。
b此句用西晋韩寿的故事。据《世说新语·溺惑》记载,韩寿美姿容,贾充辟以为掾。贾充之女爱上韩寿,二人偷情后,贾女把贾充所藏奇香赠与韩寿。后贾充根据韩寿身上的香气知道二人情事,将女儿嫁给韩寿。后世把“韩掾香焦44”用作男女偷情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