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熙攘渐渐远离,一阵冷风溜过帘隙,我不禁微微一颤,才想起此时正是正月,而我离邺城也越来越远。
突然,我的心情开始难受,刚刚还释然的轻松此刻已染上浓郁的不舍,我终究是舍不得邺城,舍不得这片有我亲密家人的土地。
一颗泪悄无声息的滑落眼角,滴在我手中捧着的青色苹果上,然后顺着圆润的轮廓,最终在我的艳色霞帔上留下一记小小的水印,最后消失不见,犹如我没有在邺城留下我曾经生活的影子一般。
掀开盖头,迎面扑来一阵冷风,天,真的很冷。
轻轻掀开窗帘一角,我凑上自己的一只眼,偷偷打量这个我只在书中读过却从未踏足的郊外,想最后一眼看看这片养育我的土地。
白,入目的是铺天盖地的白雪皑皑。大雪压枝的奇景终于第一次真实的呈现在我面前,树梢垂挂的冰凌晶莹剔透,在暖冬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崇山峻岭田野乡村像是被上天恩赐了一条洁白无瑕的白虎皮毯,或垂挂,或平铺。
然后,我们走进了一片竹林,尽管有白雪附着,竹竿竹叶却依旧翠绿欲滴的竹林。这时,我才明白为何修竹会被誉为岁寒三友之一。竹子,尤其是冬天的竹子,才真正有一番神韵蕴于竹节竹叶之间。竹子,是有竹魂的。
“韵棋,让他们先停一下。”我重新盖上盖头,拍了拍车框,示意停轿。
然后我听到韵棋与几个老嬷嬷的对话,但似乎不怎么顺利。
“郡主,您有什么吩咐,老身替您办就是。这竹林子上头积了不少雪,若是压倒了树惊吓到郡主,老身可就担待不起。”很快,就有一个听起来该有些年纪的老嬷嬷来到我轿边回话。
“嬷嬷这是何意?可是看不起本郡主不是嬷嬷平日里伺候的那些主子?倘或如今是宫里头的主子让停轿,嬷嬷也是这么回话的么?”我沉下音,微恼。
我早有听闻宫里的那些老婆子个个都是些势利眼的厉害角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仗着自己来自宫里看不起她这个出身在邺城比不得宫里那些金枝玉叶的郡主罢了。否则,哪有主子说话还被顶嘴的?
“郡主这话说的……勇王爷随先帝南征北讨,立下奇功无数,是先帝钦赐的异姓王。郡主更是勇王爷的掌上明珠,老身低贱粗鄙,哪敢不从?不知郡主停轿,是何吩咐?”那老嬷嬷见状,知这轿里头的不是位好糊弄的主儿,言语软了几分。
“本郡主此去恐再无归家之期,今见竹林隆冬不减翠色,便起了截竹随嫁之意,以慰思乡之苦。嬷嬷,这可使得?”我知道此去我必须时刻谨记自己勇王府里芮郡主与六王妃的身份,否则一旦软弱,将来的日子自不会少被人欺,因此截竹之意虽有随嫁之心,也有从现在就让自己坚强给众人留下一个不好欺的印象之由。
“这……郡主请稍候,老身这就去与宋将军商议。”嬷嬷犹豫片刻,回了话,便与前方护嫁的宋玉商量。
宋玉是当朝大将军宋飞之孙,年纪轻轻便已立下不少战功,得圣上赏识,如今已官拜二品兵部侍郎候补兵部行走。此次六王因难亲自迎娶,故而特命宋玉护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