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炽正要解开一只布袋让那山匪看个究竟,辛小妹却又骂了起来:“你娘才是从窑子里带出来的,你大娘、二娘、三娘都是从窑子里带出来……”
王炽情知她再闹下去场面不好收拾,喝道:“快把她的嘴给老子堵上!”边喝边往她身边的护卫使了使眼色。那些护卫平素都比较怕这位大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下手。可转念一想,现在是非常时期,在人家的地盘上一旦动起手来,捅了山匪窝,要是再冒出一批山匪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护卫中的头目一咬牙,撕下一块衣襟,塞在了辛小妹的嘴上,为防止她将嘴上的布扯下来,两人一左一右将她的手扣起来,不叫她动弹。
辛小妹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待遇,嘴里呜呜叫着,恨不得上去把王炽撕成碎片。
王炽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去理会她,解开一只袋子,让那山匪查看里面的货物。那矮胖中年人一看,果然是粮食,显然有些失望,说道:“这位兄弟,你做这些小生意也不容易,咱们兄弟一天到晚在山上候着其实也不好过,我看这样吧,你好歹拿些银子出来,好让我这些兄弟们分一分,然后把这姑娘留下,供弟兄们乐乐,可好?”
辛小妹一听,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王炽本是想少些麻烦随意一扯,却不想反而真扯出麻烦来了,苦笑道:“这位兄弟,在这茶马道上走的都是拎着脑袋讨饭吃的人,何苦这般为难呢?再者说,我们这里也有二十几号人,要是真动起手来,不免两败俱伤。”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为了一个从窑子里带出来的姑娘拼命值得吗?你要是想比谁的人多,那你可打错算盘了,这山上被我们三兄弟占着,有几百来号人,要是真打起来,保准你毫无还手之力。”这矮胖中年人话音一落,吹了声口哨,山上顿时又冒出二十多人来。
王炽见状,着实吓了一跳,暗叹时运不济,竟然遇上了一帮悍匪。那矮胖中年人得意地笑道:“我从来不说大话诓人,这些只是咱们其中的一小帮兄弟,大部分都还在山上。”
王炽斜着眼瞟了眼辛小妹,朝那矮胖中年人道:“你当真要她?”
那矮胖中年人道:“虽说是窑子里出来的,但好歹有几分姿色,勉强收下了。”
辛小妹闻言,险些气晕过去,奈何被两名护卫扣着,嘴里又塞了布条,只有呜呜叫着的份儿。
王炽讪笑道:“既然兄弟你如此喜欢那位姑娘,我要是执意不肯便显得小气了,但人毕竟是我带来的,可否让我去跟那位姑娘打个商量?”
矮胖中年人点头道:“这个自然是可以的。”
王炽道了声谢,走到辛小妹跟前,俯身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辛小妹初时还是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听了那几句话后,脸色略微缓和了些,眼神往矮胖中年人狠狠一瞪,就别过头去,再没其他动作,想来是答应了。
果然,王炽回过身来道:“兄弟好艳福啊,她已经答应了,你这便来领她走吧,从此后就是你的人了。”
矮胖中年人哈哈一笑:“如此甚好!”说话间摇摇晃晃地走上来。就在他走近时,扣着辛小妹的两个护卫同时出手,一个把刀抵在其腹部,另一个则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矮胖中年人显然没想到他们会出此奇招,愤然道:“你够狠啊小子!”
“得罪了!”王炽抱拳道,“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此地是兄弟你的地盘,我等不敢久留,不过还需要兄弟送我等一程。”
王炽叫人将那矮胖中年人押着,吩咐马帮工人拍马动身。一行人刚刚动步,便听到山上有人亢声道:“站住!如果你就这样把我的三弟带走了,叫咱们兄弟日后还怎么在茶马道上混!”
王炽抬头一望,倒吸了口凉气,山上不知何时又冒出百来号匪寇。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站了两条汉子,年纪均在四十岁开外,其中一人长着张马脸,人亦如竹竿一般又高又瘦;另一人则生着张紫膛脸,颌下一蓬浓密的胡须颇有些气势,适才发话的便是此人。
王炽忙拱手道:“两位大哥莫怪,在下着实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那紫膛脸的汉子道:“足下做事颇有胆识,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滇南王四。”
紫膛脸的汉子闻言,略作沉吟后又问道:“可是在弥勒乡以一千两银子护城的王四?”
王炽没想到此人居然听说过自己的事情,笑道:“不敢,正是在下。”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紫膛脸的汉子微微一点头,“在下席茂之,为山中头领,身边这位叫俞献建,是山里的二头领,被你所抓的便是我们的三弟孔孝纲。我等兄弟三人在这山中已有些年月,不过像王兄弟这般的少年英雄倒是头一次遇上,可愿赏在下个薄面,上山一叙?”
王炽一怔,心中委决难下。席茂之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仰首一笑道:“王兄弟可是怕我引君入瓮,到时连人带货一起劫了?”
王炽也是哈哈一笑,坦言道:“正是有此担忧。”
席茂之道:“王兄弟很是实诚,那么在下也不妨告诉你,我等占山为王不过只为求财罢了,不想多惹事端,只要条件谈成了,你放了我三弟,我放你过路,可好?”
王炽看这席茂之并非像阴险狡诈之徒,便道:“如此在下叨扰了!”回头吩咐众人把货物和那孔孝纲看守好,便抬脚上山。不想辛小妹突然走到他身边:“我陪你上去。”没等王炽答应,又朝那护卫头领道,“一个时辰后,若我俩还没有下山,你就派人去找我哥来。”那护卫头领躬身领命。
王炽见她这般安排,心下感激,朝她报以一笑。辛小妹却抛给了他一个冷眼,仰首走上了山。
马如龙在庭院里站了许久,想着前尘往事,不觉已是汗流浃背。帐下参将杨振鹏办事回来,见马如龙站在烈日之下,不觉吃了一惊,走上前道:“将军,进去吧,属下有好消息与你说。”
马如龙回神过来,看了杨振鹏一眼。这个少年人跟着马如龙出生入死,因性情相投又能揣度其心思,很得马如龙赏识,他说有好消息料来不虚。马如龙便走到一个阴凉处,问道:“是什么好消息?”
杨振鹏道:“属下在街上打听到,此镇东头有一座青龙山,有个叫管虎的占山为王,手下有五六百人,很是厉害。”
“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青龙镇还有这等人物!”马如龙道,“但是他厉不厉害与我何干?”
杨振鹏微微一笑,如此这般将他想到的计策说了出来。马如龙闻言,两眼发亮,兴奋地道:“你马上去准备三百两银子,备些厚礼,随我去会会那管虎!”
杨振鹏称好,便去准备。
王炽、辛小妹随人走进山头上的一座寨子,在大堂里分宾主落座,双方都不知从何说起,瞬间的沉默,使这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辛小妹更是生平头一次遭遇上这种事,只觉心头突突直跳,不由得往王炽看了一眼。
王炽依然很平静,甚至略带着笑意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席茂之乜斜着眼看着王炽,见他一副泰然若素的样子,心下暗想,这小子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竟有这份气势,着实不简单!
王炽喝了口水后,抬头道:“席大哥让在下上山来谈,不妨开门见山吧。”
席茂之笑道:“小兄弟是痛快人,我也不绕圈子了。你曾以千两银子救了弥勒乡,豪气干云,叫人佩服!现如今你自己被困在了此处,倘若将你自己比作是一座城,你将如何与我交换?”
王炽摇头微微一笑:“此话席大哥怕是说得不太恰当。”
“哦?”席茂之诧异地看着王炽。
王炽道:“所谓交换,形同交易,交易的前提是有利可图。昔日马如龙攻打弥勒乡,一城之代价何止千金,因此那是笔利于千倍百倍的大生意,在下自然会毫无犹豫地去做。如今的形势却大有不同,你的三弟在我手里,这位姑娘又是起义军将军辛作田的亲妹妹,只要我俩在此待上一个时辰没有下山,便会有人去通报辛作田,到时起义军一到,你这山头弹指间就会被灭。适才席大哥所说的交易无利可图,在下为何要做这赔本的买卖?”
那马脸的俞献建沉声道:“如此说来,足下并无谈判的诚意了?”
“俞二哥此话却也是错了。”王炽道,“何为商人?商人不只是做生意之人,更需要懂得人情世故,所谓行商,所行的不过是交情罢了。有句话叫四海之内皆兄弟,对商人而言,诚然如此,只有兄弟遍天下方才能做大生意。今日有缘,在此遇上了各位大哥,在下愿以这趟子生意净利的一半献与众兄弟。”
此话一落,反倒把席、俞二人听得一愣。要知道,如果王炽在这里献出一半净利,加上沿途关卡的税钱及工人工钱等琐碎花销,他这趟子生意便会只赔不赚。席茂之讶然道:“如此一来,你岂非亏本?”
王炽却笑道:“这次亏了,下次便是赚了。”
“小兄弟的心胸足以令众多商人望尘莫及!”席茂之道,“你这个朋友我等兄弟交下了,日后凡是小兄弟的货在此经过,我等绝不为难!”
辛小妹没想到一场祸端就这样消弭于无形,油然对王炽多了份敬佩之意。
当日,山下的马帮众人都被迎上山寨,与山匪称兄道弟地吃喝了一番。因天已将晚,席茂之便留王炽等在山上住了一晚,于次日上路。
送走了王炽等人后,席茂之吩咐孔孝纲再去巡山。
那孔孝纲出门没多久,见一名喽啰进来,递上一封书信。席茂之打开来一看,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把信交给俞献建。俞献建看完后,马脸一拉:“这是让我们去打仗?”
席茂之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是打仗,也是笔买卖。”
俞献建道:“可这是笔提着脑袋的买卖,且不说此去有多大的风险,一旦我们答应下来,便是公然反叛朝廷,是大逆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