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青面色一变,问道:“这是……”
沈毅竹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深觉不妥,脸上的怒意立刻消退不少,面对顾长青的疑惑,他眼神闪躲,道:“内宅女子的事还能怎样?长青兄还是快随我到书房来吧。”
顾长青的脚步却慢了下来,一双俊目定定看着沈毅竹。
沈毅竹本以为他还想追问,没想到对方却吐出了一句让出乎他意料的话来:“所以,就像蓉儿所说的?”
沈毅竹惊愕地睁大眼,他没想到沈元蓉竟把自宅私事对一个外男说了!
说真的,他实在不懂他的二姐究竟在想什么?平日老是一副与顾长青不对盘的模样,可是私下却又把如此隐晦的事告诉顾长青。沈毅竹是真真被弄胡涂了,先前在彤芳院时,他看沈元蓉对顾长青的排斥,还特意把顾长青带开,可是现在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捉住了姊姊真正的心意。
沈毅竹看着眼前俊秀的少年,心里犹疑不定,最后他决定装傻,道:“二姊和你说了什么吗?”
“只是小小抱怨了几句,她似乎是从伯母那听说,自己半信半疑跑来问我意见。”顾长青回忆地转了转目光。
沈毅竹则摇头叹气,姊姊为什么非要到这种地步,才看清楚沈茉芊的真面目?
自从潘姨娘去世后,相府的妾侍便只剩李姨娘一人,于情于里,薛娴真在怎么不情愿,也开始挑选几个忠诚的俏ㄚ环,毕竟自己的人总比老夫人送的更容易拿捏些,但薛娴真终究是疏忽了。
虽然沈尧柏对潘姨娘的事存有疙瘩,老夫人不好直接送人,但老夫人可没就此放弃。她先把ㄚ环送到沈茉芊院里,除了避开薛娴真的耳目,也是由于沈茉芊得到了驰名京城的宁姑姑教导,让颇有面子的沈尧柏不时会抽空来探探沈茉芊,以表对她应有的重视,而那ㄚ环便不时出现在沈尧柏面前晃晃。
老夫人的确想得好,在沈茉芊院内大多都是些青涩的小ㄚ环,一个貌美窈窕的ㄚ环在里面就有如被绿叶衬出的红花,沈尧柏再怎么洁身自好,也是个寻常男子,又正值春秋鼎盛,久了不免生出了些心思,于是在老夫人和沈茉芊的安排下,很快地,相府便多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吕姨娘。
薛娴真得了消息,气得差点昏倒,她没想到这一老一小这般不知廉耻,还有沈尧柏竟随着她们的意,就在自己女儿的院子和ㄚ环勾搭上了!
薛娴真彻底被这三人恶心到了,与其说是嫉妒不如更像是种屈辱,薛娴真不想看到老夫人得意的嘴脸,便借口不适退了请安,卧床了好几日,沈尧柏自知理亏,倒也冷落了吕姨娘好些日子。
薛娴真看丈夫是个识得清,气消了不少,再说以自己坚固的地位和沈尧柏如今的身份,前世宠妾灭妻的惨事断不会发生,左右一个贱婢,就算在狠毒如方婉,也被自己无声无息的弄死,她一个相府夫人,膝下一双有才有貌的子女,只要没有惹上前世那些肮脏事,谁又能撼动了她的地位?
但薛娴真依旧对沈茉芊恨之入骨,恨意几乎压过了前世死亡的恐惧,她死也不相信这全是老夫人的安排,如此隐密圆满的巧计,就如同前世沈茉芊惯用的手法,缜密、缓慢,有如一只藏于树丛对野鹿虎视眈眈的猎豹。
只是在憎恨后,薛娴真却越发感到力不从心,这几年来她无时无刻都想解决沈茉芊,而沈茉芊就如前世一样,彷佛添了三头六臂,从精密的陷害到最粗暴的用毒,全都被沈茉芊一一识破,自己还得忙着收拾后头的破绽,甚至有好几次差点就重蹈了前世的覆辙,害薛娴真时常寝食难安。
在有一次,她差点就被沈茉芊捉了出来,那晚,薛娴真做了恶梦,梦中她回到了前世,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口中都是一声声毒妇、毒妇,她想逃走,转头却见一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她看着面目全非的尸体,心里不知怎么竟知道那是她的爱子,前世被以谋害圣上杖死的沈毅竹;她不信,摇了摇头,往左边逃,又看见一具吊死的尸体,衣着整齐,尸首完好,那发青的面容不就是她的蓉儿吗?
在梦里她就这么守着两具儿女的尸体,发疯似的嘶吼,一双眼睛却怎么样也哭不出来,只能承受着心肠碎成一片片的剧痛。
薛娴真猛然从梦里惊醒,剎那间她想起重生的那一刻,睁开眼,她脑中第一个念头不是如何将沈茉芊碎尸万段,而是她的孩子们……她想着自己该如何用这一生去保护、去补偿他们。
薛娴真在床上静坐许久,时刻是深夜,室内黑漆一片,唯有淡淡的月晖在纸窗下染了一片,薛娴真看着地上唯一的微光,不知怎么,原本还惊颤的心慢慢稳了下来。
原本,自家的混水都还没处理好,她实在不想参与另一摊更大的混水,可是既然贵妃娘娘那么爱管别人家的闲事,那她就奉陪到底吧!
薛娴真毅然地起身,她拉开床头底下的抽屉,那抽屉的位置很隐密,若不能完全趴下身是绝对找不到的,薛娴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玉佩,玉佩泛着青白色,形状是一只展翅的凤鸟,首尾端都用同心结作为吊饰,薛娴真的嘴角慢慢勾起,记忆中的声音彷佛犹言在耳。
“本宫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沈夫人必是有所顾虑,这样吧,以这枚玉佩为证,只要沈夫人改变心意,便带着这枚玉佩来找本宫吧,时限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