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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隔天一大早,曼尼就带着菜鸟们大步走进体育馆,准备接受选拔。他们排成一条直线跟着他进门,表情紧绷着,看起来很恐惧也很疲倦。

几个穿着实验室袍的医生跟着他们。他们的检测和X光透视今天也都要继续,这让菜鸟们很累。我记得自己当时身上得戴着各种装置在跑步机上狂奔。医生会一直增加速度,直到我摔倒为止。

一群重启人站在教练的后方,好奇地想看谁会被谁选到。艾薇在我左方的角落和几个六十号以下的在一起,她靠着墙壁,看菜鸟在我们面前排好。

我转过头,视线立刻就移向二十二号。他的目光停在莉西身上,不过当他发现我在看他,马上就露出笑容,然后噘起嘴巴。

“拜托。”他用嘴形说。

恳求对我没有用。任务中的人类总是会对我恳求,“拜托别强迫我”“拜托别碰我”“拜托别杀我”……都没有用。

可是,那副笑容……我自己差点也跟着笑了出来。

不,这太荒谬了。我不能被这个怪怪的微笑男孩劝服,做出蠢事。我是最厉害的教练,我只会选择最棒的新人。

也许是因为你让他们成为最棒的。这个想法从昨天晚上就一直纠缠着我。

门砰的一声打开,体育馆内立刻就安静了,HARC五大机构的指挥官梅尔大步走进来。他停在医疗人员旁边,交叉手臂放在突出的肚子上。梅尔长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五个机构之中最大的罗莎,而且常常出现来观察菜鸟。他会在整整六周的过程里观察他们,留意好的,除掉可能会造成麻烦的。

“一七八号。”曼尼说。

我的目光移向一二一号,他对我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我会选择他了。其他的重启人一定也已经跟他说过。

我看着二十二号。他跟着莉西能活多久?他们再过几周就会出任务,而以莉西的记录来看,他会在两个月之内挂掉。

他的深色眼睛和我对望。很少有人会直接看着我的眼睛。人类根本就不想看我,而重启人要不是因为害怕,要不就是觉得我比较高等。

还有那副笑容,那种笑在这里显得很奇怪。菜鸟不会笑着进来这种地方,他们会很害怕、很痛苦。

他古怪极了。

“一七八号?”曼尼又说了一次,用期待的表情看着我。

“二十二号。”我都还来不及改变心意,就脱口而出了。他露出牙齿笑着。

教练惊讶地看着。莉西的心情马上就变好了。

“二十二号?”曼尼重复我的话,“卡伦?”

“对。”我确认。我偷瞄了梅尔长官一眼,看见他摸着下巴,嘴唇像是失望地扭曲着。我以为他可能会反对,要我选择比较高的号码,不过他保持沉默。

“好吧。”曼尼说,“一五〇号?”

雨果张开嘴巴,闭起来,然后转过头皱着眉看我,“你确定吗?”

二十二号笑出来,曼尼示意他安静。

“对。”我说。

“那么……我选一二一号。”雨果说。他看着我,以为我可能会反对。

我没有。我站在原地,其他的教练选择了自己的新人,然后就分散开来讨论训练事项。我等待着,无法对这决定做出反应,直到二十二号双手插进黑色裤子口袋大步走向我。

“你毕竟还是喜欢我的嘛。”他说。

我皱着眉头。我不知道这一点。我很好奇,觉得感兴趣。喜欢?这就有点太过头了。

“也可能不是。”他笑着说。

“我考虑过你说的,关于号码低的人不能让我教的事。”

“哎呀,所以不是因为我。”

他对我笑,而我觉得我刚才说的半个字他都不信。我不安地移动脚步,我很想用手去拨弄什么东西,但我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你很会跑步吗?”我赶紧问。

“我不觉得。”

我叹了口气,“我们每天早上七点到室内田径场集合。”

“好。”

“被我弄断骨头的时候尽量别大叫。我不喜欢这样。如果你忍不住的话可以哭,这样没关系。”

他大笑出来,而我并不觉得这些话很有趣。

“懂了。”他试着掩饰笑意但失败了,“大叫,不行;哭,可以。”

“你用过任何武器吗?”

“没有。”

“技能?”

“我对科技的东西很在行。”

“科技的东西?”我困惑地皱着眉头,“你在贫民区哪里见过计算机?”

“我不是从贫民区来的。”他压低声音说。

我眨着眼睛,“你来自富区?”

他轻笑着,“没有人那样说啦,就是奥斯汀而已。”

来自富区的人都不会那样说。在那些区域之外,在贫民区,我们会用这个意思是“富有”的西班牙文代表城里较富裕的区域。

我迅速扫视体育馆。虽然有少数几个重启人来自富区,不过他们是少数。我从来没训练过这种人。我的上一个新人是玛莉一三五号,她住在理查兹的街头,因此特别坚强。贫民区的生活能造就更棒、更强的重启人。二十二号等于是惨上加惨。我不确定要是自己早知道这一点,还会不会选择他。

“你是怎么死的?”我问。

“KDH。”

“我还以为他们几乎解决了城里富裕区域的KDH病毒。”我说。

“他们只差一点,我只是少数的幸运儿之一。”

我的脸扭曲着。KDH是很可怕的死法。他们以疫情最初暴发的那个城市来替病毒命名——北卡罗来纳州的除魔丘(Kill Devil Hills)。这是一种混合性病毒,由呼吸传染,常出现在孩子身上,大部分的人都会在几天之内死掉。

“我爸妈带我到一间贫民区的医院,因为他们什么药都买不起。”他继续说。

“那么做太蠢了。”大家都知道KDH在贫民区很猖獗,在那里没有人能够得到治疗的。

“是啊,呃,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而且他们不知道……”

“你只是去贫民区的那间医院等死,然后接受分类。”

“对啊,你是怎么死的?”他问。

“我中枪了。”我说,“有其他技能吗?”

“应该没有了。等一下,你死的时候是几岁?”

“十二岁。别再谈我的事情了。”

“谁会射杀十二岁的孩子?”他的语气非常天真,会这样问只表示他一辈子都住在没发生过坏事的安全地方。

“别再谈我的事情了。”我又说了一次。这有什么意义?我要怎么解释那种生活:父母有毒瘾,住在肮脏的简陋小屋,长久以来无法改善的争吵与尖叫?生于富裕区域的孩子永远不可能了解。

“菜鸟们!”曼尼喊着,示意他们到体育馆的门口集合。

“我们不是现在开始吗?”二十二号问。

“不是,你们还要接受更多检测。”我指着那些医疗人员,“我们明天才开始。”

他叹了一口气,一只手盖住脸,“真的吗?还有更多检测?”

“对。”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向其他菜鸟,他们已经到曼尼身边了,“好吧,那么明天见啰。”

“二十二号!”曼尼大喊,“快点!”

我示意他离开,接着他就小跑步穿过体育馆,消失在门外。教练接连经过我的时候,全都盯着我看。雨果和莉西停在我面前,摆出一样困惑的表情。

“你是怎么回事?”莉西问。她的双手叉腰,眉头皱着。

“他很特别还是怎么样?”雨果问。

莉西翻白眼,“是啊。他真的很特别呢,雨果。”

我耸了耸肩,“也许我可以让他变得更好。”

“别指望了。”莉西咕哝着说,然后她大步走开了。雨果又对我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也跟着她出去了。

我转身离开,眼神和艾薇对上了。她在笑,然后头歪向一侧,对我点了点,似乎在说这样很好啊。

一阵声响在半夜吵醒了我。

我眨了眨眼睛,直到原本陷入的梦境逐渐散去,也松开了死命紧抓着床单的手。我在一间小公寓的角落,看见爸妈对客厅的那些人大叫。梦里,他们的叫喊与我有关。而在现实中,我不确定他们会关心我到哪种地步。

我翻过身,看见艾薇蹲伏在她床上,露着牙齿,发出一阵低沉的号叫。她在床垫上来回摇摆着,声音也愈来愈大。

“艾薇。”我边说边坐起来。虽然这样违反了规定,不过他们一定会想要有人叫醒她,让吵闹停止。

她面向我,在她明亮的眼睛里,完全没有认得我的迹象。事实上,她还发出了咆哮声。

“艾薇。”我又说了一次,然后掀开被子,双脚踩到冰冷的地板上。我伸手要摸她的肩膀,而她的头突然转向我。她张开嘴巴,牙齿擦过我那只手的皮肤。

我立刻抽回来。天哪,怎么搞的?

我的手放到胸前,觉得心跳有点奇怪。应该是在紧张吧,我很少紧张的。

我的目光射向走廊。透过房间前方的玻璃墙,我看见一个守卫正走过来,他的手电筒对着我们的方向。他停在我们的房间前面,往里面看,然后打开通讯器。他转过身说话,而我也回头看着艾薇,她正在床上摇动身体,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声。我想要用手盖住她的嘴巴止住噪声,让那个守卫离开,免得艾薇陷入麻烦。

我听见脚步沉重的声音,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实验室白袍的科学家在走廊上跑过来。我倒吸了一口气,因为那个科学家正焦急地和守卫说话,他看着艾薇,浓厚的眉毛低皱着。

人类不会担心重启人,他们不会跑过来帮忙。

科学家从口袋拿出一根针筒,而我拼凑起线索之后,胃里就感到一阵恶心。

他们对她做了某件事,而现在他们发现自己搞砸了。他们把她搞砸了。

艾薇从床上猛扑,身体撞上墙面,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高度和速度。我倒吸一口气,摇晃着往后退,直到腿撞到了床。

她的头用力撞玻璃,整个人站直以后,有一条血迹从她的脸庞流下。她对那两个人类龇牙咧嘴,他们都吓得跳开,科学家的针筒差点就掉了。

“一七八号。”

我的目光移向在墙壁另一边大喊的守卫。

“制服她。”

艾薇开始用头撞墙,速度缓慢有节奏。

砰。

砰。

砰。

她的表情很坚决,眼睛盯着人类,仿佛只要有半秒钟的时间,她就能够把他们的脸撕烂。

“我说制服她,一七八号。把她压在地上。”守卫瞪着我。

我缓慢地从床上起身,用力握拳,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我不害怕。

我在脑中重复这句话。没有必要对五十六号感到害怕。她不会伤到我的。

我从来没见过重启人这样子,她完全不是我所认识的艾薇。

我不害怕。

我想抓她的手臂,可是她的速度太快了,一下子就冲过房间,跳到她的床上。她在床垫上来回跳动地看着我,似乎是要接受我的挑战。

“艾薇,没事的。”我说。

她到底怎么了?

她从床上直接扑向我。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脑撞到混凝土地板。我眨眨眼睛弄掉眼前的白点,这时她把我的手腕举过头压在地面,然后张开嘴巴,低下头,好像想要咬掉我脖子上的一块肉。

我踢动双腿,把她撞开飞到床上,她闷哼了一声。我跳到她身上,用身体抵住她的背后,她则是手脚乱挥乱打,发出咆哮声。

门发出咔哒声,接着就滑开了,两个人类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回响着。

“压好她。”守卫下命令。

我咬牙切齿,低着头靠近艾薇的肩膀,不让他看见我向他摆出的厌恶表情。

科学家跪下来,把针头刺进她的手臂。他的手指在颤抖。

那个白痴在干什么?我们又不需要药物。

“这能帮助她睡眠,”他看着我说,“她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这根本不会帮助她睡眠。重启人的身体反应太快了,在药物有机会发挥效用之前,她的身体就会先代谢掉了。

艾薇在我身下瘫软,我惊讶地看着她。当我转头望向人类时,他们两个都对我露出冷酷的表情,打算吓倒我。

要被他们吓倒实在很难,毕竟我可以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扭断他们的脖子。

“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科学家严厉地说,“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他们刚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

他们之前在她身上弄了什么?

他们对她做了什么事?

人类低头看着我,确认我相信这段荒谬的解释。

愚蠢的重启人——她的大脑没办法正常运作。

有个守卫曾经对我这么说过。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们离开房间,然后把门关上。我把艾薇翻过来,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闭着,呼吸深沉而规律。

睡着了。我最近很少看她睡着。

我轻轻地翻动她,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将她的腿推到被子下,然后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爬回自己的床上,我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看。

我没睡着。整个晚上我都看着艾薇和天花板。等她快要醒来的时候,我就赶紧换上运动服,遮住脸冲出门外,我觉得好像看到她翻过身来看我。

二十二号在室内田径场等我,他正看着其他重启人绕着场地快跑。

“早安。”他愉快地说。

我只是点点头,因为这个早上一点也不好。我一直想着艾薇的事,还有她那双愤怒、空洞的眼神。她现在恢复正常了吗?她会不会记得?

我被命令什么都不准说。

我从来没违反过命令。

“走吧。”我说,然后踩到黑色的橡胶上。这条室内跑道是我在HARC机构里最讨厌的地方之一。这是个四百公尺长的环形场地,有个守卫在中央,外面围着一个防弹的塑胶盒子。那些窗户可以迅速拉下,开枪打中重启人的大脑,阻止他们打架闹事。

毁掉大脑,这是唯一能够杀死重启人的方式。

光线很丑,让我苍白的皮肤带有呕吐物般的绿色。在这样的照明下,二十二号的橄榄色皮肤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变化,几乎一样好看。我移开眼神,不去想我的金色头发在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二十二号可以勉强跑完四百公尺,这没办法帮助他躲开追逐他的愤怒人类。希望我们有一阵子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跑道上还有其他几个重启人,包括玛莉一三五号,她飞奔过我们旁边时还转过头笑了一下,黑色头发随着身体摆动。她是我训练过的速度最快的新人之一。

“我们先走两分钟,然后再跑一分钟。”我叹了口气,看着二十二号步伐踉跄地减缓到不可置信的速度。

他点着头,猛烈喘气。我必须承认,今天早上我也没心情跑步,可以休息一下也不错。

“你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很会跑步了吗?”他在喘过气之后问。

“我还可以,比你厉害。”

“呃,那又不难。”他对我笑,“你几岁?”

“十七。”

“我也是。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是不是在哪里还有个给大人去的机构?我没见过年纪比较大的重启人。”

“我不知道。”我也很怀疑。重启人快到二十岁的时候,出完任务就不会回来了。也许他们真的会把他们转到其他机构。

也许不会。

“你是从哪里来的?”他问。

“奥斯汀。”

“我也是。”他笑的样子好像是觉得我们有共通点。

“我们不是从同一个奥斯汀来的。”我严肃地说。

他皱眉,“什么意思?”

“你来自富区,我来自贫民区。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奥斯汀。”我从来没见过奥斯汀的富区,只见过分隔了我们的那堵墙后方的灯光,不过我倒是见过得州的城市联盟——新达拉斯、理查兹、鲣鱼市(有人说得很好笑——那里根本就没有鲣鱼)。在得州中央的几百公里范围,就是我父母从小得知的这个大国家仅存的部分。在病毒暴发以及随后的重启人攻击事件之后,HARC只勉强拯救了得州。

“噢。我从来没去过奥斯汀的贫民区。”二十二号说,“我是指,除了爸妈带我去医院的那一次之外。可是我那时候幻觉太严重了,根本记不起来。你觉得他们会派我到那里出任务吗?我很想见见爸妈,还有我弟弟。你复活以后还有没有见过爸妈?”

“我爸妈是和我一起死的。”

“噢,对不起。”他的表情变得很认真,“他们……他们也被射杀了是吗?”

“是。”我的口气严肃,没兴趣讨论我爸妈的事,“而且你不会想见你爸妈的。他们不会派重启人到家乡去,这样会把人弄糊涂。”

“重启人会直接离开吗?”

我对他皱眉,“当然不会。就算想这么做,你的身上也还有机构安装的追踪器。他们永远都会知道你在哪里。”

他把手臂举到面前,“在哪里?我不记得有这个。”

“这就是重点。我们不知道在哪里。”

“噢。”他的语气有点悲伤,“可是你见过其他的城市?”

“对。”

“这样很棒,对吧?如果我们没有复活,就根本不会见到奥斯汀以外的世界。”

“你是要工作的。”我说。菜鸟总是对可以到别的城市这件事很好奇。这是成为重启人唯一值得开心的——可以偶尔到某个地方执行特别任务。HARC在好几年前就制定了“不得旅游”的政策,避免让KDH病毒传播,而这个政策一直到今天还有效。不过他今天早上提出太多问题了,让我的头好晕。“加快速度。”我说,然后开始慢跑。

虽然他在跑步的时候没办法说话,可是等我们慢下来走路的时候,他又开口问了更多事。

“你相信进化论吗?”

也许吧,我瞪了他一眼,“不信。”

“不过那还算有点道理吧?重启人只是进化过的人类?我们找到了对病毒免疫的方式,不会死掉的方式。我听说过KDH病毒是人造的,我觉得——”

“二十二号!”我厉声说。HARC的墙上都有监视摄影机。他们可以听见、看见我们的所作所为,而他们不会容许这种对话。“够了。”

“可是——”

“可以拜托你先别问那么多吗?”我的语气比我打算表现的更疲倦与悲伤,他担心地看着我。

“噢,好啊,当然。对不起。”

“我只是累了。”我说。我没必要向他解释。我根本不应该说那些话的。

“抱歉,我会安静的。”他的笑容很浅,带点同情,而我的胸口被某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搔痒着。罪恶感?是这样吗?

后来他就沉默地跑着,只听得见喘气声。结束的时候,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走开,先回房间拿衣物,然后再去冲澡。

我把衣物和毛巾压在胸前,拖着脚步进入满是蒸汽的空间,这里充斥着笑声和呻吟声。通常在新一批重启人抵达之后,淋浴间就会变得更热闹,而今天早上欢愉的气氛达到了顶点。两个重启女孩从我身旁冲过去,有一个兴奋地大叫,差点没抓好身上的浴巾。有个重启男孩打开浴帘,其中一个女孩溜了进去。

淋浴间的主要用途是性,其次才是洗澡。

基本上这里并不是男女共浴,不过男孩的淋浴间就在隔壁,而中间只隔了一道帘子而已。虽然守卫偶尔会过来把男生赶出去,但他们其实并不怎么在乎。重启人会听从所有的命令,只有这件事例外。

对人类而言,性和爱是联结在一起的。虽然我妈妈不太会讲到什么重要的事,但是我隐约记得那段对话。性和爱是一起的。

在这里可不是。青少年的荷尔蒙还在,不过情感消失了。大家的态度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我们甚至不是人类。

我的鞋子踩在滑溜的瓷砖上,小心拖着脚步经过一面面合上的浴帘,然后躲进最后一间,而且身上的衣物全都还穿着。以前我这个样子会引来异样的眼光,可是大家现在都知道了。我不会围着毛巾跑来跑去,我对性完全不感兴趣。

当然,我也不想像个怪人一样被盯着看。

几个女孩子身上还有当初死掉时留下的疤痕,可是都和我的不一样。我死了很久,等到他们把三颗弹孔缝合起来的时候,我的身体以为这就是我皮肤原来的样子。结果就是四个丑陋的银色U形钉,在我的胸口中央固定着皮肤,而且两侧各有两道锯齿状的疤痕延伸出去。其中一道越过我的左胸,让我发育的乳房看起来更畸形。

不必让人看到我严重损伤的胸部,反正也从来没人接近我,想要和我发生关系。

没人想要碰一七八号,无论有没有损伤都一样。

我在晚餐前回到房间时,艾薇的样子很苍白。虽然我一直避着她,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很难不往她惨白的皮肤和颤抖的双手瞧。如果她是人类,我会以为她生病了。

我走向衣橱准备穿上运动服,这时她的目光往上移,和我眼神交汇。

“嘿。”她试着对我笑,而我得转开头。她不知道。她不应该知道吗?

他们说什么也别讲。这是命令。

我在门口停下来,这时她刚坐到床上,手指抓扭着白色床单。

“你要来吗?”我问。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笑得更开心了。她会等我,我从来没等过她。显然她喜欢这样。

她站起来的时候双腿在抖,而我想要问她是不是还好。蠢问题。她当然不好。HARC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沉默地走下楼到餐厅。餐盘装好之后,我有个疯狂的念头,想要过去和她一起坐。可是她穿过了餐厅,往嘴巴里塞了一块肉排。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一二〇号以上坐的桌子。

我看着艾薇一屁股坐到二十二号的对面,而他抬起头对着我笑。他一看见艾薇猛把肉塞进嘴里,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消失了。他皱着鼻子,先看我,再看她,像是在说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

他示意我过去,但我当然不能那么做。

呃,其实我可以。这又不是规定,不过会很奇怪。

二十二号拍了拍他旁边的位子,而我皱着眉摇头。艾薇转头看他在对谁比手势,眼神瞄向一二〇号以上的桌子。她笑了出来,于是我转过头,发现所有的教练都在看着我,他们全部一脸困惑。

莉西正要开口说话,我就站了起来,拿起餐盘。我不想听到更多问题,或是看到更多奇怪的表情。又没有规定说我必须和他们一起坐。我想坐在哪里都可以。

我大步走过餐厅,把餐盘放在艾薇的旁边。二十二号抬起头看着我,黑色的眼睛闪烁着。

“噢,见到你真是高兴呢,瑞恩。”

艾薇惊讶地看着我坐到椅子上。我看见二十二号的餐盘里只有一个还没吃的面包和一块巧克力蛋糕。

“那是什么?”我问,“你已经吃过晚餐了吗?”

他低头看着食物,“没有,我不太饿。至少我不觉得自己饿。这很难感觉得出来。”

“要是你让自己饿得太久,就会感觉得出来了。”我说,“这样不好玩。”对于重启人而言,饥饿感不像人类那样来得快,可是一旦出现了,感觉就会特别强烈。虽然我们的身体可以长期不进食,但这样不好。刚进机构的前几天,我几乎什么东西也没吃,结果有一天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很虚弱、很饥饿,连到餐厅都得用爬的。

“显然你很饿。”二十二号笑着对艾薇说,同时指着她鼓胀的脸颊。看起来好像她想把盘子里所有的肉一次全部塞进嘴里。她一边吞咽,一边勉强挤出微笑。

我的表情一定显得很担心,因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空餐盘,然后又看着我。

“我觉得很怪。”她小声地说,语气很苦恼。

“哪里怪?”我问。

“好像真的很饿,而且有点晕头转向的感觉。”她皱着眉,“我不可能生病吧?”

她用期望的表情看着我,而我什么也没说。她失望地继续看着自己的餐盘。

“不过食物能让我感觉好一点,比较不会发抖。”她接着说。

我感觉到一阵痛苦,也许又是那股罪恶感,于是我赶快把我的肉弄到她的餐盘里。她抬头看我,露出感激的笑容。

“你也可以吃我的东西。”二十二号说,然后就要把餐盘推过去。

我抓住餐盘的边缘推回去,用告诫的表情看着他,“至少吃一点,你需要力气才能训练。”

“为什么你就可以这样?”他一边问,一边指着我原来摆着肉的地方。

“因为是我指示你做事,不是你指示我。”

艾薇咯咯笑,然后把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反正我比较喜欢肉。”

“我以后能指示你做事吗?”他问我。

“我不觉得。”我抓了餐盘,然后站起来。

“不,拜托别走。”说话的是艾薇,她张大眼睛恳求着。她看起来就像我几年前刚认识的那个十三岁女孩,坐在床上,因为要和一七八号同房而怕得要命。她一整个月都没和我说过话。有一天她突然直接说:“我来自新达拉斯。你呢?”接着就继续说下去,好像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她家里有四个姐妹,而我觉得她最后决定必须把我当成她们的替代品,否则她会发疯。

然而,我从来不会猜到自己能够给她任何安慰。我想要坐回去,享受被需要的感觉,除了我的号码和捕捉罪犯的能力之外,还有人喜欢我的其他方面。

我坐下来。一这么做,我就觉得这是对的决定。艾薇感激地微笑,我也回以笑容。二十二号突然看起来很开心,于是我把眼神移到餐盘,专心吃着豆子。

一阵低沉的号叫声在半夜吵醒了我。我从床垫上翻身,在黑暗中眨着眼睛。艾薇站在我的床边。

我立刻坐起来,心跳猛然加快。她的号叫声停住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我。

“艾薇?”我低声说。

她扑向我,我仓促地下床,移动到房间的另一边。她转过身看我,露出了牙齿。

她靠近时,我的背部抵着墙面,之前被二十个市民拿着火炬和各种厨房用刀追逐时,我的心跳都还没现在这么快。当时我被刺了好几刀才逃脱他们的追捕,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手无寸铁号叫着的艾薇反而让我觉得更可怕。

“艾薇!”我这次叫得比较大声,然后在她冲过来时从她的手臂下方躲过。

我跑过她的床边,扑向通话钮。我不断疯狂地按,直到艾薇扑到我身上。她的手指抓住我的脖子,而我喘着气,使出全力推开她。

她撞到玻璃墙,马上又跳起来,把头歪向一侧,好像是在研究她的猎物。我双手握拳,身体涌出一股战斗的能量。她扑向我,而我蹲下来抓住她一边的脚踝。

她摔在地上,痛得大喊了一声,接着我就把她的腿扭断。她发出的尖叫一定能够吵醒整片区域的人。她试着以另一只脚平衡,还想攻击我,于是我也把它弄断了。

她往后倒在地板上,轻轻地啜泣着。我坐到自己的床上,看着门口。人类一定正往这里过来了。

不过等到艾薇的双腿都复原了,他们还是没来。我在她站起来之前再次弄断她的脚,然后用手遮住耳朵,不听她的哭号。

他们根本就没来。

他们一定知道。那些混账人类一定知道艾薇失去理智,知道她攻击我,知道我必须又一次整夜不睡地看管她,即使她昏了过去也一样。

他们知道,而他们不在乎。

我不应该觉得惊讶——重启人是资产,不是人类——但我还是感到胸口被愤怒挤压着。因为我的号码和任务记录,所以一直都能得到一些特别的待遇,还有一点额外的尊敬。

可是他们并不在乎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贫民区的人知道HARC根本一点也不重视他们。我从小就知道了。对于参与了重启人战争的人类,HARC或许算是“救星”,但对我们那些在贫民区挨饿与垂死的人却不是。

我成为重启人之后,他们给我东西吃,也给我衣服穿,而我还以为他们尊敬我。我还以为也许他们并没有那么坏。

也许我错了。

到了早上,我在艾薇快要醒来前离开,不过等我跑完步走进淋浴间时,却发现自己想在一大群重启人之中寻找她。几个重启人用奇怪的表情看我,但我不理会。我必须和她谈一谈,这是唯一的办法。

艾薇不会知道我昨天晚上弄断她的腿四次。她不会知道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除非我告诉她。

她从更衣室走出来,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她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我。我示意她继续走,而她也照做,然后走到一块帘子后面,用力拉起来。

我迅速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赶紧钻到帘子后面。

她转过来,用困惑的表情看着我,嘴角扬起了微笑。我脸红着往后退开一步,碰到了帘子。

“嗨。”她说。这听起来像在问我,而她把浴巾往上拉到胸前,然后笑得更开了。

“你不太对劲。”我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她的笑容消失了。

“你……你会做噩梦之类的。你晚上在尖叫,而且攻击我。”

她倒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摔在地上。她的身体因为用力抽泣而抖动,我则是呆愣在原地。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反应。这种反应似乎太过头了。

除非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跪到她身边,“艾薇。”

她跪在地上摆动着身体,双手遮着脸继续哭。这种声音让我很不舒服,让我的胸口紧缩。我不喜欢。

“艾薇。”我又说了一遍,“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猛喘气,把双手放下。

“是……”她又啜泣起来,然后倒在我身上。

我差一点就把她推开了。没人会在我身上寻求安慰,也许从来都没有过(除非妈妈嗑药过头没办法走路而扶着我那几次也算)。她几乎全身赤裸,又哭得很激动,这种情况对我而言很尴尬,不过我还是忍住了推开她的冲动。

结果是我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她把脸埋进我的肩膀,像个人类一样哭泣。

“是……是他们。”她哽咽着说,“是他们对我们做的。”

“对谁?”我问。

“六十号以下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挺直身体。她的碧绿眼珠带有血丝,“他们开始替我们打针,让我们变得……”

她不必把话说完。我知道那会让他们变成什么样子。

“我以为自己的号码很接近六十,也许不会被选中。他们一定是趁你出任务,在我睡觉的时候打针。”她吸了吸鼻子。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我问。

她耸耸肩膀,然后擦了擦鼻子,“我们不知道,那是几个星期以前开始的。有些人说那会让他们变得更强,可是其他人都变得很奇怪,而且有攻击性。”

用奇怪和有攻击性来形容还太客气了。

“五十一号上个星期开始变得很严重,”艾薇继续说,“不过她说他们再替她打了一针,然后她就又完全恢复正常了。大家都觉得他们是在我们身上做某种实验。”

大家?大家是谁?我从来就没听过这件事啊。

“我们不会和超过六十号的谈这件事。”她小声地说,显然是注意到我脸上的表情了,“我们不能这么做。他们会叫室友什么都不能说。”她侧着头,“他们有命令你不能告诉我吗?”

“对。”

接着她又哭了一阵子,可是我不太确定原因。我觉得她好像哽咽地说了声谢谢,但很难听得清楚。

我正要起身,不过她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做了什么?有伤害你吗?”

“没有。你尖叫很久,你攻击我。昨天晚上我把你的腿弄断好几次。抱歉。”

她看着自己的腿,“噢,没关系的。”

“他们前天晚上替你打了一针,可是昨天晚上都没有来。”

“我很抱歉。”她低声说,“所以你才会看起来这么累。”她用浴巾一角擦了擦脸,“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我不知道。”

“万一我弄伤你呢?”

“我比较强。”

她闭上眼睛,轻轻地点着头,又有泪水从脸颊流下。

显然这么说并不能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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