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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二十二号摔在垫子上,而他也照我的话做了——没有大叫。

他的脸紧贴着黑色塑胶地板,双手紧抓着上衣,可是他没有哭。这个下午他受了很多伤,不过他做得很好,没有尖叫也没有哭。

我跪下去,把他的裤脚拉起来。看到骨头刺出了皮肤。

“在这种状况下,你必须把它推回去。”我说。

他呻吟着,然后摇摇头。

“你一定得做。你要把骨头弄回接近原来的位置,否则就不会正常复原。你的皮肤会在骨头附近愈合,到时候我就得再把皮肤割开才行。”

“真是太恶心了。”他在垫子上咕哝着说。

“坐起来。”

他慢慢地撑住自己坐起来,表情很痛苦。旁边其他训练的队伍都转过来看着这里。在室内的另一边,雨果正用手盖住嘴巴闷笑着。

“推回去就是了。”我把注意力移回二十二号身上。

“就这样?”他大声说,“推回去?”

“把你的手给我。”我伸出手。

他把手放到我的手中。感觉很温暖,而且不如我想象中那样完美。我以为有钱人的手一定很柔软,没有任何做事的痕迹。他们不必像贫民区的人从事粗活。我确信卡伦这辈子从来没建造过围篱,或是在棉花田里工作。

可是他的双手比我还粗,而且我把他的手掌翻起来时,还看见手指上有小疤痕。在人类时期的伤疤永远不会消失。

“像这样。”我一边说,一边把他的手掌放到骨头上。我使劲推回去,他立刻用另一只手盖着嘴巴不尖叫出来。

他又倒回垫子上,喉咙发出一声轻微的啜泣。我感到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又是那种罪恶感。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并不是故意要弄断他的腿。这是很好的学习经验,他迟早都会需要的,不过可惜会有副作用,就是他没办法照我的吩咐那样快速移动。

“你得学着加快速度。”我想这算是种道歉吧,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太对,“我是指,我并不是——”等一下。我才不会向菜鸟道歉,我是来这里教他的。他必须知道怎么把自己的骨头推回去。

他翻过身,讶异地看着我。呃,在讶异之外还包含了极度的痛苦。

“如果你每弄伤我一次就要道歉,那你几乎什么事都不用做啰。”

一阵笑意从我的胸口浮起,于是我赶紧转过身,不让他看见我脸上的笑容。

“起来吧。”我跳着起身。

“我的腿还是断的。”

“我不管。起来!如果你在任务中像那样躺着,他们只会弄断你的另一条腿,然后你就完蛋了。”

他摇晃着站起来,“外面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他试着把重心都放在另一条腿上。

“看情况。”我说。

“什么意思?”

“看对象。如果你只是要带走一个病人,那很容易。如果是一个有大家庭的罪犯,你可能会在去找他们的时候被突袭。要看他们有多害怕,有些人会很自大,以为他们可以反抗。”

“万一他们没做呢?”

“什么?”

“不管我们是依什么罪名抓他们。万一他们没犯罪呢?”

“他们总是说自己没做。我们的工作就是抓他们,其他的事情HARC会处理。”

“如果他们是无辜的,会被放走吗?”他问。

我犹豫了。身为重启人,我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抓回的人有什么结果。而身为在贫民区生活的女孩,我知道事实是什么。一旦他们抓了某个人,那个人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们在抓那些人之前就确定他们有罪了。”我说。

“怎么会?”

“那不是我们的问题。”

“为什么不是?”他问,“是我们要抓那些人啊。”

“我们的工作只做到那里。”

“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某种监狱之类的地方吗?我很怀疑,“我不知道。”

他皱着眉头,“他们会通知任何人吗?家人?”

看来这个家境好的男孩并不清楚运作的机制。我到贫民区和到富区出任务的比例是一百比一。

“不会。我不觉得会。”

“可是——”

“腿怎么样了?”我打断他的话。

他低头看,摇了摇腿,“在复原。”

“那就举起双手。我们继续。”

只要我挥拳,他几乎都和我眼神交汇。我不清楚他那样看我是什么意思,仿佛他对某件事很感兴趣的样子。这让我分心,因为我的心脏有点扑通乱跳的感觉。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在他下巴第二次愈合的时候说。再过十分钟就是晚餐时间,大家都离开体育馆了。

我伸出手要帮他起身,而他也抓住了。他拉着我站起来的时候,把手轻轻放到了我的手臂上,然后倾身靠近我的耳朵,而他呼出的气息让我的脸颊发痒。

我的本能反应是立刻跳开,从来没有人这么接近我。即使还是人类的时候,我也不记得曾经和任何人这么贴近,近到可以感受对方身体的温度。不过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小,要是我移开就会听不见。

“他们在这里会随时监听吗?”他问。

“我不知道。”我低声说,“我只知道他们在任务中会监听。这里到处都有摄影机,所以大概也会吧。”

他站直身子,但是没走开。我觉得自己应该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结果被他的笑容分心了。虽然在我的世界里,我总是要抬起头看人,不过这是第一次我想要踮起脚尖把脸凑向他。

我听见有人咳了两声,于是马上往后退了一大步。无论他们能不能听见我们说话,总之一定看得见。角落的守卫,墙上的摄影机,路过的重启人——他们都可以清楚地看见我们。

“晚安。”我说,然后就转身迅速离开。

“这次你只是观察。”我对二十二号说。这是隔天晚上,我们站在HARC的屋顶,“记住。”

他点了点头。他一直摩拳擦掌,不停跳动着。虽然菜鸟一向都会很紧张,可是我还以为他本来会大步地走上屋顶,挂着平常的笑容。结果他没有,我几乎想念起他的笑容。

黑夜中,十个重启人站在HARC的屋顶等待运输飞船——五个菜鸟以及他们的教练。莉西轻蔑地往不停跳动的二十二号看了一眼,然后得意地看着她的四十三号新人。四十三号的手臂很细瘦,脸上还会怪异地抽动着,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好让人得意的。

“除非有指示,否则别说话。”我不理会莉西,“在任务中,守卫说什么就照做。否则他们会射杀你。”

他又点了点头,这时运输飞船也砰的一声降落在屋顶,造成的强风吹起了我的马尾。侧门滑开,勒伯站在里面,虽然今天晚上很冷,他的黑色衣袖还是卷到了手肘上。他是个高大健壮的人,他穿着那套硬挺的HARC制服时常常看起来很不自在。

他挥挥手,示意我们上去。我们走进去,脚下的靴子和金属发出碰撞声。由于今晚我们有十名成员出动,所以搭的是中型运输飞船。飞船的一侧有一排黑色小塑胶椅,对面则是一张较大的椅子给守卫坐。通往驾驶座的门还开着,我瞥见了一个人类的后脑。那些驾驶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飞船,而且也不会和后面的重启人互动。

二十二号照我的吩咐站在旁边动也不动,勒伯抓起他的手臂,翻过来看他的条形码。勒伯咯咯笑着,让他那张严肃拘谨的脸庞上的皱纹变得更为明显。

“听说你选了二十二号,”他说,“我一定得亲自见识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轻轻地点头,而他笑了,这是唯一会对重启人笑的守卫,更别提是对我笑了。他是个奇怪的人类。

“坐吧。”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关上驾驶座的门,然后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他甚至没把枪从枪套拿出来。他是少数在重启人进入运输飞船之后不会拔枪的守卫。他们大部分都会用枪对着我们的脸,尽量不发抖。

我先坐,二十二号跟着坐,然后拉下安全带,笨拙地想扣好。他在颤抖。菜鸟一向都很害怕运输飞船,在他们还是人类的时候,从来没搭过速度这么快或是会离开地面的东西。大部分的菜鸟都隐藏起自己的恐惧。只有四十三号表现出自己的害怕,他的呼吸很沉重、很紊乱。莉西用力敲了他的头一下。

升空的时候,我看着二十二号,他的眼睛闭着。当他把黑色的眼睛闭起来时,看起来几乎就像个人类。他还没有发展出重启人的速度、敏捷度以及掠食者般的特质,还具有很多人类笨拙的特征。然而当他把腿往前伸展,双手放到大腿上,我也在他身上看见了重启人的样子——缓慢、有节制的动作,而且从他身体的姿势看得出他如何适应室内的每一寸空间。虽然这是人类和重启人之间一种细微的差异,但是不会错的。

勒伯发现我在看,有点诧异。我赶紧把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

“你们可以自由说话。”他说。

其他的菜鸟和教练小声交谈,但二十二号还是保持沉默,我们每震动一下,他就用手紧抓着椅子底部。

“没什么好害怕的,”我说,“就算我们坠毁了,应该也不会有事。”

“除非我们的头断了。”

“呃,对。但那似乎不太可能。”

“或者是屋顶掉下来,把我们的头压进身体。”他的眼神射向我们上方的黑色金属。

“相信我,运输飞船坠毁是你今天晚上最不需要担心的事。”

“还真是谢啦,我感觉好多了。”他看着勒伯,“你做这工作多久了?有没有——”

“二十二号。”我厉声说。他看着我,而我摇了摇头。飞船里又安静下来了。

“干吗?他说我们可以自由说话的啊。”

“他不是指和他讲话。”

二十二号翻白眼,而我感到胸口有股怒气。

“他可以因为这样惩罚你的。”我看着勒伯,然后望向他手边的棍子。运输飞船的守卫从来没用那东西对付过我。

“你想我这么做吗?”勒伯问,他盯着二十二号。他没伸手拿棍子。

我倒吸一口气。他从来没惩罚过我的新人,不过那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全都会乖乖听我的话。

然而,询问我可不可以揍我的新人,这也很奇怪。我知道,其他的教练也知道。

“不想。”我回答。飞船里的重启人全都看着我。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二十二号身上。

“你犹豫了,我应该因此生气吗?”他笑着问。

“我还是可以改变心意的。”

“你要怎么告诉他?他不讲话了。看来这表示我们又只能对彼此说话了。”

“等我们降落之后,我会找根棍子亲自揍你。”

“你保证?”

勒伯那个方向似乎传来了笑声,我惊讶地看过去。他低下头,试着隐藏自己的笑容。二十二号露出牙齿对着我笑。

“专心点,二十二号。”我说。

“你就不能叫我卡伦吗?”

“专心点,卡伦。”我小声而坚定地说。

“对不起。”他的表情变得更严肃点了。

运输飞船降落,勒伯示意我们站起来。他拉开门,接着我们就大步走进黑暗之中,一阵微风吹着我的马尾。

他们以建立这座城市的女人之名罗莎命名此地。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听到自己被安排到罗莎的时候也很兴奋。

二十二号目瞪口呆,脖子不规律地颤抖。他的恐惧很明显,可是我转身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

“怎么了?”我问。

“这是什么?我们在哪里?”

“罗莎。”我往后看了一眼确认。当然是罗莎没错。

“不过……这里是贫民区?”

“对。”

“贫民区都是这个样子吗?”他的声音紧绷。

“什么样子?”

他往旁边比着,我又看了一次。罗莎的贫民区和奥斯汀的贫民区很像,也许情况还糟一点。

也许是最糟的。罗莎是个由病人建立起来的城市。我很讶异他们从奥斯汀被赶出来之后,竟然还能在这里生存。据我所知,就连罗莎的富区都比不上得州的其他城市。

这里的房屋是木造建筑,是在战后建立的。小小的家园彼此紧挨着,只有一层楼和两间卧房,其中有一些还摇摇欲坠。有屋子的人类还算幸运,城里另一边的公寓就没这么棒了。

“我们能住在屋檐下就已经很好命了。”妈妈在我们再次被赶出公寓的那天说。最后我们睡在一栋废弃的建筑里,直到他们凑足了钱与人合租公寓。我们从来就没住过房子。

我看着二十二号,差点想用那个故事继续吓他,不过他的目光仍然紧盯着前方。我跟着看过去。

道路大部分都是泥土地,但两条主要的街道有铺设路面。然而那两条路也是布满了坑洞,在他们发现贫民区只是疾病肆虐的重启人温床之后,就遗弃了这里。

街道旁边堆满了垃圾,空中弥漫着腐败的食物和人类排泄物的臭味。罗莎的污水处理系统只是半成品。

“不是全都这么糟吧?”他问。

“没有这么糟。不过很像。”

“在奥斯汀也是?”他问。这个问题很蠢,因为我看得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对。很多我都忘了。不过没错,就是像这样。”

“而你就是生活在……”

他那副同情的脸色让我不舒服。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富区男孩可怜我。

“看你的地图。”我厉声说,“你必须熟悉罗莎。”

他从口袋抽出地图,而我忍不住想着他会不会因为不必看着我而松了口气。

“哪个方向?”我问。

他指错了。

“那是北边。”

“北边不对吗?”

我叹了口气,“不对。”

“抱歉。”他笨手笨脚地弄着地图,结果一侧垂下来,他的脸颊也泛红了。一阵同情的感觉刺痛我的胸口。我还是菜鸟的时候也不太会看地图。人类不需要地图。他们的生活范围就只会在方圆十到十五英里之内而已。

“你在这里。”我一边说一边指着地图上的某个点,“我们要去这里。”

他的目光和我交汇,然后露出笑容,“好啊,谢了。”

我移动到街上,他则是小跑步跟着。他往后看,我也转身看见勒伯靠着运输飞船,眼神凝望着远处。

“他就待在那里?”他问。

“对。他们会和飞船在一起,除非哪个重启人的通信信号或影像消失了。他们会去找你,不过别指望他们会帮助你完成任务。他们只是来这里监控我们的。”

我们在一个路口转弯,接着我就缓慢地穿过杂乱枯萎的草地,到了这次目标的家门前。托马斯·柯尔——他杀了自己的儿子。

他们总是让我抓儿童杀手。

我不反对。

虽然任务简报中没说明,但他杀掉儿子的原因很可能是那个孩子死了又复活。一旦人类成为重启人,就是HARC的资产,尽管HARC之后可以随意杀掉我们,人类却不被允许这么做。就算是亲生的孩子也不行。有些父母会采取另一种方式,想把再生的孩子藏起来不让HARC找到,不过这也会导致他们被逮捕。

我想大部分的父母都不介意自己复活的孩子被带走。他们很高兴能摆脱我们。

“首先?”我回头看着二十二号问。

“敲门。”

我点点头。这能给他们自首的机会。不过很少成功。

我敲了门,然后对二十二号举起拳头,用手指数到五。

然后我就踹开门。

托马斯·柯尔所有的家具都堆在门前。虽然这不是第一次有任务目标想挡住前门,不过这次做得最糟糕。

我推开东倒西歪的旧家具,然后跳过其他的。把自己挡在家里的人都是走投无路的,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人愿意理他们。

我的嘴唇扬起笑容,但立刻在二十二号爬过来的时候恢复。看到我在这种时候笑,他一定会觉得我疯了。

走廊上突然射出两颗子弹,打中我的肩膀。人类是禁止拥有枪支的,不过很多人都有。

我示意二十二号躲开。他被一张椅子绊倒,眼睛盯着我肩膀上的洞。我蹲伏着,这时又有一发子弹嗖地从我的头盔旁飞过,二十二号则是全身紧贴着腐烂的木头墙面。

我跑进走廊,用一只手臂挡住脸。从他那把枪的类型看来,我的头盔根本挡不住。

不过他的枪法很差。我感觉一枪打中了胸部,还有一枪擦过我的脖子,枪声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等我绕过转角,和他面对面的时候,他从三英尺之外还打不中。

他已经没有子弹了。

“二十二号!”我大喊。这是教学任务。

柯尔一脚直接踢中我的肚子。我吐出一口气,背部撞上墙壁,发出很大的断裂声。

他全速冲向后门,我也推着自己站起来。我全身上下有好几个地方都在痛——他射中我几枪?可能是四枪。只有两枪直接穿透。等我回到家,还得用刀子挖出另外两颗子弹。

“快来。”我一边开始追人,一边对二十二号喊着。

我只短暂地瞄到他脸上的恐惧,然后就全力跑到路上追柯尔。他飞奔着,长长的双腿踢起尘土。

我加快速度,二十二号的脚步也在后方重踩着。至少他现在跟得上。

我跳过柯尔丢过来的垃圾桶,接着他就消失在一个街角。他的速度比一般人还快。

这场追逐感觉真好。

我绕过街角,侧身躲开攻击,没让他的拳头打中脸。

我最爱他们自以为是而停止奔跑的时候了。

那个金发小女孩能怎么伤害我?虽然没有人类对我说过这种话,不过我从他们的眼中就看得出来。

我迅速给了他下巴一拳,回答这个问题。

他摇摇晃晃,接着我又挥了一拳。这次我的手上有血。

我踢他的腿让他倒下,然后用手铐扣在他的手腕上。他愤怒地大喊一声,猛力站起来,疯狂地想要撞上我的腹部。我拿出脚铐,扣住他的脚踝。

我扣上皮带,抬头看着二十二号。他的胸口起伏很剧烈,好像有东西要从那里蹦出来一样。他的脸很红,不过似乎主要是因为生气而不是跑步。

“如果他们很会跑,就要扣住脚。”我指着说,“特别是跑得快的。”

柯尔吐口水在我的鞋子上,于是我踢了他的嘴一脚。这不是必要的,可是感觉很好。

“瑞恩一七八号和二十二号,”我对通讯器说,“任务完成。”

“回到运输飞船。”

我抬头看二十二号,“你记得怎么回去吗?”

他的呼吸慢下来,但他的惊恐加深了。那个爱笑的二十二号,那个十分钟前在飞船上的男孩,现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害怕地盯着我看的重启人。他的目光在我全身还渗着血的弹孔上来回移动,然后看着我绑住倒在脚边的男人。

他们第一次都会很恐惧,我想我早就应该知道二十二号的情况会更糟。

我指着对的方向,但是他没动。我从地上拉起柯尔,经过他身边,然后抓住他的手臂,拉了一下。

“走吧。”

他什么也没说,我得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他低头拖着脚步跟在后面。

“嘿!嘿!帮帮我啊!”柯尔大喊。

我迅速转身,看见一个人类蹲伏在一栋建筑旁边,手臂紧贴在细薄的褐色裤子上。二十二号停下来,那个人类就往后倒,惊慌地喘起气来。那个人的眼神和我对上,而我看得出对方认得我。在我五年的任务经历以来,罗莎有很多人都认得我。他们从来就不想见到我。

二十二号看着我,再看看那个害怕的人类,然后就颤抖地吸了一口气。

“违反宵禁。”我对通讯器说。

人类大叫一声,仓促起身。

“不管了。”另一端的声音说。

我猛转头看着二十二号,可是他正注视着那个仓皇逃跑还一边害怕地往后看的人类。

“他们命令我们不用管。”我说,然后就拉起柯尔的皮带。我转身就走,二十二号没多久后也跟了上来。

我把柯尔推进载运人类的运输飞船之后,我们就沉默地走到隔壁那艘。我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完全想不出来。我在这种时刻常会说一些话——坚强一点,接受这种生活,会适应的——可是我忘记了。他那张悲伤的小脸让我什么也不想说。

我们进入重启人的飞船,勒伯示意我们坐下。只有雨果和他的新人回来,所以我们还是沉默地拉下安全带扣好。

其他的重启人零星回来,莉西和她的菜鸟是最后到的。四十三号有两个黑眼圈,泪水从他有血迹的脸颊流下。看来他们碰到了一个顽强的人类,而莉西没怎么保护好她的新手。二十二号露出微笑对我表示感激。本来会是他这样的。我的嘴唇也稍微扬起。

“坐吧。”勒伯转身关上驾驶座的门。

四十三号坐着不动。莉西拉扯他的上衣,而他猛地转过来,打了她一巴掌。她倒吸一口气,立刻跳起来,用力推他的肩膀,把他推倒了。

勒伯大步走过去,抓住四十三号的衣领,粗鲁地把他推到座位上,然后示意莉西也坐下。她一边扣好安全带,一边恶狠狠地瞪着菜鸟。

四十三号还是很喘,他那双金黄色的眼睛正盯着勒伯看。勒伯没注意,他只是坐下来,看着自己的手,陷入了沉思。

四十三号的嘴巴扭曲着,全身的毛孔都散发出恨意。我见过菜鸟在第一次任务过后会有类似的反应,可是其中很多重启人都比较会掩饰。新的重启人会表现出对人类的憎恨,尤其是针对HARC的守卫,这些都是能理解的。他们会用枪指着我们的脸大喊,命令我们替他们做肮脏的差事。虽然我现在不再在意,可是还记得自己当菜鸟时的感受。我明白教练就和我一样没得选择,是人类强迫我们这么做的。

我试着和莉西对上眼神,让她在勒伯发现之前管好她的新人,不过她正咬着手指甲,盯着运输飞船的墙壁看。

四十三号一只手伸进口袋。虽然我只看见他从位子跳起来时有银色闪光,但我知道那是一把刀。他冲向勒伯,刀尖对着他的胸口,这时大家也在飞船里尖叫起来。

我解开安全带冲过去。勒伯瞪大眼睛,手离枪还很远。四十三号刺出那一刀时,我扑到了勒伯前方。刀子插进我的腹部,好像切开了一块上等生肉。

四十三号抽出刀子,他的手都是血,而且在发抖。我踢他的脚,在他倒下时轻易地夺走刀子。他跪在地上,哭到全身打战。他会因为携带武器上运输飞船而被处决,所以我想我应该能明白他为什么哭。

有些守卫可能会当场杀掉他,不过勒伯倾向让梅尔长官来执行比较永久性的惩罚。

“好极了。”莉西咕哝着,完全没有要帮四十三号的意思。

我在裤子上擦掉刀子滴的血,然后交给勒伯。这个可怜、缓慢的人类还站在原地。他盯着我看,于是我扬起眉毛,把刀拿得更近一点。他接了过去。

“谢谢你。”他轻声说。

这种反应让我皱起眉头。他低下头,而我希望自己能点点头,或是说“不客气”。我没想到他会说谢谢。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我猜就因为他是我最喜欢的HARC守卫,不过这种感觉有点像是最喜欢的蔬菜。全都很无趣。

我回到座位,一只手慢慢地移到腹部。我的上衣被血浸湿了。

二十二号双手遮住自己的脸。我注视着地板,很高兴不必再看到那双惊恐的眼睛。

二十二号垂头丧气地坐在早餐前,用汤匙戳着他的麦片粥。他的手撑着脸颊,眼神低垂。他的头几乎都垂到餐桌上了。

艾薇和我坐在他对面,她一见到他郁闷的表情,马上就担忧地看着我。她今天的情况好多了,昨天晚上没有号叫,我也睡着了。

“你还好吧?”艾薇问二十二号。真希望她没问,他很明显不太好,经历过第一次任务的菜鸟几乎都会这样。

“根本没有意义嘛。”他嘀咕着。

“什么意思?”艾薇问。

二十二号抬起头看着我,“你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其实你应该选一二一号才对,我永远都没办法做好的。”

艾薇的目光从我移向他,眉头深锁。“情况会变好的。”她说。我感觉得出她在说谎。

二十二号也感觉得到。他对她皱眉,然后转过头,黑色的眼睛流露出冷酷与愤怒。

“那个家伙打中你四枪,”他说,“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像根本没感觉。”

“我被打中过很多次,我们会适应的。”我说。

“你会适应,我没办法。”

“她的教练一直开枪打她。”艾薇小声地对他说,而我心里突然变得僵硬,“她本来也很害怕的,所以他和守卫一直开枪打她,直到她不再害怕。”

虽然这是事实,但我还是不太高兴艾薇说出来。一开始我会被子弹吓傻,想起还是人类时被射死的情况,而我的教练不能接受这样。他要守卫开枪打我,直到我对此感到麻木。

二十二号转头看我,愤怒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你的教练是谁?”他的每个字都充满了厌恶。他根本不应该觉得厌恶的。我能一直活到今天,唯一的原因就是我有个好教练。

“一五七号——他几个月前在任务中死了。”总之这是勒伯告诉我的。他已经快二十岁了。

“可惜我不能见见那个人。”他咕哝着,手臂交叉抱在胸前。

“重点是,她慢慢进步了。”艾薇忽视我的不高兴,“你也会慢慢进步的。”

“我不想要进步,我根本就不想要做这种事情。”他的手臂交叉,嘴唇有点噘起,让我想起三岁小孩。甚至有点可爱。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说。

“我应该要有的,这又不是我的错。我又没有要求在死后复活。”

我的目光扫视附近,希望人类没在听。他们会因为这种事而解决重启人。

“振作一点,”我压低声音说,“第一次最困难,你会调适的。”

“我不要调适,不要变成享受猎捕人类的怪物。”

然后他指着我。

一把刀划过我的胸口。我眨着眼睛,不清楚这种痛是什么。他的话在我耳边回响,而我的呼吸突然变得吃力。

享受猎捕人类的怪物。我不喜欢这些话,也不想要他这么看我。

我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菜鸟对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不滚开?”艾薇的语气很严厉、很冷淡,让我抬起头看。她瞪着二十二号,手里紧抓着叉子,好像在考虑当成武器。

他抓起餐盘,站了起来。我偷瞄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充满了困惑与惊讶。我不知道那两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他张开嘴巴,看着艾薇,然后似乎又决定还是别说的好。他转过身拖着脚步离开了。

艾薇吐出一口气,放松了手上的叉子,“那都是屁话。你应该懂吧?完全就是屁话。”

“什么?”我还在努力呼吸空气。他的话语一直在我的脑中盘旋,纠缠着我。

“你才不是享受猎捕人类的怪物。”

我皱着眉。那句话似乎很中肯,我明白他的意思。

“嘿,瑞恩。”

我抬头看着艾薇,她握住我的手,“他错了,好吗?”

我点点头,抽回自己的手。她的皮肤很温暖,比我暖得多,这让我的胸口感到更加郁闷。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选了卡伦。”她边说边吃了一口麦片。

“我想这应该是种挑战吧。”我说。

“可是你一向都会选择最高的号码啊,”她说,“你一向都采取同样的方式。”

我望向她,发现她正盯着我看。从我们在淋浴间谈过话之后,她就一直用那种表情看我。她好像不太确定我的态度。

“是他要我选他的。”

“就这样?他要求,你就照做了?”

“他比较需要我。”

她的表情先是怀疑,然后缓缓地对着我笑,“没错。”她把一块培根塞进嘴里,“而且他不讨人厌的时候其实很可爱。”

“他……”我不知道自己要接什么话。我不能说不可爱,那不是实话。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很可爱,任何人都看得见那双眼睛和那副笑容。

我觉得脸颊热热的。我在脸红吗?我从来没对男孩有过那些感觉。

艾薇目瞪口呆。她说“可爱”的事只是在开玩笑,显然根本就没料到我会附和。她突然大笑起来,用一只手捂住嘴巴。

我耸了耸肩膀,对表达出自己的感受觉得很难为情,对自己有那些感觉很难为情。

可是这让艾薇很开心。她好几天都没这么高兴了,于是我也对她笑。

“你这个心软的家伙。”她压低声音调侃我。

我进入体育馆,看见二十二号独自站在中央,背向其他的教练和菜鸟。他还是那副悲惨的表情。

我很讶异自己体内闪现出一股愤怒。一看到他,我的心就乱跳,皮肤因为怒气而感到刺痒。他有什么资格悲惨,叫我“怪物”的人不是他吗?我想要摇晃他,对他大叫,说他无权批评我。

我想要揍他的脸,直到他把话收回去。

他抬起头,见到我跺脚走过去,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瑞恩,我——”

“闭嘴,摆好姿势。”

他没有摆好姿势。他站在原地,伸手想碰我。我立刻避开。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

“举起你的手臂!”我喊得很大声,让他吓了一跳。我不喜欢他对我露出那种试探性的笑容。

他没举起手臂,于是我往他脸上迅速用力打了一拳。他摇晃着,一屁股摔在地上。

“站起来,举起手臂。”我坚定地说,“挡住下一击。”

他看起来头晕目眩,血从鼻子流下,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把手举到面前。

我故意挥拳让他挡不住,很用力、很迅速、很愤怒。我的胸口像是在燃烧,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的喉咙像是有东西哽住而感到疼痛。

他第十次摔在垫子上,血淋淋的脸几乎认不出原来的样子。这一次他没起来。他倒着,带着沉重的呼吸。

“你说得没错。”我说,“我应该选一二一号的。可是现在我被你困住了,所以我建议你别再抱怨,然后振作起来。没有其他选择了,富有的小孩。情况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改变。习惯吧。”

我转身冲出体育馆,其他教练和菜鸟全都盯着我看。

“干得好啊,一七八号。”一个守卫对我点了点头。

一股恶心的感觉袭来。在HARC的这五年以来,我听过那句话很多遍了,可是这一次我完全不觉得骄傲或满意。

我突然转进淋浴间,冲到水槽前。我笨拙地转动水龙头时,二十二号的血也滴在上面。

血从我的手指滴下,将水染红,而我紧闭着双唇转过头。我从来没因为看到血而反胃,可是这次不一样。我看见他的脸都是红色。

我洗了四次手。结束之后,我抬起头看着自己在镜中的映影。我已经记不得上次看镜子是什么时候了,已经好几年了。

重启人死的时候年纪愈轻,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就愈快消退。虽然我记得十二岁以前大致的生活,不过细节都很模糊。可是我记得我的眼睛。在我的脑海中,我的眼珠是和死前一样的淡蓝色。

我的映影不一样。那股蓝色很明亮、很锐利、很不自然,明显不是人类的。我本来觉得我的眼睛会更可怕,冷酷,毫无情感。可是看起来却很……漂亮?这样形容自己好像很奇怪。不过我的眼睛很大、很悲伤,深蓝色看起来其实很不错。

乍看之下,我并不吓人,甚至算是可爱。我在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最矮的,常常比十三或十四岁的菜鸟还矮。一束金色头发从马尾末端伸出,头发的长度刚好到肩膀。

我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可怕。说实话,我看起来几乎一点也不吓人。

我看起来当然也不像是个享受猎捕人类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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