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三天早上，朋友牛国庆找六一，要六一帮联系一下经县修建。六一十分诧异，消息如何散布得如此快。问牛国庆，国庆笑而所问非所答：“古话‘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是啥时代，间碟卫星都上了天，侦探技术无孔不入，咋还不晓得这块肥肉，你帮办成，立即返5%回扣。由你跟和王二郎处理。要用钱，现先给一万，拿着用。……”六一咋会拿钱？再说自己只不过帮闲之帮闲串串之串串而已之而已。但牛国庆与自己相交十几年，交情不薄，脸子过不去，最好实话实说：“我关不了火，但可以帮你问一问，你牛国庆什么野外发了财又搞修建？”我发什么？发干疮子哟，我大舅子在一个工地跑材料，他听到后无意中说到你的事，我一听是你，就有希望，于是自告奋勇，今天一怕你贵人多忘事，一大清早来找你，能搞下来你有我也有啊。王二郎拿大头，你拿小头，我拿零头，总比没有强了，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1965年就从万县到雅安云母厂学钳工，身边只有一床双人被，一张草席，穿一个毛衣背心，胸口上都有几个洞大小如得币、壹分、贰分、伍分。那还是我母亲送我上船，船刚离码头时母亲突然脱下，隔水扔过来，我不要，想扔过去，船已开远，一扔便扔到江心，望着母亲站在江边码头送儿像一尊雕像，风吹动母亲的单衣，我一串热泪流下，我现在准备买一件最好的羊毛衫约200元，想当个串串之串串之串串，串200元给母亲买来寄去……。”牛国庆不说还好，一说反把六一心里酸得不得了，立即答应帮忙问一下。这情是了不了，事情没办成，王二郎一口推脱。六一不相信王二郎那么精灵之人会对这笔大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安心当差挣工钱？一定有什么动作不想让自己知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呢。六一把这事又转告了国庆，不就200元吗？这200元我帮你出一半，国庆当然不要六一出钱，但又有一件要六一帮办，那就是写一个材料，残疾补助结算钱的事。这个事情六一当然清楚，那时国庆才20岁，由于肯干被提拔为云母造纸车间主任，手下几十名女工。女工柳青负责造纸最后一道工序，滚筒压纸。按规定在此岗位上必须短头发，偏偏柳青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头发，拖到腿弯，一解开如一道黑色的瀑布，一扎束粗如马尾，人见人爱。柳青更是惜发如命，每日宁愿站在凳子上梳半个小时，每周沾上醋洗长发，洗完又喷点好闻的香波。一上街，那就是招牌，引了少的“旺雄子”尾追，你想，她能舍得么。云母纸车间是新上马的，是从各车间抽调的人，组织人事科当然有个考虑。她的那一束美丽的长尾巴，因她年轻能干，手脚麻利，当作骨干调进造纸车间，而车间主任牛国庆年轻，没耍过朋友，也不知其辫子对她的重要，只按工单安排分到最后一道工序上，当时干革命工作是不讲价钱的。喊干啥就干啥。柳青就戴一工作帽，把长长的头发紧紧裹在里边，头2天还没事，第三天出事了。她的工作帽不大，而头发又长又粗又浓。小小的白色工作帽咋挤得下？并且人是不停的放送云母纸从滚筒中过，又走到后边绞好取下卷好的云母纸筒，走来走去沉重长发一下掉在滚动的云母纸上卷进滚筒。滚筒高2米是一上一下与两个钢筒相吻而成。柳青长头发随云母纸从两个滚筒中间绕过，一滚一拉便把柳青的头发朝两个滚筒中间拉去。柳青惊叫：“快、快救命啦！”一边叫、一边用双手扯。可人那是机器的对手，一大一小的钢滚筒机械的运动，不紧也不慢，按调好的速度旋转一米、0.8、0.7、0.5、0.3、0.2……柳青面如土色，头立马拉进钢滚筒。关闸来不及，身边2个女工吓呆了，一动不动，一切悲剧即将发生，柳青的头将被压扁如纸一样薄。云母纸上将血腥一遍……，此刻牛国庆刚好巡视到此，一见险情，来不及从身腰掏板钳去顶一下，想也没想，立即伸出右手去抓柳青的最后一节头发，头发抓住了，使劲朝外拽。可人力那是马力的对手。牛国庆本可以脱手，可柳青必死无疑。牛国庆紧紧抓住柳青的长发再用力朝外拽，可滑动的输送带照样无情，滚筒依旧滚动，“咔”一声，牛国庆的右手被卷进了滚筒，骨头顶得滚筒一跳，趁此机会，一直拼命挣扎的柳青的长发一松一拽出来了。可牛国庆的手却卷了进去。牛国庆此时不知疼痛，只知道拼命的朝外拖整个手膀，不然连同整个身躯却将卷进去。牛国庆急中生智左手一把紧紧抱住身边的大砖柱，右手拼命的往回收，往回扯。“啪”一声，三根手指被扯断，长长的青筋如三根白生生的蚯蚓，一时间血如泉涌，疼痛袭来，十指连心……。就这样掉了三根手指和半边手掌，却救了一命。当时被评为当年先进标兵，发一张奖状而已。事后柳青调回重庆，再无信息。牛国庆因残疾被取下车间主任职务，安排在厂当花儿匠。现厂被Y集团购买，牛国庆被扫地出门，赶下岗。工作35年，内退每月250元，残废对Y集团是负担没按工伤对待，于是找六一帮写一个情况报告。说明情况，上报政府有关部门。工伤就按工伤办，国家有政策，该拿多少钱就拿多少钱。六一当天就给牛国庆写了一份《关于牛国庆工伤报告简明的说明》一式三份，交当权者一份，交政府有关方面一份，自己保留一份。牛国庆十分感谢六一，掏钱六一不要，就生拉活扯把六一拉进一家《回头醉》小酒店，点了几个菜，把酒盛满慰劳六一一顿。六一滴酒不沾，只吃点菜。牛国庆千思万谢。更使六一更加悲哀。虽然牛国庆不是战斗负伤，可他的勇敢行为不亚于战斗，他本来应该受到尊重，受到应有的补偿和待遇，可在工厂一切都变了味，英雄当成负担，英俊成下僚，悲乎！英雄流血又流泪。改革工厂的不公啊！六一此时情况对牛国庆一说，牛国庆喝酒痛哭：“干了几十年，一步退到解放前”。六一心为之震颤，一股不平的气喷涌而出：
7.
凭什么
凭什么把我们无端解体？
凭什么将剩余价值夺去？
凭什么非理强卖我们的财产，还要为你唱赞歌？
凭什么只准卖给你，一签字就成千万富婆、
下岗子女无钱上学？
凭什么啊凭什么？
凭什么你坐了“红旗”坐“奔驰”。
老工人一跛一跛上山扯草药。
凭什么我们栽树，你摘桃？
凭什么你胡来，不许大伙儿说。
凭什么坏事越干越多，官越当越大？
凭什么自己给自己发奖金、领奖状、评劳模？
凭什么啊凭什么
凭什么即当裁判又踢球，巧取不如豪夺。
凭什么打倒了皇帝，世袭制仍然流行。儿子、孙子、子子孙孙都有官坐？
凭什么豪赌一掷千金，风流快乐，哪管下岗工人死活。
凭什么老光棍不少，你包二奶、三奶……一人又一个。
凭什么阳奉阴违不倒，迫使中央反腐倡廉文件一个接一个。
凭什么啊凭什么？
哼到此，言已尽，意未尽。凭体制！他们就是土皇帝，一句顶一万句。只寄托良心了。六一心中一阵酸楚。
于是又哼另一首。
良知
良知被装进酒坛密封发酵。
半夜鸡叫成流行歌曲。
身在闹市、心在荒漠。
油榨干了会燃——星星之火。
水管里流的是水。
血管里淌的是血。
火山口喷的是头。
生活不是魔方。
历史岂由人戏说。胆怯就是投降，
投降就是灭亡。
抓住火辣辣的太阳，
牵着悬吊吊的月亮，
当朝霞燃烧，
那是怒火
王二郎这段时间可谓春风得意，马蹄急。走到哪里，哪里有奉承的笑脸迎送。有钱真他妈的，好得不得了。昔日失去的感觉又回到身上，自己并非没有阔过，想前些年，自己当老总时，不也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百般风光。吼一声地皮都要震。一句不顶一万句，顶一句是没说的。可风云突变，自己整的山庄由于地理位置好，傍山依水，就在周公河边上。占地五十亩，投资上百万元，修建一新。生意旧渐头红，红了人家的眼。此人仍高副市长的儿子高衙内。此事还是自己不小心惹起。那天，高衙内上山庄来耍，为了拓展多路子，于官方更多联系，此人不可不利用。于是酒肉招待，酒醋耳热之际，高衙内一口答应帮忙，耍在山庄举办全市模特选美大赛。又问挣得到钱不。自己犯了商家大忌，推心置复，把经营情况统统告诉他。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听效益那么好，你好不如我好，于是动用其更多的势力找个借口三下五除二便把王二郎从山庄撵走。借口很简单而冠冕堂皇。原来此地是王二郎转租的合同是50年，这样就好办，从原租者方老五手中收回，皮之不存，毛将焉乎。原租者在高衙内的“耐心辅导，帮助教育下”，自动补写一条，同意长期租与方老五使用，租金每年两万。一旦国家要征用此地，将无条件退还。并签上指定的当初日期。这样一来，合理合法收回，派上一辆大卡车，车上坐满有关人员，说搬就搬，不搬帮你搬。一声令下，风风火火。一天就赶得干干净净了。王二郎连告状的时间都没有。等搬完后才去告状，法院开始还派律师（自家办的）去查看，看了二次便无消息。另请律师上告，只告方老五，可方老五早就揣金条不知去向。法院刹有其事的判方老五还王二郎100万元，判是判了，人却蒸发了，随你哪里找！你不可能找遍全中国。于是赢了官司输了财产。一切变得之快，好似一场梦。正如川剧《归正楼》丘员外所唱：“鱼翅海参变成酸萝卜，象牙床变成板板铺。”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王二郎蔫了好几年，也看够了人间世态冷暖。做梦也没想到，时来运转。当年的感觉回来了。走到哪里都是贵宾，都是鲜花和笑脸。但王二郎这两年磨难多了，也清醒一些，懂得自己不过是狐假虎威。腰包里有钱那才可以，一直抖下去。要找钱这好办，六一说：“修建就是现钱，按正常3%的回扣，一千万的修建回扣就是30万。这30万当然不能丢，二郎心中打起小九九算盘，不必告诉六一，六一只不过是文人，穷光蛋，利不分三，与他一起找建筑队不如自己找。那30万不就明正言顺一个人吞。这段时间六一不上门正好。别的人把门坎都快踢破了。有像六一一样的老同学、老朋友，更多的是提钱上门的建筑队老板。这些老板平时趾高气扬，贴都贴不拢。可现在像狗一样乖巧、摇头摆尾的，钱的毒性真大。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在钱面前就不一样了。王二郎不收钱，却把各建筑队的底摸得八九不离十，老板请二郎吃喝送小姐，一律招待。经过半月的精心挑选，终于选中雅安最大的一家建筑公司，给国彪一说，国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加之王二郎为了国彪的事业，把自己开的百货店也低价处理，两口子上去帮忙，引进有功，明知他要吃几个，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求价格合理，不准吃里扒外，按政府审计价执行。问题就是在政府审计上。政府审计正是马精的舅子邓三炮，邓三炮本身就有一建筑队。又请马精当顾问。一了解此情况后，马精出面，立即把国彪拉去吃吃喝喝，游山玩水，联络感情。王二郎这边倒把雅安建筑公司总经理总工程师请来，又是测量又是画图。等图画好交王三炮审计时。邓三炮把图复印下来，在此基础上减去一些，雅安建筑公司有抬价的地方，这样就减去50万，自己根据国彪计算一份，一份更便宜，更合理的、更好的合同出来了。到成都加采成照片，交给马精。马精找到国彪，两张图纸一比，当然要用经济划标的一方。这样，王二郎到手的银子化成水。找到国彪说理，国彪就按马精商量的话搪塞：“经县有规定，肥水不流外人田。本地修建由本地建筑公司修，我也没奈何。在人家土地上，不要人家修行吗？”其实大部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本地建筑队大都在外地修建。而在本地很少拣到活干。原因很简单，外地修了便走，本地修了一辈子都记得，出了问题咋办。所以，一般本地建筑队都不容易在本地揽到工程。可这事例外，奥妙全在此。国彪把大事一定，一脱身又派老周的儿子小周当总经理。叫王二郎协助。实际无一点职权，协助可是个职称，国彪走，小周可不认那么黄了。自己本身也是一大股东，完全以主人自居吆三喝五。
8.
小周总叫周皮是农民出身，由于沿海早几年开放，走私发了一笔财。现走私不行了，也搞点工业洗点钱。听说国彪要西部投资，也一并合伙投资到雅安。周皮从小生活在父亲走私风险的暴发的风浪中。生性格外凶残狡猾。对政府官员他不惜大把大把的花钱。他深知其道，没有投入便没有产出。要投入最有效的地方就是政府官员。政府官员有权有势，他们把握的一方便是他们的领地。一句话决定你的生死。表面花了一笔钱可收回来的是更大的利益。吃小亏占在大便宜。正是对官员的有效投资，征地就是其中之一。建铁合金厂，要从农民手中夺地，口中夺食。农民当然不干，赖以生存的大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特别是现在，土地下了户，一家一户土里创食，可为了建设发展，政府出面，农民只有让步。土地的钱便是农民唯一的要求。开发商周皮出面办绝对办不好的。但有政府出面一切全迎刃而解。六一常常感叹，农民的悲哀和某些腐败官员的贪婪，瞒上欺下这是一条最大商机，所以说政策的出发点和归宿，最好是少折腾老百姓，多约束管理者。马精代表政府，出面以堂皇的理由占40亩地，价格偏低一万一亩。在比的时候，周皮把王二郎派出去比量土地，由于地大小不一，找村长来私下勾兑，只比田内面积，道路和田坎不计算，尽量少比。道路和田坎点地则分一半给村长，村长当然愿意。于是和农民的冲突发生了。农民说田坎、机耕道也是我们的土地。不算不准推土机进场。王二郎也觉得不合理，拒绝执行，征地工地上，开来的推土机被农民扣封，事态迅速升温。施工队没进度就没有工钱，老婆孩子吃什么，交什么学费。于是要强行施工。施工方有组织有纪律的队伍有50多人。而农民招呼一村的男女老少300多人。手持锄头、扁担与手持钢管的工人对峙。双方此时都只盯着自己的利益。气氛一点就爆。这时周皮吓得屁滚尿流，撒开脚丫子跑得无影无踪，倒是王二郎上前劝解。叫施工单位暂时停工，自己与农民协商。先放施工队的铲土机回去。农民开始还不干。正在谈判时，溜跑的周皮带头马精，马精背后是两卡车的武警和公安，这一来，农民只好退让，派出代表与之会谈。会谈结果如何，不要王二郎参加，认为他在捣鬼，从此周皮就收拾王二郎。每天晚上派他去现场监督施工。白天睡觉，颠倒乾坤，每月工资也只有700元，没有夜班费，没节假日，一干就是三个月，一分钱也没拿到。三个月下来人又黑又瘦了一圈，两个眼圈都黑乌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