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建的同时，需要购机器设备，6吨的炉窑3台。王二郎为了节约自作主张找到雅安铁合金厂总工程师卢大全，自己出钱请他上经县来实地考察。一来周皮十分热情，叫其画图，提供产地，西安机械制造厂厂长是卢的同学，邀请一同去考察。而王二郎却留在家里抓基建。白天晚上都在忙。常常在工地上吃盒饭。由于牙齿不好，盒饭太硬，只好就近找一家农民处煮点红苕稀饭，买点酒肉来吃。时间长了，跟这家农户也搞熟了。这家户主是一位中年男子，可眼下大热天都穿棉衣，戴棉帽。一身伤痛，一把把人皮包骨头。王二郎进出均见他卷缩在灶头前烤火。屋里屋外全靠其妻王大嫂操持。其妻白白净净带一点美色，两个眼圈黑幽幽，怀中一个奶娃常哭哭啼啼。他家是最想卖土地的。他们需要钱抓药，他们抓的药也怪，什么蛤蟆、蝎子、棺材板，甚至棺材死尸血泥都能入药。王二郎一次好奇的问男子，原来男的本是精壮青年，前年到广东打工，挣了点钱回川火车上被抢，身无分文，连证件身份证一并抢去，没了身份证，被强行收留。在收容所吃不饱，天天干杂活。寻一个机会逃跑，跑出来生活无着只好卖血。一路卖血，一路昼伏夜行赶回来。回来咳喇不止，一天不如一天，几月过去，人瘦一根藤，已是日落西山气息奄奄。上半年找熟人到医院一检查，原是“爱滋病”已病入膏盲。可怕的是他还传染上其妻。其妻不知道生下小孩子，一家三口都是病。都在黄泉路上摞步。妇人不知道，还只当撞了斜鬼，不时请端公跳神划符的。可钱花光了，病却不见好转，反而日益沉重，男的最大的愿望是救小孩，可救得了么？见那孩子面黄肌瘦，头发长不出，稀稀拉拉，如同小瘌子，忙丢下100元给男子转身便逃，从此再也不走这家。
王二郎去讨工钱，周皮推三阻回，王二郎一怒之下，带上老婆一走了之。找国彪要钱去。王二郎一到雅安又想起六一。找到六一两人相约上街转耍像当年一样。走上桥头，只见人头攒动围个圈，王二郎好奇伸起脖子朝里看，六一这二年见多了，不外乎看相算命，卖字画拉胡琴耍把戏而已。可这回不一样，又有新花样。王二郎一招手，六一度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妙龄少女，穿戴整齐朴素，跪在地上，前面一个碗，碗里有几块钱，碗压着一张行乞书，说明什么人的身份，又是什么地方考入什么学校，无钱读书，为继续求书，不耻上乞讨书学费。最前面还有学生证，是否是真假，六一无法判断，这几年学校改革，是应该的，但把教育变成产业是错的。教育是立国之本。日本战后发展神速就跟教育大投资分不开。旧社会还有师范院校不收钱，鲁迅当年读铁路学堂也不收钱，前些年六一自己读大学时也不收钱。每月还有三块钱的零用。可现在除了军事院校哪所学校不见钱眼开？把教育当成产业，产业是要讲利润的。从学生身上发财，匪夷所思。朝鲜那么穷，也没听说读书收钱。而且收那么多钱，一个大学生一年一万。是一般工人农民干一年，不吃不喝也难办到的。富人无所谓，牌桌上几分钟就花去。六一想起孔子一句话：“始作蛹者，断其后乎？”六一没钱，只有一声长叹。拉着王二郎出来，只见桥头又有二三个挂牌的大学生，在推销家教。教什么的都有，穷学生为了学业，什么方法都想出来了，五步之远，两种态度，六一赞赏后一种学生。以自己的劳动维持自己的学业。以自己的贫困喂养清瘦的信念。从自己的汗水浇灌锦绣前程。六一刚越过挂牌学生准备过街，突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六一，六一，走哪里去？”六一掉头一看，只见岗亭里钻出一又黑又瘦的老者：“咋个，不认识了，贵人多忘事，把兄弟都忘了。当真你升官发财就不认小兄弟了？”六一没升官发财，可眼前黑瘦老者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只好搭讪：“啊，你好！你好……”突然想起：“你不就是杨米米么？你在岗亭里干哈子？好久没见到你了。”杨米米笑嘻嘻的指墙上贴的招生补习英语单，六一一下子明白了。
“嘻嘻，没得事出来寻几个钱，这叫守株待兔。”
“有人么？能挣钱么？”
“哎，没得啥手艺，老了，又没体力，只好出来混混。”
“今天招到有学生么？”
“没有，你看年青大学生这么多，比交通警察，比扫地的都还多，你不这样又咋办呢？”杨米米无可奈何的苦笑，一连摇头，似乎要把不幸和痛苦都摇摔掉，最后又补一句：“你在哪里发财，喊我一声。”“好！好！好！……”。六一在人来人去的桥头不愿久留，转身看王二郎已站在街对面等自己，于是对杨米米匆匆说了几句有空找你耍。便走过去。王二郎嘲笑地说：“跟你一路走，一路却有人跟你打招呼，可十个人就有九个讨口子。”“嘿，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可当教授。”
“教书招学生，当然是教授。”王二郎嘲弄的讽刺。杨米米是个幸运人又是倒霉蛋，用六一的话就是有运气而没得福气。杨米米小六一一岁，也是老三届的学生。由于家庭成份好，下农村三年就招到炸药厂伙食团当炊事员，可他生性不爱餐饮。干起活有心没肠。混了二年，啥技术也没学到手，干啥子都不行，每天就当伙头军，烧火。伙食团团长几次要撵他走，却没走成，最后一次走成了。那时大学招工农兵学员。从工厂农村招。工厂刚一个名额给伙食团，团长是个大老粗，学文化要伤脑筋，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都推给他人，正和孔子论语相反“己所不饮，勿施于人。”不施给别人，自己留来干啥？生蛆？这一回推荐会上把杨米米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吹成一朵花。什么吃苦耐劳，甘为火头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烈火炼真金……痴人自有痴人福。就这样不费周折，杨米米被保送到外国语学院学英语，干活不行，学习英语却很在行。当时是文化革命，批判崇洋媚外，学外语的人少，加上工农兵学员层次低杨米米老三届已算高知，学起来容易，加上他本生的好学，悟性不错，二年下来已是对答如流。口语笔记皆是同类中佼佼者。学校已内定留校当教师的。可伙食团长不干，走了一个人，厂里并没有再给他配一个。虽然杨米米干不了多少活，可烧火总是要人。于是再三再四向厂领导要人。要不就把杨米米调回来，至于他学的什么，伙食团长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认为跟自己参军后扫盲识字班一样，混混而已。本来厂对杨米米留不留校，回不回厂没大关心，可经伙食团长一提醒，觉得凭白无故损失一个劳动力划不错。于是向学校提出：杨米米是我厂保送出去的。学成应回到工人阶级队伍里边来。那时工人阶级响当当，硬梆梆。工厂一提议，外国语学校谁敢违抗？于是一纸政令又把一已留校的杨米米又送回工厂，当然还是回伙食团烧火。由于读了大学学业也成就，厂里委于任叫他又兼会计。他生性谨慎，当会计十分称职。该报的报，不该报帐的他一分不报。这一来又得罪团长。团长有计划外开支如招待××首长吃的烟酒不报。从而引起团长的不满。公开对厂长说：“毬个大学生，老子不稀奇，厂长你把他调去，老子庙小，装不下他这个大菩萨，大活宝。”厂长关心地说：“你不要我可没人给你补员。”“不补都不要，拿他来刷毬，光惹一身毛。”刚好工厂要成立子弟校，于是厂长一点谱，又把杨米米从会计调到子弟校当英语教师。
9.
六一后来调到工厂了弟校。刚好与之共事，后来他跟他的同学搞气功机下海，再没见到他，一晃就20年。那几年气功骤起，他积极参加张洪宝的什么邪功。张洪宝到雅安川剧团讲演。他拉六一一块去。六一本来从小就练过气功，有一定科学的认识。大周天小周天并一套气功密传。就是左右手掌交叠，左手掌在上，每晚睡时，双手掌紧贴尾椎骨，全身放松，空气要流通，但不能直吹到身上。也就是留上窗半开，切忌一条缝，俗语宁要在堂风，不留一线风。一条缝的风力大可集中吹到身上就是一把软刀子。然后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舌头卷起抵住天堂。配合呼吸，周身放松等等。心默秘诀，一个月感觉尾椎部有一股燃气上扬，半年后此肠热气已抵背心，一年后达头顶，再练二年可通肚脐，回到丹田。那时功到自然成。快步如飞，可惜生活遭遇，为饱肚子，每日操心生计，心哪能静下来，静不下来练功等偏差，一偏差就出事故。为避免事故，六一只好放弃。但那时精神特好，走路轻飘快步如飞。浑身都有使不完劲的感觉。但气功终究不是灵丹妙药。有一定作用。中国人就喜欢刮风，一会儿说是四旧统统打倒，一会儿又说成是神仙，人人都可以修炼。气功是有条件的有基础的。不是任何人想练就练得好。有些病人就不适合。可那时全国一遍气功风，杨米米来劝六一，反被六一上一课。第二天，他向六一讲，他在张大师手中看见莲花开放，六一笑了说：“那是魔术。”
杨米米又讲：“我们看见他手中展出了雅安大桥。”
六一说：“那是画，有啥稀奇。我一样变花样给你看。”
杨米米不到黄河不死心地讲：“我看到他亲自把一个瘫痪的病人，由三个人抬担架进场的的人，发功点几下治好了。那人还在台上高呼口号：张大师万岁！”
六一一下恼了：“这是双簧、他妈的狗杂种骗人。”捏得拳头“咔咔”响，这才吓跑了杨米米。
不久杨米米跟人创办气功治疗机。所谓气功治疗机说白了就是电吹风。两个出口，一个热风一个冷风。照穴位吹加上按摸点穴位，对一些病是有一点的疗效。那段时间气功火热，一时门庭若市，居然使一些癔病瘫痪者站起来。这下神奇不得了。雅安小了，他们就到深圳发展，据说还出国得了什么奖。全球闻名。可惜风水轮流转。法轮功一被取缔。政府一打击，他们的气功机也走下坡路。他合伙人见风转舵早转行干其他行道。杨米米仍痴迷气功热，直到被查封。财产没了，老婆外出打工，只给他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儿子。落个人财两空。外面混不去了，又想回来。儿子上学，钱从何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没奈何，走上街去招学生。招补习生当生计，只是家教人太多。谁又知道你杨先生才高八斗呢？他的儿子杨勇，六一倒是经常见。因杨勇与自己的儿子同班同学。跟他奶奶生活。在雅安，前年Y中学校长想钱动脑筋学校办预备役军校。每个学生要交军装费。六一下岗哪里有钱？杨米米的儿子全靠其奶奶供养。奶奶退休250元，也没钱交军校服那天两人被撵出学校。一想此事六一耿耿于怀。总想写点什么，一时无机会。
王二郎和六一走过桥头，前面是一团花丛，六一无意听见一个人大声吼：“二狗！二狗！”只见花丛树背后，影子一闪，有人在跑，六一见一大汉攥紧拳头跑，边跑边喊：“二狗、二狗，你跑啥子？跑得过初一，跑得了十五。跑了和尚，跑得了庙。站到！我有话给你说，还钱来！”二狗一溜烟不见了，五岁小女孩很乖。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半响才“哇”的一声哭出来：“爸爸，我要爸爸……”。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穿一件唐装，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长长的睫毛。黄黄的头发不染都像个洋娃娃。小女孩叫晶晶。晶晶以前经常爱到六一家窜门。六一很喜欢她。二狗是六一的邻居。他从来无业，就不存在失业的问题。为了生活他也什么都干过。最后在院门口摆一个修锁配钥匙的小摊摊。前几年生意还算可以。结了农村一女娃子叫秀秀。秀秀长得正如名字，秀气而又漂亮。众人都说二狗走了桃花运。那知这二年工厂破产，下岗的工人多了。不少技术工人为了生计也摆摊修锁钥匙。城市消费只有那么大。锁又不是卫生纸。日日用。现在的材料又好，一把锁不被撬可以用十年八年，生意本来清淡。加上一下子冒出几十个摆的。吃毬！没奈何，二狗又在摊摊前做一个擦皮鞋的刷子。鞋油，守株待兔。开始也还有人来擦皮鞋。可以后不少的人背着箱子深入茶馆，酒店上门服务二狗擦皮鞋生意一下又冷清。自己也背起擦皮鞋箱子敲敲打打四处窜，搞了几天，可前脚一走，后边有人来配钥匙，气得二狗骂天：“老子等二天来不开张，刚刚一走又有生意，老天瞎了眼对……”为了两头都抓到，他叫秀秀上街去擦鞋，秀秀上街擦了几天就有个钱老板天天坐在茶馆等擦鞋。别人给一元一双，他却给十元。秀秀很高兴，天天上门，后来搞出火花，跟钱老板跑了。跑了半年又回来，原来钱老板开一家农家乐，把她找去接客。秀秀有了病回来治疗一下，也看看晶晶。二狗开始很反感，可生活就是这样残酷。到后来他默许秀秀在外卖肉找钱。甚至同意秀秀把嫖客引进家里。自己收钱。一次他居然对六一说：“六一，你有朋友要耍小姐，就到我家来，民宅公安局不敢来，安全。”六一大声斥责他，他红着脸，低声说：“没法子啊！要吃饭要生活啊！”生活是什么？是一把刀，剐尽穷人的骨头。是一把铁锺。敲尽穷人的骨髓。是一盒硫酸，咬烂穷人的心和脸。是中国古典式的悲哀，是富人的笑，穷人的泪。笑穷不笑娼莫非就是穷人的出路和人生观？后来秀秀又受不住贫穷的煎熬，富贵的诱惑又跑个人影不见。二狗就把秀秀扔下的擦鞋箱改小一点给晶晶挂起，王岁的小孩子去上街头擦鞋。还没桌子高，还得躲城管办的恶神。一次在街边擦鞋被城管逮到要收箱子。幸好六一路过愤愤不平，斥责城管人员，才放弃收缴赖以谋生的擦鞋工具。撵走了事。那幼小的身影，背一个木箱，蹒蹦迈步的身影像刀一样刻在六一心上，永远、永远也抹不去。眼下小晶晶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六一深怕吓着晶晶，忙哄小晶晶：“别哭！晶晶乖。伯伯找你爸是说一点事情，……”哄了半天小晶晶才止着哭声说：“伯伯，我的手，手抬不起来了。”六一大惊，一看，果然小晶晶的右手肿垂下。一动也不动。原来，其父拉她跑，拉脱了臼。王二郎走过来，他会武术，也懂点接骨逗损。把小晶晶的衣裳脱了，轻轻的摸，趁小晶晶不注意，猛一抬“咔”一声极轻微的响声，接好了。小晶晶能举手过头了。六一高兴极了。但王二郎说：“现在还得包扎一下，一个星期都不能动。一动容易又脱臼。那成习惯性的脱臼就麻烦。”六一与王二郎不再去喝茶。也无心喝茶。把小晶晶带到一药品门市部，王二郎出钱买一些药品，纱布，王二郎亲自给小晶晶捆扎，又给吃点药，才算完事。小晶晶无家可回了。王二郎只好把她带回家。其妻B女士一见晶晶便把一攒入坏，紧紧搂住，口中不住说：“乖乖，好可怜的乖乖儿。没人要，阿姨要了。富人养狗成灾却没想一想娃娃，他们是人啊，是中国人啊……来，阿姨给你洗一个澡。乖，别哭了，这儿就是你的家……”中国妇女传统的慈善，宽广的胸怀在一定程度上扶起中国新一代，至少是贫困的一代，一部分吧。正是这些点点滴滴才有祖国的未来，民族的兴旺。那么喂狗何不多喂失学儿童，中国小主人呢！
小晶晶很听话，洗完澡跟B女士上床睡觉了。今晚的悲喜剧中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怎样深刻的印痕呢？今晚做什么梦呢？但愿她能做一个好梦。六一回家后心中仍不平衡，根据晶晶的经历，用孩子的童心，提笔写下这篇纪事小品文《小晶晶想妈妈》：小晶晶想妈妈
10.
（一）
妈妈，你在哪里？
爸爸今天又打我，他那双锉钥匙的手又粗又大，煽起像一把大葵扇，高高举起气势汹汹落在身上却不重，很轻，可也把我吓哭了。爸爸下岗失业，妈妈你才走，可你咋不把我也一块儿带走呢？
（二）
妈妈，爸爸今天又喝醉了酒，约一个小姐回家睡，说给我当后妈。不！妈妈就是妈妈，没有前后之分。
（三）
今晚，我和小朋友兰兰耍晚了回家，家里乱糟糟的。爸爸铁青一个脸，头发立起发疯似的走来走去：大骂那个小姐把他的一刀切辞退金七千元偷跑了，然后又喝酒，一瓶一口干，脸由青变红像个番茄，我劝他不要再喝他不听还要打我，我怕极了躲在一边听爸爸哭泣泣地说：“晶晶，爸爸一夜就变成穷光蛋”，穷光蛋是什么？是歌里唱的“一无所有”么！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