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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半城轶事

张英明是个能人。

能人都有过人之处。张英明的能,不是写字画画,也不是吹拉弹唱。张英明能在一张嘴,他能把方的说成圆的,更能把死的说活,你说他是不是个能人。

在社会上,张英明认识的人不计其数,上至政府官员,下到三教九流,随时随地都有他认识的人。在单位里,张英明是个上通领导,下接地气的人。在小区里,张英明还是一个百事通,谁家遇到难题,找张英明,百分之百能解决。他也是一个和事佬,小两口闹别扭,邻居不和,经他三言两语,夫妻矛盾化解,邻里纠纷没了。

日久,张英明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张半城。半城就半城,张英明呵呵一笑,谁叫咱人脉广呢!

因为认识的人多,找张半城办事的人就多。

同事的孩子想上市一中,可是没有熟人,找到了张半城。张半城想都没想,拍胸膛说这事包在我身上。张半城的一个哥们的弟弟的小舅子恰巧找的是市教育局局长的千金。张半城找了他的哥们儿,哥们儿又找了他弟弟,弟弟给小舅子说了情况,小舅子周末去岳父家吃饭的时候拐弯抹角把这事说了,局长二话没说写了一张条子,这事就算办成了。

同事把张半城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单位里逢人就夸他有能耐。

单位里有一个副科长,在副科的位子上原地踏步八九年,迟迟得不到转正。副科长和张半城同一年进单位,两人是多年的铁哥们儿。一次聊天中,副科长向张半城说起了自己的苦恼。张半城嘿嘿一笑,多大点事,咋不早我说呢,看把你愁的。

改天,单位的一把手恰巧有事找张半城。张半城汇报完工作上的事,却站着不走。一把手问他还有什么事,张半城嘿嘿一笑,说,也没啥事,好久没见着伯母了,她老人家身体可好。一把手从小失去父亲,是母亲含辛茹苦养他成人。如今,一把手事业有成,对老母亲倍加孝顺,可是老母亲年轻时为了供他读书省吃俭用,落下了很重的胃病,看了好多医生都不见效。

张半城本不是一把手的心腹之人,可张半城却关心着他老母亲的身体,一把手心里顿时暖暖的,就说了老母亲患胃病的情况。

张半城说,局长您怎么早不说,我认识的一个老中医,有一套治胃病的祖传秘方,过两天我带老人家去瞧瞧。

周末,张半城一大早便开车来到一把手家,带着一把手的老母亲去了一趟邻县,那里有个乡村医生,是他的远房亲戚,虽然条件简陋,但医术高明,每天来看病的人在门外面排起了长队。

老中医给一把手的母亲把完脉,开了一个处方,抓了三服药。送老太太回家后,张半城又在一把手家里帮老太太煎好了药。

果不其然,老太太三服药吃完,多年胃部不适的毛病一下子减轻了一大半。

那之后,张半城又带老太太去看了两次病,老太太总共吃了九服药,胃病就彻底好了。一把手感念张半城的好,有意提拔他。张半城却推辞,说无官一身轻,他自由惯了。一把手过意不去,问他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张半城看时机成熟,就轻描淡写把副科长的事说了出来。一把手对副科长虽无好感,但也不反感,况且副科长工作能力也不差,便答应张半城可以考虑一下。

不久,单位人事调整,副科长顺利转正。转正后的科长对一把手忠心耿耿,对张半城更是关怀备至。

张半城就是这样一个能人,他无权无势,却能办事。

张半城替人办的事多了去了,在这里不一一赘述。

返回来再说张半城的那张嘴。他的嘴不光能说会道,对各类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品评也有一绝。

张半城给人办事,不收一分钱好处费,也不要礼物,只要请他去酒店吃一顿大餐即可。张半城胃口好,吃啥都舒服。他的酒量也是出奇得好,半斤八两如同喝水,一瓶半白酒下肚,才能让他喝舒服。平时,张半城烟不离嘴,一口牙被烟熏成了黑色,连经常拿烟的两根指头也熏成了焦黄色。

因为替人办的事多,张半城进酒店的机会就多。久而久之,哪家酒店的厨师火候掌握得好,哪家酒店的菜分量足,张半城如数家珍。

赴宴次数多,张半城享尽了口福,也撑大了胃。他一米七八的个头,原来只有一百三十斤,是单位里公认的模特身材,这几年却如充了气一般迅速膨胀了起来,体重足足增加了一百斤,他肚子圆滚滚的,像是扣着一口锅。屁股也是圆嘟嘟的,往沙发里一坐,顿时陷下去半个沙发。张半城的体形活脱脱成了一个超级橄榄球。因为胖,张半城走起路来呼哧带喘,上楼梯更是气喘如牛,动一动就是一身汗。

朋友们劝他减肥,张半城也说身体胖了不好,干啥都累赘。可是,面对满桌的美味佳酿,他的胃口就会大开,想不吃都不行。

有一段时间,张半城的血压高到了一百八九,坐在椅子里头都晕得打转。家人和朋友都劝他去医院检查身体。张半城一开始不肯去,但拗不过大家的苦劝,最后还是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张半城没有一项指标正常。医生看着他的体检报告单直摇头,说他的身体已经释放不良信号,告诫他再不注意饮食,就会出大问题。

张半城仍是嘿嘿一笑,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医生开的药,张半城有一顿没一顿吃得丢三落四,但只要有人请客,他一概不拒。

一天晚上,张半城又去赴宴,很晚了都没有回来。妻子打他手机,手机是通的,但没有人接。妻子以为他去K歌了,歌厅嘈杂听不见。张半城歌唱得好,市里举办卡拉OK比赛还得过奖。

妻子左等右等不见他回家,便和女儿先睡了。一觉醒来,张半城还没回来。妻子正要打她手机,自己的手机却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张半城打来的。妻子刚要问他怎么还不回家,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问她是不是张半城的家属,让她赶快去医院。

张半城得了脑溢血。他在晚上离开酒店步行回家途中犯病,跌倒在人行道旁边的草坪上。半夜,几个同样喝完酒又去K歌的人回家途中尿急,去草坪上撒尿时,看到了倒在那里的张半城,以为他只是醉酒,拉了几下没反应,拿出手机往他脸上一照,觉得面熟,再一细看,原来认识,可是怎么叫他都不应,担心出问题,便打120送到了医院。

张半城在重诊监护室里整整躺了半个月,生命虽无大碍,但却留下了后遗症。转到普通病房后,朋友们纷纷去看他,张半城看到朋友,眼神里充满了欣喜,但他的半边身体不能动,加之语言功能障碍,他想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用手势加含混不清的句子,往往要重复多遍,别人才能明白。

在医院的康复中心,张半城仿佛婴儿学步,因为身体超重,加之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吃力。张半城看着朋友们一个个活蹦乱跳,自己却行动不便,想到自己还不到五十岁,女儿还没长大,他便咬紧牙关每天坚持训练,身体机能终于一天天恢复。

从医院回来后,张半城每天都在小区里扶着墙走来走去,由于一条腿使不上劲,走路的姿势就像一只肥硕的鸭子,摇摇摆摆,晃晃悠悠。看到熟人过来,他就赶紧把头低下去,装作看地上爬的虫子。熟人知道张半城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为了不让他难堪,往往也是低头而过。

经过那次劫难,张半城彻底改变了生活习惯,戒了烟,戒了酒,最重要的是不再去酒店,每日在家清茶淡饭,他的体重明显降了下来。只是,走路的姿势再也无法回到最初。日久,大家也都习惯了他的“不和谐”。

张半城还是那么喜欢交朋友,只是跟同事朋友聊天的时候,只要说到吃的话题,张半城就会借故离开。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又去饕餮美食,让好不容易降下来的体重二次反弹。日久,人们会意,有张半城在场,便不再提与吃喝有关的话题。

如今的张半城,还是一个和事佬,也还是一个百事通。说和邻里纠纷,化解夫妻矛盾,也帮人办一些难办的事。他不收一分钱的好处费,也不要礼物,一杯清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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