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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站在“宝库”门前

文法学校每年有40天的假期,第一次享受假期待遇的威尔找到了小鸟飞出金丝笼的感觉。放假4天了,每天一吃过晚饭,威尔就领着弟弟跑到亨利街街口去,那里有一个卖唱的流浪汉。

流浪汉穿着很奇特的服装,是彩色的厚帆布拼成的,他的头发很长,骄傲地飘动,脸上一片扬扬得意,在威尔的眼里,他的拿手好戏是罗宾汉的故事。

“在那郁郁葱葱的大森林里,富翁的马帮载着金子日夜兼程。富翁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家伙,提起他来,淘金的老汉们个个恨得咬牙切齿。马帮队走着走着,奇怪!怎么马匹们一匹接一匹地开始拉稀了?它们的腰弯了,腿软了,趴在地上喘粗气,走不动了。这时,森林里一阵凉风卷起,原来是绿林好汉罗宾……”

道白过去,流浪汉捣鼓起粗糙的乐器,吟唱些歌颂罗宾汉的诗句。威尔听着,开心极了,合着流浪汉的节奏摇头晃脑。卖唱结束了,威尔还不过瘾,他纠集了弟弟和几个小伙伴来当听众,自己学着流浪汉的样,把朋友们编成猪、鼠、狗来唱。

一天,布莱尔牧师把威尔从人堆里叫出来:“喂,小家伙,瞧我给你带来什么礼物?”威尔好奇地拆开纸包,哦,是新出版的《伊索寓言》。布莱尔牧师也同亨利牧师一样,是从剑桥大学毕业的。他们除了热爱神职工作,忠于国教之外,对在欧洲风行的人文主义思潮,对提倡个性、人性、理性的口号,对于反对中世纪神权、禁欲主义、蒙昧主义的主张,都积极拥护。这种沐浴着新思想春风的人,对他人、特别对孩子们都充满善意。布莱尔相信:《伊索寓言》这类刚译进英国的书籍,一定会为孩子打开心灵的门窗。

书中的故事使威尔兴奋不已,他情不自禁地要让小伙伴们来分享这兴奋。他滔滔不绝地逢人就讲故事,第一遍,第二遍,小伙伴们都洗耳恭听,伴随着惊喜和感叹,他们完全被俘虏了。威尔呢,非常在乎“听众”痴迷的眼神,他觉得这太刺激了,这证明自己的魅力。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将相同的故事讲三遍、四遍,谁也会厌烦的,情急之下,威尔尝试了改编!

“你们都知道《狼和小羊》的故事了,那条狼肯定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吃掉小羊的,后来它东拉西扯一阵,都为了找借口。小羊看到了这一点,故意装出对狼的言论琢磨不透的样子,逗得狼不断说话,时不时还发出一串哈哈大笑……终于,猎人发现了狼的踪迹,偷偷跑过来,‘叭’一枪撂倒了狼,小羊得救了。”

这意想不到的故事结局,弄得小伙伴们对威尔非常崇拜。

5月的暮春,郊外田野里,庄稼疯长,洋溢着勃勃生机。小镇的男女老少也显出更充沛的活力。哦,“五月”节庆典快来了,狂欢的潮流将席卷每一个人。

这是怎样令人神魂颠倒的庆典啊!人们用冬青树叶和鲜花扎成小屋,抬着上街游行。花屋里有穿得五彩缤纷的青年,他们放声呼唤熟悉的人名、唱歌,把花朵和彩纸条撒向路边的人群。还有神奇的五月竿,竿上缀满鲜花和芳草,竿顶飘着头巾和彩旗。人们在竿周围的地上铺起稻草,在附近搭起凉棚、小屋和亭子。接着他们开始欢宴吃喝,围着五月竿蹦跳、舞蹈,就像原始部落的祭祀。威尔夹杂在欢快的人群之中,纵情地跳、吼、唱,一点也不累,舒心极了,他体会到了娱乐的甘美。

就在这个假期,威尔结识了巫师的儿子皮特。皮特也不过八九岁年龄,却表现出郁郁寡欢。他没有上学,常常去给父亲当配角。至于这“配角”究竟是怎么回事,皮特守口如瓶。这就更强烈地搅动了威尔的好奇心。

“皮特,能不能让我替你去扮演配角呢?”威尔央求着,近乎于讨好。

“那不行。”皮特立刻回绝。

“带我去看看,行不?”

“也不行。”

威尔决定秘密跟踪。一天下午,皮特对威尔说:“明早我想多睡一会儿,不过来玩了。”威尔假装不在意地说:“没事儿,正好明天我跟弟弟要去外公外婆家。”第二天,威尔早早地潜伏在皮特家门外,亲眼看见皮特的父亲披着黑袍子先走一步,随后,又看见皮特打着哈欠,吸着鼻涕,背着个又破又脏的背囊出门了。当威尔跟随皮特走进山谷北面的森林边时,他远远地看见开阔地前乱哄哄地聚着一堆人。皮特的父亲扇动着黑袍的下摆,上蹿下跳,嘴里吆喝些神秘的单词,呼风唤雨的样子。他的身后簇拥着狩猎的人,有的还骑着高头大马。不一会儿,皮特开始做戏了。他打开背囊,扯出一张兽皮,彩色的,花纹很怪,还带着七八只凶狠的角。皮特把兽皮披在身上,兽角戴在头上,系牢了。当他父亲双手指向天空,左右跑动乱呼乱叫时,皮特也在森林里乱跑;当父亲趴在地上,低唱浅吟时,皮特就躲起来,不声不响。折腾了好半天,他又从背囊里掏出些彩纸屑撒了一地,才悄悄溜上回家的路。

威尔一下子明白了巫师施法的奥秘。人们常传说巫师有“神灵之助”,可以用幻术使怪兽听其指挥,由儿子扮演的“怪兽”当然会无条件地听父亲指挥!威尔找到皮特,将自己看到的“内幕”坦诚相告,皮特顿时吓得脸色发青,连声说:“不可以往外讲呀,要是爸爸知道了,他会召唤天神来惩罚我的,我们会被劈成八块下地狱的!”

威尔果然为皮特父亲保守了秘密。为了答谢,皮特又给威尔讲了好多占星术和炼金术的故事。

就这样,威尔和皮特开始热衷于阿拉伯炼金术。他们到河滩和山谷里寻找哲人石,试图通过火烧而从中提取黄金,并且还梦想拿着这黄金到市场上去卖个好价钱。脚跑酸了,手指也磨破了,哲人石的影子都见不着。两个恼怒的孩子万般无奈,只好去找布莱尔牧师。

布莱尔牧师全力以赴投入小镇的文化普及活动,每天黄昏都背着书箱到市民家里去,鼓励大家来免费借阅。他的书箱里,有薄伽丘的《十日谈》、但丁的《神曲》、拉伯雷的《巨人传》和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等。只要有人感兴趣,牧师就会挑些书中的精彩段落来讲述,弄得听众个个都欲知其详,便排着队来借书,牧师成了大忙人。

威尔和皮特来到牧师家门前,正好碰上布莱尔牧师背着书箱要出门:“来吧,孩子们,陪我去送书。”

一路上,牧师的耳朵里塞满了唧唧喳喳的询问:“那么,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人靠炼金术提炼出了金子?”“占星术士说,天上的一切都会影响人世间的所有事儿。能不能教我们占星术嘛,我们想变成预言家!”“星星的行走方向是谁规定的呢?我们能不能找到算命的天宫图?”布莱尔牧师鼓励两个好奇的孩子把问题提下去,又耐心地为他们讲了化学常识、哥白尼的“日心说”、哥伦布的航海探险……

等送完书回到牧师的家,威尔和皮特简直惊呆了。牧师的书房是一个相当规模的藏书室,书架上的书琳琅满目,除了放在显著位置上的马丁·路德翻译的《圣经》、写作的《95条论纲》外,还有奥维德的《变形记》、柏拉图的《理想国》、普劳图斯和塞内加的剧作、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古希腊、古罗马的艺术珍品等等。

这间藏书室对威尔来说,不啻是一座内容丰富的知识宝库。这位年幼的“阿里巴巴”,有幸遇上了布莱尔牧师,相当于喊出了“芝麻开门”,“哗啦——”宝库之门一下子敞开,他牵着布莱尔的温暖的大手,屏住呼吸,就要一步跨进门槛,畅游于“金山银岛”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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