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良沉吟了片刻，对张延冷声开口：“你行动过慢，导致贼人钻了空子，若是你行动更迅速一些，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虽然目前真相未明，可是你难辞其咎！”
张延满头大汗，忙叩头道：“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云轩又禀告道：“父皇，只怕是宫中有别有用心之人所为，那人隐在幕后，用心险恶，手段毒辣，让人防不胜防。此事，也不能全怪张统领，也是儿臣当时想的不够周全，若是那地点和那家人的情形只对张统领一人说了，怕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求父皇宽恕张统领，给他一个机会，将功赎罪吧！”
他这番话，让张统领感激涕零。原本以为云轩会因为那家人的遭遇对他恼恨至极，借机报复，没想到，他居然又开口为他求情，云轩的明理和坦诚，让他打心底折服和感激，日后，张延也因此成为了誓死效忠云轩的一只有力臂膀。
江雨良沉吟片刻，点点头：“看在云轩的面子上，暂且从轻处罚，罚一个月的俸禄，自己去领去领二十军棍吧！”
张统领松了一口气，忙大声叩拜：“谢皇上不杀知罪，谢九王爷救命之恩！”
张统领退下后，江雨良对云轩点点头：“你也起来吧！坐下说话。”
云轩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江雨良看向他问：“你觉得是谁走漏了消息？”
云轩想了想说：“想猜是谁走漏了消息，先看这些人为什么要杀那对无辜的夫妻。”
江雨良点点头：“说你的想法！无需遮遮掩掩。”
“那对夫妻不过是招待了我们几日，一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二没有帮我们什么大忙，三与我们无恩无仇，歹人若是非要杀人灭口，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不让他们为儿臣和染染拜堂成亲的事作证。父皇宣召他们来的目的，便是要他们作证，他们的作用也就仅限于此，而歹人那么害怕他们作证，不惜冒着有可能会被张统领遇上的危险迫不及待的去灭口，便只有这一个目的可以说的过去了。”
江雨良点点头：“跟朕想到的一样。”
云轩又说：“那么，谁最不想要他们来作证，以证明儿臣和染染已经拜堂成亲入了洞房呢？”
江雨良眼神微眯，半晌，轻声说：“柳爱卿、杜夫人母女！还有……你的母妃！”
云轩点点头，不再多说，说的多了，只怕又是错，弄不好，又会牵连人命。
“柳大人也好，杜家母女也罢，甚至母妃…..说到底，都是代表了柳家。”云轩叹了口气说：“儿臣希望，这样的猜测，是错的。”
江雨良重重一拍桌子，冷怒喝道：“胆子越来越大了，朕一忍再忍，柳家一进再进，现在，居然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反了他们了！”
云轩眼神一闪，又恭恭敬敬的拜道：“父皇息怒，死无对证，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怀疑，若是因为没有证据的怀疑而动了柳家，反倒理亏。况且…….”
江雨良忙问：“说！况且什么？别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这会儿没有别人。”
云轩的脸色变得肃沉，轻声问：“况且，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父皇不觉得，柳家的人胆子太大，也太蠢了吗？而且，似乎有些太过明目张胆了一些。”云轩话含深意，却又不说透，江雨良凝眸思索了片刻，对他招招手，云轩站起身，信步走到龙案前，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雨良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轻叹一声：“云轩，你总是让父皇多多少少吃上一惊，你的聪明和冷静，还有你气死人的执着…..唉！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精明还是真傻！”
云轩告退后，柳宰相和柳贵妃又被宣了进去，当他们听到牛牛一家被害的消息后，大吃一惊，看起来很意外，而当江雨良缓缓开口，冷沉的眸光扫过他们身上，又说了一些语含深意的话后，柳宰相吓得扑通跪倒在地上，连喊冤枉。可是，事情的指向，似乎他说都说不过去。一，张延去的时候，他在宫里，以他的身份和手段，得到消息是很容易的事，二，他们柳家是最得益的人，三，他有这个能力。
柳家兄妹都被吓傻了，矛盾风向一瞬间指向了柳家。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最让他们胆寒的是，皇上忽然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们说，老二对老九下了这样的狠手，是不是说明，朕的儿子们因为不是一个亲娘，就没有一点点亲情所在了？”
柳宰相和柳贵妃自然不敢这么附和，因为若是这么说了，是不是就说明，云轩也会对他的兄弟们毫无情意可言，早晚也会下黑手的？他们只能说是二王爷被权力熏晕了头脑，犯了大错，而皇子们之间，还是有兄弟之情的，若是遇到大事，必然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精明的江雨良话锋一转，又问道：“柳家的后人，除了你们和杜夫人，好像还有人吧？”
柳宰相忙回禀道：“家父兄弟三个，他老人家排行为长，微臣是长孙，杜夫人是微臣嫡妹，下面还有一个兄弟一个妹妹。”
柳贵妃忙也回道：“臣妾父亲排行为三，臣妾下面也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可怜弟弟早年夭亡了，皇上是知道的。”
江雨良慢悠悠的问道：“还有一个老二？”
柳宰相回道：“叔父婶娘病逝的早，且没有留下子嗣。”
江雨良拿起奏折随便翻阅着，轻飘飘的开口：“不对吧？朕记得，你叔父还有一个小妾…..”
柳宰相和柳贵妃皆是背上一寒，腿上一软，额头也冒出冷汗来。
“回皇上……那小妾行为不端，早就已经被赶出柳家了…….”柳宰相心里不停的打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原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可是，没有想到，皇上偏偏还记得，今日忽然提起，绝不是没有用意的。
“那小妾是你叔父病逝后，被你婶娘赶出门去的吗？”江雨良故意装傻。
柳宰相忙回道：“不…..不是……”
“哦？不是？那是怎么回事？”
柳宰相和柳贵妃的脸色都变了，柳贵妃忙回道：“那小妾在二伯父二伯母病逝后不守妇道，且那庶出的女儿来历不明，是二伯父出门在外时出生的，故而被大伯父赶出了柳家……”
“来历不明？若真是来历不明，你二伯父在世时，为何不将她们母女赶出府门，且，朕记得那时候他还对那来历不明的女儿疼爱有加……真真是奇怪了……”
柳贵妃的脸色变了，久久不敢开口，江雨良又皱起了眉头，追问道：“那来历不明的女儿，现在身在何处？爱妃，你伯父终究只剩下这一条血脉，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多少恩怨也该了结了。不如，朕来做主管管闲事，让你们那个姐妹，认祖归宗，重回柳家，如何？刚刚你们也说了，打断骨头连着筋嘛！爱卿、爱妃，你们说，对吧？”
柳宰相和柳贵妃背上冷汗愈发多了，身子也瑟瑟发抖。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说，这个早已被赶出门的庶出的女儿，如今便是——密谋谋反的逆贼青王的王妃！
江雨良冷眼扫过瑟瑟发抖的兄妹二人，唇边一丝冷笑，松了一口气。
云轩，我给不了杜染染名分，因为柳家再错，可是目前的证据还罪不致死，至少表面上是，且宫闱风云多变，内忧外患，你还需要他们的扶持。但是，作为一个疼爱儿子的老父亲，我最起码的，可以给你一个和心爱的女子厮守的机会。哪怕没有名分，只要你们拜了堂，她便是你的妻子，你想要的，也更是一个妻子，而不是一个王妃吧？这个女子，你说她是妻子，她便是妻子，你说她是王妃，她便是王妃！端看她在你心里是什么身份了。她若真的爱你，也是不会在乎表面上的名分的。
后来云轩听说，柳宰相和柳贵妃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皆是脸色煞白，脚步虚晃，很久一段时间，再也没有提起过追究杜染染打昏杜瑶瑶的责任，也更没有提起杜瑶瑶的婚事和身份。这件事，便这样不了了之，杜瑶瑶和谢君庭的婚约也因为没有成为事实而废除了。而皇上也再也没有提起给杜染染云王妃名分的事，只是宣召杜染染单独觐见了一次，且谈了许久，染染出来的时候，一脸云淡风轻，无喜无悲，分外平静。
诚如江雨良所想，这个女子，想要的，是一个男人独一无二的爱，而不是独一无二的身份。她只要知道，在爱她的这个男人心里，她便是他的王妃，唯一的王妃，就够了！身份和名分对她而言，永远不及他的爱更重要。
表面上看，皇上并没有承认杜染染和云轩的婚事，可是，从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却再也没有人敢提起云轩的婚事。各人心里都如明镜，只是互相给对方留着几分颜面。皇上留给杜家和柳家的颜面，便是看起来没有承认杜染染和云轩的事。当然，只是表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