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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理寺卿VS刑部尚书

姜冕“啪”的一下,把手上名册拍到桌上,阴森沉郁道:“与卿歌阙来往密切的,有礼部、户部、工部、吏部、刑部、兵部,六部九卿全在上头,撒尚书不如将朝中各位大人都叫过来一起审一审。”

撒尚书措辞委婉了几分:“少傅息怒,下官只是陈述事实,并非故意与少傅过不去。卿歌阙红遍上京,与朝中高官往来者众。正因为牵涉太广,下官便不得不慎重对待。今日冒昧拜访东宫,便是希望少傅能够自证清白,同时也帮下官厘清此份名单中的真相。”

这一番剖析与表白,终于让怒火窜上脑门的少傅冷静了下来,缓下了情绪,但依旧没有理睬这两面三刀、审讯手段多样化与专业化、对少傅只是牛刀小试的刑部尚书。

“卿歌阙出事前日,我被陛下召来上京,到东宫前,我去了卿月楼喝酒。”少傅用扇子将自己掩了掩,“之前我同撒尚书说过,名酒美人乃姜某两大嗜好,何况,多年前我云游上京时,便同卿歌阙结识,如今也算故人重逢,自然要叙叙旧……”

说到这里,见众人都目不转睛看着他,神色各异,尤其是阿笙姐姐,目光不言而喻。

少傅不得不自辩:“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们就没同卿歌阙喝过酒?你们不知道她爱用名酒招待名士?”

撒尚书垂眼,握拳放嘴边咳嗽一声,淡淡问道:“姜少傅,容下官冒昧问一句,那夜……”

“什么那夜!我是白天喝的酒!”姜冕勃然大怒。

撒尚书不屈不挠,再度淡淡问道:“那天饮酒完毕后,少傅在何处留宿?”

“卿月楼。”姜冕答得理所当然,慨然自若。

阿笙姐姐身子一晃,扶住了桌子,面上表情十分纠结,不知是否该听下去。我关切地望着她,她也将我无视,眼里大约只有少傅,虽然是个对她不起的少傅。我觉得自己又失恋了,忧伤地蹲去桌下玩纸条。

撒尚书乘胜追击:“可是花魁侍寝?”

姜冕合起扇子,敲到手心,沉沉的嗓音不悦道:“花魁一夜逾千金,姜某可没带那么些银票。”

撒尚书沉吟道:“下官听说,近来,姜少傅已将鸾贵妃赐下乌丝栏素缎锦全部兑换成了银票,偿还欠下卿月楼的巨款……”

陆詹事赶着出来解释:“尚书误会了,少傅此举乃是有其他用意,并非少傅当真欠下卿月楼巨款,再说,以少傅西京世家数代家财,遑论千金,纵是万金,也不过区区一个数目。”

撒尚书回到原点:“所以说,姜少傅其实是付得起花魁一夜千金之资?”

陆詹事意识到不妙,赶紧缩回后面去了。

少傅被陆詹事无心出卖后,倒也淡定:“所以说,撒尚书你全力证明花魁为姜某侍寝过,可以得到什么有利于案情的结论?”

撒尚书木然道:“暂时没有。但弄清每一道环节,搜集每一处消息,是下官职责所在,也许某一天便可用到案情中。”

“这样。”姜冕语声一转,万分和蔼,“撒尚书平日一般是由夫人侍寝,还是姬妾侍寝?侍寝时长一般多久?请不要误会,姜某作为东宫储君少傅,关怀大臣们生活,乃职责所在。”

少傅语不惊人死不休。

大理寺的杜正卿极力克制着自己嘴角不上扬,倒也颇显君子。

东宫两位属官陪着阿笙姐姐一起受煎熬,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刑部的撒尚书则是黑沉黑沉着脸,被少傅睚眦必报的一句问话给噎住了半晌,但也很快调整过来:“回少傅,下官公务繁忙,甚少陪拙荆,拙荆不在的场合,下官并不与府中姬妾单独来往。”

姜冕诧异片刻后,点点头:“唔,原来是尚书克众生,夫人克尚书。了解了。”

同为男人,深知尚书不易,这便揭过了。

更重要的是,尚书把自家不足为外人道的惧内家风展露给了众人,尤其是当着自己死对头的面,少傅心里平衡了。

撒尚书反正脸是黑的,也不大在意自己脸面,重整旗鼓回归案子:“那么,留宿卿月楼后,第二日,也就是卿歌阙出事那日,少傅都做了什么?”

姜冕扭转视线向殿门外,极不情愿又不得不将所作所为道出来:“离别卿月楼后,我便受诏到了东宫,然后就做了东宫少傅。就这样。”擅长省略重点无视众人期待的少傅一言以盖之。

“少傅请详细说明这日行踪。”撒尚书才不是好糊弄的,哪怕刚刚被深深讽刺了一下男人的尊严。

姜冕只好继续将视线投到门外,沉默片刻,眉头一点也不舒展,终于叹口气:“那日我不大情愿做东宫少傅,众所周知,太子他,他太过天真,不晓世务,不通学问……”说到这里,毫无预兆收回视线,往我所在的角落准确扫一眼。当然毫不意外与我“太过天真”的目光撞到一处,又转开。

我这时知道了,原来少傅是嫌了我傻蠢呆。我默默蹲到一个远了的角落,将折纸摊到膝头,没有心情玩弄,垂头无所视。

“我以为传言属实,便不想堕了自己声名,更不想日后储君登基后,姜某被人指为无骨气只会俯首帖耳追逐名利的佞臣,所以姜某尝试一下投缳,看能否以寻死的态度换得陛下回心转意。不想,我生死一线之际,元宝儿蓦然出现。大家可能觉得元宝儿模样呆了一些,但那时我觉着这小孩儿模样生得好,眼神纯澈,无丝毫杂质,笑容似有大智慧,比较讨人喜欢。”

我愣了下,唰地抬头,再转头,看向少傅。他后面说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但听到前面半部分可能已经够了。弟弟们揍我说我傻,父皇也说我傻,只有母妃没说我傻,因为母妃不会说话。

现在少傅这样说,其实我是不相信的,但是我还是只听了这部分。可能他后面会说别的,会说发现元宝儿还是个傻元宝儿。但没有关系,有了之前的,我可以允许他这样说。

少傅后面的话被我跳了过去,接着便是撒尚书提问时间。

“这么说,午间至傍晚,少傅都与殿下一块,醉在梨花下睡了过去?可有人作证?”

“东宫侍女可作证,陛下也可作证,傍晚时分,陛下来过东宫。”少傅一挥扇子,恢复常态,“这下,姜某可以自证清白了么?”

撒尚书深意地看他几眼,出人意料一个跳跃问题放马过去:“那么,少傅私下跑去卿月楼卿歌阙房中,是出于何种心思与目的?可是为掩藏什么破绽?”

刑部尚书耍手段,跳跃提问,攻其不备,但没有难倒少傅。他自然而然道:“姜某为了阿笙舅舅的冤案,去一趟卿月楼调查,也是分内之事。虽然因此撕毁了刑部封条,那也是事出无奈,而且,姜某是得了太子殿下许可与认同。莫非,堂堂大殷储君在刑部封条面前,也无可奈何?刑部连堂堂大殷储君的脚步也可阻挡?”

“下官不敢。”撒尚书忙低头,“下官并非纠缠于刑部大封。下官在意的是,刑部官差前往花魁房间取证物之前,姜少傅可曾带出什么物件?虽然少傅此举有违律法,但事有轻重缓急,若少傅有自己的缘由,下官也不会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指责少傅有违律法。”

姜冕扇子挥到一半顿住,眼眸深了深,似也是试探:“卿歌阙房中一片狼藉,几无立足之地,撒尚书所指,究竟是何证物?莫非事先,你们刑部未曾将现场全部勘察,就匆匆封锁了准备结案,将大理寺丞常毓捉拿归案,做个替死鬼?”

撒尚书颇能沉住气:“少傅,下官既已将案情进展与你讲了,你还信不过下官么?不知当日少傅前往花魁房中带走了多少首饰?”

姜冕索性扇子一收,指向孙洗马:“孙昭,三支簪头凤拿出来,还给撒尚书。”

孙洗马立即从袖中恭敬取出一片白帕子包裹的三支山寨品,疾走几步,恭敬递到刑部尚书面前。撒正浩接过看了,火眼金睛两眼之后,不愉快道:“姜少傅,你何须欺瞒下官,这等劣品如何是花魁所有?”

姜冕也不悦道:“难道撒尚书没瞧见,花魁房中首饰盒里就是这堆凤钗,我只不过是随手取了几支回来研究。”

撒正浩鼓了鼓胸膛,只好退一步,耐心解释道:“下官当然瞧见了,但,这堆凤钗并非事发现场原本所有!若不信,请问大理寺卿。”

姜冕不解道:“什么意思?”

大理寺卿杜任之品完了好几杯茶,见自己被点名,还是协同政敌,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无法作伪,便据实道:“花魁一案,由于是率先向大理寺报的案,所以现场物品均在大理寺登记造册,但由于牵扯出大理寺丞涉嫌,大理寺便未来得及将现场物品收归。既然案子被陛下转给了刑部,便由刑部官差去收归,并重新勘察。同时,大理寺也将册子转给了刑部,大约刑部尚书觉得名册与物品对不上号,这才生疑的吧。”

姜冕十分嫌他啰嗦:“简言之,究竟现场有过哪些,对不上号的有哪些?”

杜任之凭着记忆道:“钗头凤七十八支,玳瑁簪二十四支,金步摇十六支,点珠翠三十七支,明月珰十五对……银票五盒共十八万两……”

撒正浩接着道:“但是,刑部官差收归时,不见珠玉宝钗,只有一堆劣质凤钗,不见银票十八万两,只剩五个金漆空盒。这便是对不上号的,其他倒无所缺。”

姜冕疑道:“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姜某见财眼开,私下混入花魁房间,将珠宝银票搬空了吧?”

出人意料,两个形同水火的死对头,大理寺卿杜任之与刑部尚书撒正浩齐齐摇头,异口同声:“有人案发后重新潜入过现场。”

异口同声后,两人很不服气,都对政敌居然与自己不谋而合心生不快,对视一眼后,各自表情都在指责对方剽窃自己独家推断。

姜冕不愧是少傅,顿时便悟了,顺着他们说道:“二位大人的意思是,花魁被害后,现场被封后,大门上了封条后,有人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过现场,悄悄搬走了珠宝凤钗和十几万两银票?然后凭空多出一堆劣质凤钗,李代桃僵?然后姜某与太子暗访现场,便发现了这堆劣质凤钗?然后是刑部官差收归证物,发觉与最早大理寺登记造册单子不符?然后是刑部尚书你今日登门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姜某拿走多少现场证物?”

两位破案推理界名流没有表示反对。

姜冕更奇了:“不管是谁见财起意,首先,他是怎么进入已贴封的房间?其次,要神不知鬼不觉搬走那么些凤钗珠宝和沉沉的银票,一个人怎么搬走?再次,在那么不容易的情况下,此人为什么还要留下一堆劣质凤钗?李代桃僵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是因为搬走了人家的东西,良心不安,就还一部分类似的东西回来?或者说是,以为这样可以糊弄官差?”

阿笙姐姐问道:“可以从窗户进去么?”

我告诉她:“不可以。”

阿笙姐姐又问:“为什么?”

我又告诉她:“因为没有窗户。”

阿笙姐姐吃了一惊,深感疑惑:“堂堂花魁房间,怎会没有窗户?”

姜冕若有所思:“撒尚书不是查出与花魁来往密切官员不少么,有窗户的话,岂不是容易被偷窥到?朝中大员应该并不乐意如此吧?”

“那是怎么进去的?”又回到原点。

少傅挥扇:“算了,先不想这个。目前有线索的只有这堆劣质凤钗了,不瞒二位大人,姜某托孙洗马去坊间查过,这堆凤钗均产自一家叫簪头凤的铺子,但是近几个月的订单均是单个小量,并无批量订制,而且都是从九品以下官僚以及民间所购,并无与花魁来往朝中大员名录,那这批凤钗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纷纷挤过去观看孙洗马提供的订制名单,希望能从中看出端倪,但显然一时看不出什么。

就在众人被带入层层谜团无法突破之时,大殿门外有杂役禀报:“少傅,有西京来的传书。”

姜冕随口应道:“可是我家书?搁进来。”

杂役向各位大人团团一礼后,恭敬送来传书:“回少傅,并非少傅家书,是西京一家叫簪头凤的商铺送来的票据,说是期限已到,请少傅及时支付。”

姜冕手拿传书,愣住:“你说什么?西京簪头凤?票据?”

这时,送茶水进来的眉儿顺嘴道:“西京簪头凤,很有名的啊,就是上京簪头凤的连锁分号嘛,少傅是西京人,居然不知道么?”

众皆愣住。

姜冕青着脸:“那这票据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订过西京簪头凤的劣质山寨品了?”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才不管那些,纷纷望住目前以来最大的嫌疑犯,东宫少傅,姜冕。

花魁被害前夕,姜冕与之有过往来,且夜宿过卿月楼。花魁被害后,现场查封,有人暗中潜入,调换了首饰。几日后,姜冕贸然闯入现场,撕毁封条,私自带走凤钗若干支。今日,西京簪头凤票据送达东宫,票据证明花魁房中首饰乃是姜冕从西京订购。

从没有被这样怀疑过的姜冕,极为气愤,当着众人面,撕开了传书,取出票据仔细查对。日期,确是他来上京之前,落款,确是他笔迹。

少傅一掌将票据拍到案上,目视虚空中的对手,眸底生光:“原来,这一圈兜兜转转,目的在这呢。常毓不过是引子,借他职务之便,殃及大理寺,从而使得陛下垂询,朝野关注,再将重大嫌疑抛于姜某之身,连票据都做得可以假乱真,姜某还如何可洗刷清白。”

陆詹事焦急道:“少傅可是与何人结了仇?”

“若姜某与人结仇,那仇家为何不早些下手,偏在姜某为少傅之后?姜某若此时身陷重案,会造成何种结果?何人可得利?”

陆詹事急得四下走动,走来走去被我阻了去路,他定睛将我一看,大悟:“殿下!少傅若出事,殿下便无人辅佐,无人辅佐的殿下还如何在朝中立足根基?难道说,此案归根结底,是指向小殿下,剪除殿下羽翼?”

忽然间几人都看向了我,我咬着纸四下看了看,身边无旁人,确认他们确实是在看着我。

片刻后,刑部尚书恭敬道:“这些也只不过是毫无根据的假设,至少,这票据如何证明是作伪?姜少傅可否往刑部走一趟?”

大理寺卿对顿时无措的阿笙姐姐表示无能为力。

陆詹事与孙洗马大惊失色,慌了阵脚。

姜冕与之对峙:“我今日同你去了刑部,明日朝中便要流言四起,撒尚书便不为大局着想?”

刑部尚书铁面无私道:“下官只讲证据,只管断狱,不论显贵,不分时局。”

姜冕坚持道:“姜某是被陷害的!”

撒尚书亦坚持道:“少傅可有证据?”

“有证据我还同你在这废话?”姜冕拂袖。

“那就请少傅同下官去刑部一遭。”尚书延请。

“我若不去呢?”姜冕挑衅到底。

“那下官便去请旨。”撒尚书转头便走。

没走成。

——被我拦住去路。

他往左挪,我往左移,他往右挪,我往右移。

他低头看了看我,退后一步:“请殿下让臣过去。”

我仰着头,叼着纸,无辜地看着他。

“殿下是不想让臣过去?”撒尚书不敢硬闯,只好开始逐步探索。

我眨一下眼。

“殿下是觉得少傅没有嫌疑?”

又眨一下眼。

“殿下有证据?”

我点头。

撒尚书明显不信,语气也略有不耐:“殿下不如趁着暮春时光,去放一放纸鸢,好过整日闲在殿里闷着。”

少傅这时也传话:“元宝儿不要顽皮,去吃你的午后果子。”

陆詹事过来领我走:“殿下,我们去侧殿玩去。”

我把嘴里的纸吐出来,两张名单并列摊到地上,趴下拿手点拨,首先点到左边首饰店订购名单的最上头,是孙洗马没有念过的地方,簪头凤掌柜大名,我念道:“李二雉。”再移到右边同花魁来往密切京官名录中一人,念道:“李元凤。”

刑部尚书一愣,俯身便要拾走:“这名单可是顶要紧的,不能拿来折东西。”

姜冕一声顿喝:“住手!”

撒尚书闪了老腰,半天没直起身:“……”

大理寺卿疑道:“这名单,可有什么问题?”

姜冕眼里光芒一掠:“元宝儿,继续说!”

众人便也惊疑不定望着蹲地上的我与两份名单。

我接着道:“少傅有个亲生儿子叫二宝儿,是我给取的名。”

众人一头雾水,少傅何时成亲生子了,这么低调。

姜冕咳嗽一声,从袖中取出蛐蛐儿罐:“那个,是这样的,这只蛐蛐儿叫二宝儿,是元宝儿给取的名。”

刑部尚书扶着腰,终于站直了身躯,口是心非道:“东宫课程如此丰富,少傅领着殿下熟习昆虫,当真逸趣横生。”

姜冕没有与他一般见识,解释道:“殿下的意思是,他是老大,所以是元宝儿,这只蛐蛐儿是老二,所以是二宝儿。那李元凤与李二雉依照殿下的意思,指不定便是亲兄弟,落毛的凤凰便是鸡,鸡属雉科。”

说着,他走过来,俯身看着我手指点住的地方,其余几人也一起凑过来。

孙洗马恍然道:“少傅,各位大人,这李二雉便是上京簪头凤的掌柜,起初我们只关注到店里订购首饰的客人,竟没有留意到这位掌柜!”

大理寺卿道:“同花魁来往密切人员名单中的李元凤,莫非便是户部侍郎李元凤?我记得他似乎也是西京人,查一下李二雉祖籍亲属便知二人有无关联。”

刑部尚书沉吟道:“先不要惊动这位户部侍郎,就从李二雉入手。”

姜冕瞟了瞟他,很是不满:“这位户部侍郎有嫌疑就不能先惊动,姜某人有嫌疑就要立刻去一趟刑部,这是什么道理?”

刑部尚书头也不抬:“李侍郎乃是郑太师二女婿,舒王仲离的小姨父。”弦外之音,你是哪根葱?

姜冕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撒尚书当真铁面无私,连太子少傅都敢缉拿,原来是惧怕太师一脉,而无畏皇储一系。”

“少傅误会了。下官是觉得少傅深明大义,必会牺牲小我,配合刑部查案。而户部侍郎身为皇亲,身负重大嫌疑,若无充足证据,实在不好抹了太师面子。”撒尚书继续明捧实贬,骂人于无形。

少傅脸色已然阴沉。

陆詹事赶紧插足二人之间,引开话题:“若当真这二人是兄弟,李侍郎便有途径弄来一盒首饰,在花魁被害后,扔去现场陷害少傅,可是下官有两个疑问。”

撒尚书示意:“请讲。”

陆詹事清清嗓子:“第一,我们少傅乃是西京世家公子,一掷千金,岂会带着劣质凤钗拜会花魁,那李侍郎脑子是怎么长的?第二,如若李侍郎是杀害花魁的凶手,我们先不管花魁是死是活,在卿月楼报案后,我们也不管究竟是凶手报案还是怎么,作为凶手的李侍郎是怎么回到查封后的现场的呢?就为了扔首饰栽赃?那他怎不一开始杀害花魁后就把首饰扔那儿呢?他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少傅沉默不言。

我从地上爬起来,站到这圈人中间:“因为少傅已经没有钱了呀。”

阿笙姐姐进一步做了解释:“姜氏祖训,不得入朝为官,羡之哥哥无法抗旨,也不能违背祖训,只好与族中断除关系,家中自然也不再供应银两。”

众人不由同情地看向姜冕。被人同情的少傅很是不悦,扫了众人一圈:“怎么,我给太子做老师,挣不到钱么?元宝儿,谁告诉你为师没钱的?!”

我转头向他,不假思索道:“在卿月楼的时候,别的哥哥叔叔都给漂亮姐姐们打赏,少傅都抱着漂亮姐姐在怀里了,还没有给姐姐打赏,那姐姐不停往你身上蹭,你都不给她打赏,真是,太穷了。”

少傅面子挂不住:“闭嘴。”

众人继续同情地看向姜冕。

当然,阿笙姐姐例外。

陆詹事咳嗽一声,赶紧将话题拉回来:“那这么说,户部李侍郎是很了解少傅近况了,所以才能对症下药。”

少傅哼了一声:“我品味岂会如此低俗,没钱我也不会买山寨凤!”

陆詹事立即附议:“所以说,那李侍郎实在是以穷人之心度世家之腹,太没有品味。”

撒尚书插嘴道:“我看,万一不幸真是李侍郎所为,那也不过是因为什么容易到手就用什么,哪有那么多品味不品味,一张票据便是足够证据,我们刑部是不论物证档次的。”

大理寺卿非常无奈要与死对头同一个观点:“正是如此。所以,少傅,我们先搁置品味的争议,可好?”

姜冕拂袖转身,洒然而走:“不管是谁,居然以如此低劣品味陷害于我,我必叫他悔恨终生。孙洗马继续去查簪头凤李二雉祖籍出身,各位若有兴趣,不妨同我再去一趟卿月楼,便可回答陆詹事第二个疑问。”

我迅速跟到后面,补充道:“要带足钱哦。”

东宫少傅,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当然还有太子我,四人就这么没预约,直闯卿月楼,吓坏了老鸨龟奴和嫖客,以为是朝廷不定时检查,一时间,美人与衣带齐飞,仙药共秘丸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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