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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自从兄弟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德孝茶旅庄,丁二妞每天半晌午都要去帮张幺爷的忙。张幺爷的岁数大了,咋忙得过来?那么大一个茶堂子,就是丁四儿一天跑下来也是很累的。灰军装张坤不会帮忙,光是这些天给他两口子办伙食。把张幺娘忙得不可开交,她觉得比喂圈架子猪还忙碌。这两天,灰军装张坤带着“太太”去德阳县办啥子交涉到昨天还没有回来。张幺娘感到一下子就清闲了。

今天,二妞跨进茶堂子,便看见里面已有了许多的茶客。逢场天的茶客要比平常多一倍,都是四乡里赶孝泉镇的乡民。现在,这些乡民们办了年货,便坐在茶堂子里一边喝茶一边摆龙门阵。

“张幺爷,来碗茶哦!”

“张幺爷,我们在这里坐了半天,咋没得名堂呢?”

那边有几个人正在说川剧《御河桥》中的柯老爷那“乖乖儿,不知你怄的是啥子气……”那句唱腔,一个说应该是‘西皮流水’,一个说应该是‘二黄板’,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来啦!”张幺爷在茶炉边,右手拿十个茶船子又提着长嘴开水壶;左手从手掌上一直到手腕是一叠十个茶碗来到茶桌前。他用右手几根指头一掸,五个茶船子便跳到茶桌上。他的指头又一掸,另外五个茶船子在桌子上,跟跳圆舞曲似的打着旋子分别旋到了各人的茶桌前不动了。只听得“嚓、嚓、嚓、”十声响,左手的十个茶碗分别落在了茶船子中;与此同时,右手的长嘴开水壶也提了起来,从那长嘴嘴中连续十次涌出十股开水,准确地落到了茶碗里,一滴也没有洒出来。再看五个茶碗里都只有半碗开水,恰好把茶叶发起。

丁二妞一进茶堂子,便看见了张幺爷的精彩表演。张幺爷脸面红红,她感叹张幺爷岁数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了。她便忙把兄弟原先用过的土白布围腰捆在腰杆上,麻利接过张幺爷手上的长嘴开水茶壶,风快老道地应付着进来的茶客。丁二妞嘴里也时不时地喊:“来了,注意哟!看开水壶烫着人……”

那些隔了十天半个月才来赶场的茶客,见张幺爷换了个少妇来当伙计,便纷纷打听丁四儿的消息。有知情者神秘兮兮的告知:“听说找旷连长去了,那跑堂的少妇是丁四儿的姐姐丁二妞。两姐弟脸面好像啊!”

“那过不了几天,丁四儿就可以腰缠万贯衣锦还乡了。”

“张幺爷,来碗茶!”

“李大爷来碗茶,请坐倒,来啦!”丁二妞的声音在茶堂子里阵阵回荡。

丁二妞对茶堂子里的生意好像很熟悉,没得几天她便熟练地叫得出一些茶客的名字来。再加上丁二妞做事麻利,又勤快,比起她兄弟丁四儿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俨然是一块做生意的材料。丁二妞没在茶堂子里做几天,便深得张幺爷和张幺娘喜欢。

正午时分,德孝茶旅庄的茶堂子里,正忙得起火的时候,灰军装张坤和他的“太太”一人坐一乘轿子回到了德孝茶旅庄。惹得茶堂子里那一百多双眼睛,都看着张幺爷这个衣锦还乡的张坤公子。众人一直看着这个耳朵灰军装小心翼翼地将“太太”陪进了圆门内去了,才收回了眼神。

张幺爷正在开水炉前经管烧水的开水炉,张幺娘跑过来,在他的耳朵上悄悄地说道:“他们这阵才回来,今天连肉都没有割,是不是在半边街饮食店去买些熟牛肉……”

张幺爷有些不满地朝圆门内看了一眼,便毫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来:“随便。”说完,便又拿水罐舀起水掺进铁板上那空长咀壶中。不一会儿,张幺娘买好了菜,并连忙将煮好的饭菜给那“两口子”端进里屋去了。她将儿子媳妇安顿好了,才来招呼张幺爷和丁二妞一起吃午饭。现在,茶堂子里的茶客都回去或者去饮食店吃饭去了,只有十多个茶客还坐在茶堂子里喝闲茶。丁二妞提着长嘴开水茶壶掺了一圈开水,才站在张幺爷的侧旁,端起一碗红苕干饭吃了起来。

灰军装张坤不晓得咋又从里屋跑到外面来了。他手上还拿着一双筷子就这样站在张幺娘的对面说道:“娘,我们昨天在德阳县城里得到可靠消息,共匪红军已经逃到茂汶、松潘去了。我打算过了年就回广元去了。”

“那你哪天走?”

“初六就走,六六顺嘛!”

“你是不是要带些啥东西?”

“娘,东西到时候再说,只是你要多准备些银元就是了。”说完,便提着筷子转身要回圆门内去了。

张幺娘望了一眼张幺爷,便有气无力地对正进圆门的儿子说道:“要……要得!”

丁二妞听说共产党红军去了茂汶、松潘,便立刻想到了自家的兄弟丁四儿。兄弟是不是找到了旷连长也去了茂汶、松潘县了呢?丁二妞就要放下饭碗去圆门内去问灰军装张坤。张幺娘见丁二妞着急的样子,怕二妞进去了要遭儿子的白眼,便制止道:“算了二妞,你莫问他。四儿福大命大,毛毛鸡儿天看成。他恐怕不要你这个当姐姐的操心了。”张幺娘嘴上这么说着,眼圈也红红的了。

丁二妞在她心里头暗暗地问道:“兄弟,你现在是在哪里呢?

二妞挂念的兄弟此时正在一个谷草堆里睡。那晚,丁四儿从剑门关饮食店出来,便踏上那条山间官道朝剑阁县城走去。然而,老天爷也好像要故意为难丁四儿。霜雾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冷,丁四儿已经招架不住了。当他看到那黑黢黢的山坡上有一家住户,便急不可待地走了过去。他本想在这家屋檐下过夜,以躲避这凶恶的霜露和刺骨的寒风。当丁四儿走近这家屋檐时,才忽然发现这家院子旁边还堆着一堆谷草。丁四儿顾不得多想,便拉出几捆谷草来,脑壳朝下一埋,便钻了进去。丁四儿忽然又掉进了一个地窖里。他也不管这地窑里是啥子东西,便站起身来,将谷草铺了些在地窖里,往草上倒下便睡了过去。

丁四儿在地窖里躺着,仍然沉入梦幻之中去了。他梦见自己已经找到旷继勋旷连长了。他穿上了军装,这身军装跟灰军装坤爹的军装不同,好像带着些红色。红军肯定是红色!丁四儿穿上这一套红军军装,跟在旷连长的队伍里往前冲锋。忽然,他看见旷连长被一颗“洋花生米”击中胸膛,那鲜血一股股往外喷。“旷连长,旷连长!”丁四儿冲上前去,背起旷连长就往外跑去……

“旷连长!旷连长!”丁四儿嘴里一边叫着,一边朝前奔跑,眼看后头的追兵就要撵到他的跟前了,丁四儿放下旷连长,顺手在地上抓起两个石头,便朝追兵的头上打去……

原来,睡梦中的丁四儿的手上,竟真的抓住了两根生红苕。丁四儿睁开眼睛,才感觉到这四处一片昏暗。这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睡在一个红苕窖里。丁四儿撑着在地窖里站起身来。他想,我在这昏暗的地窖里睡了多久呢!此刻,竟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他又扯开了几把谷草,从红苕窖里钻出去。外面还是漆黑的世界,难道还没有天亮么?不,不会的,丁四儿记得在剑门关的豆腐饮食店里,他吃了那些剩下的豆腐汤,便走到这个堆草堆里睡了,从此便再也没有起来。莫非我在这红苕窖里睡了一天一夜吗?丁四儿想,肯定是这样的。他站在草堆外对着昏暗的夜色,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顿时感觉到这外面的空气是特别的新鲜和舒服。他又动了动脑壳,使劲摇了摇头,觉得颈项是十分的疼痛。他这才想起这是那三个烂兵抢东西时把他打的。他在地上打了个趔趄。

院子里忽然一声鸡啼,把丁四儿吓得一跳。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在红苕窖里睡了近一天两夜。得赶快走,不然天亮后这院子里的主人就起床了,看见那就有麻烦了。丁四儿是不想找麻烦的。他刚想一拍屁股就走了,可是饥饿又一次朝他袭来。他猛想那红苕窑里的红苕。丁四儿便再次钻进红苕窖,可是又觉得拿一根红苕实在不好走路。他又将那些谷草扭成了绳子捆在腰杆上,解开了胸口上的扣子,将红苕塞在怀中,直到将怀中塞满了红苕。当他重新站在山坡上,便忽然觉得他浑身膨胀了好几圈。丁四儿朝这家院子望了一眼,心里说道:“对不起了,我丁四儿可是第一回当贼娃子。丁四儿向你们道谢了。”但一想到贼娃子三个字,丁四儿不敢怠慢,快步离开了院子,免得被人当贼娃子抓来打。

丁四儿刚刚踏上官道,刺骨的寒风又朝他袭来。脚上那双破烂的抱鸡母棉鞋早已不能再穿着走路了,他只得把鞋子甩在路边,光着脚朝前走。寒气顿时便从脚板心上涌到头顶。他诅咒那个脱他鞋子的鼓眼睛瘦子烂兵,你这个挨枪子儿的烂兵不死在今天,就会死在明天。你就是活下来,二天生的娃儿都没得屁眼。丁四儿用他认为最最恶毒的字眼,来诅咒那个鼓眼睛瘦子烂兵。

走着,走着,丁四儿忽然觉得自己背上麻麻痹痹。他想,自己是病了,这不是那些烂兵打的,那些烂兵是打在脑壳上的。此刻背心上咋是麻麻痹痹,不是病了还能是啥子原因?丁四儿晓得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他过去在德孝茶旅庄仿佛听人说起过,这不是重感冒就是伤寒症。想起那吓死人的伤寒症,丁四儿额头上立刻涌出了细密的汗珠子。丁四儿的精神被这忽然袭击打垮了。现在,他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再回到孝泉镇德孝茶旅庄了。

丁四儿抬起头来,天边已经开始放亮了。他晓得自己不能继续朝前走了。他再往前走就会倒在这官道旁了。还好!天助丁四儿,他的前头又出现了一个谷草堆。丁四儿奋力地朝谷草堆走去。

丁四儿又一次钻进谷草堆,天已经亮了。远处的山头上又传来了一支山歌:

清早起来哟,雾沉沉。

一对班鸠哟,飞过林……

丁四儿将谷草塞住洞口,再也听不清那男人唱的啥子歌了。他只觉得浑身都在流汗,把内衣打湿了。丁四儿喘着粗气又躺了下去。

灰军装张坤原打算过了年再回广元去,可是“连长太太”担心自己的财产遭洗劫,便打算提前走。如今红军已经逃到茂汶、松潘去了,他们也该赶在腊月三十天回家去收拾财产。灰军装张坤自然犟不过“太太”,他也同意腊月二十四就往广元赶回去过年。

灰军装没有办法,只是说:“多给轿夫的钱,一天赶一座县城还是得行的。”

于是,这天晚上,张幺爷、张幺娘把攒的几十块银元全部从一个砂罐里倒出来,如数交给了儿子。可是灰军装张坤很不安逸地说:“咋,才这几个钱?”

张幺爷在一旁气得发抖,但他又不好发作,只是愤然地瞪着儿子说:“你以为这德孝茶旅庄里不是卖茶住店,而是在挖金矿吗?人心难满,洞洞难填。好儿不争爹娘地,好女不争嫁奁衣。”

灰军装张坤回敬了父亲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张幺娘怕两父子吵起来,便对儿子说:“我们这些年攒的银元全都在这砂罐里,你这些年又没有给我们带个钱回来,我们养儿图个啥?”

灰军装张坤晓得父母不止这一个盛银元的砂罐,但他也觉得理亏,便不好再说啥子。他收起所有的钱,便朝“太太”的上房走去。

第二天早晨,天刚麻亮,二妞听到灰军装张坤要走的消息,便急忙来找他,拜托他:“坤爹,请你帮忙打听打听我兄弟丁四儿的下落哈。”

灰军装怪怪地看了丁二妞一眼,用鼻子答应了下来。看到“太太”的滑杆已走在了前头,灰军装急忙催促轿夫说:“快,跟到走!”

两乘滑竿被抬走了,二妞仿佛又多了一种期盼,也多了一线希望。她站在德孝茶旅庄前,久久地伫立着……

丁四儿在谷草堆中睡到半晌午,虽然浑身无力,但他还是从谷草堆中钻出来。此刻,丁四儿心里十分清楚,他一旦睡过去,就不能继续往前走了。他拼死也要走回到孝泉镇去。

丁四儿站在谷草堆前镇了镇神,咬了咬牙,继续朝前走去。不一会儿,饥饿又朝他袭来,丁四儿便从怀中摸出一根生红苕,就着路边才化的冰水洗了洗。他的手被冰水刺得红肿,浑身又是一阵麻痹。他将生红苕塞进嘴里,连皮都没有削,便一口口咬着嚼细,又非常艰难地咽下去。当他咽下去一根红苕,好像并没有给他身上增加多少热气,反而觉得更冷。此时,他的额头上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他顾不得这些了,他要回到孝泉镇去!他用手把额头上的汗珠子一抹,继续朝前赶路。

丁四儿一路过了梓桐,又过了绵阳,他已记不清在多少个谷草堆中睡过了。他本想再使一把劲,当天下午走过金山铺。可是,才过永兴镇不久,丁四儿便再也走不动了。他只好在山脚下寻找到一个谷草堆子,钻进去后便再也不想动了。丁四儿怀中的生红苕被他啃吃完了,那根谷草绳也被他从腰杆上解下来缠在脚上。现在,就是连草绳的尸首也不晓得抛到哪里去了。此刻,饥饿又开始袭击着他,两眼开始发出闪电般的金光之后又是一片漆黑。丁四儿有些悲哀地想,自己能不能走回孝泉镇去呢?此刻,卧在草堆中,丁四儿是多么想念张幺娘。张幺娘要是晓得四儿受了这么多的苦,她一定会流眼泪的。还有张幺爷,虽然张幺爷说话有些顶牛,有些挖苦人。但是他也不容许丁四儿出来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还有二姐,四儿的亲人二姐要是晓得兄弟……自从丁四儿失去了父母,二姐便从来没有让丁四儿在冬天里打过光脚板走路。丁四儿想起自己不辞而别,一种内疚的情感深深缠绕着。他好后悔哟!丁四儿想到这一切,两行泪珠便悄悄地从他的眼角边滚落了出来。

不知谁家的雄鸡又开始鸣叫,将睡梦中的丁四儿惊醒。丁四儿觉得浑身热汗淋漓。此刻,他觉得浑身已没有一点劲,咋办呢?难道我当真就回不了孝泉镇了吗?

当这种悲哀的情绪刚占据了上峰,一种更坚定的信念又将这悲哀的情绪顶了回去。不,我要回到孝泉镇去!

丁四儿凭着这勇气,硬撑起身来,又钻出草堆。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又走上官道。他虽然走得艰难,但还是朝前走着,走着……

饥饿和病魔使丁四儿的身体十分虚弱,特别是此刻的饥饿袭击着丁四儿,他几乎不能往前走了。他命令自己,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走,额头上冷汗冒出来了,他用手一抹又继续向前走去。前面好像是一个黑黢黢的院子,丁四儿感到自己实在难已坚持走下去,必须找些东西吃,哪怕是一根生红苕也好。丁四儿顺着通向院子的小路,飘飞飞地走了过去。

丁四儿来到这家院子的后门,旁边有两间低矮的柴房。丁四儿再也走不动了,他一个趔趄,便朝柴房里飘了过去,倒在柴房里的谷草堆上……

院子里的狗开始叫起来,但丁四儿已经听不见了……

丁四儿沉入了梦乡里。前面院子响起鞭炮声,啊!这是哪家人今早晨在吃团年饭?丁四儿闭着眼睛睡着,喉管里连续咽了几口清口水……

这地方又是哪家捡粪的娃子在唱好听的山歌呢?丁四儿虽然此刻沉浸在梦乡里,但他的耳朵却听得十分清晰:

房前屋后莫唱歌,哎!莫唱歌!

大户人家女儿多,哎!女儿多!

大姐听到心欢喜,哎!心欢喜!

二姐听到动春波,哎!动春波!

只有幺妹不懂事,哎!不懂事!

抱到枕头喊情哥,哎!抱到枕头喊情哥……

这歌声仿佛就是对着这家大户院子唱的。然而此时此刻,丁四儿多么希望大小姐或者二小姐能来救救他。丁四儿,你不要痴心妄想,现在哪怕就是一个丫头给你端一碗团年饭来也好。

山歌声不知唱到哪里去了,沉浸在梦乡之中的丁四儿怅然若失。丁四儿就在这朦朦胧胧的梦乡中一直熬到了天明。

正在这时候,果真有一个丫头打开后门要来柴房里拉柴。当她来到柴房,吓得惊叫一声又退了出去,拼命往屋里冲:“少奶奶,快呀!有个人!柴房里有个人!”

丫头不一会儿果然带着一个头包孝帕的少妇来到了柴房,惊问道:“你……你是哪个?咋睡在我们的柴房里?”少妇的声音有些打颤,仍不敢跨进柴房里去。丁四儿沉浸在睡梦中,仿佛梦见有人在问他,要给他团年饭吃。他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梦呓道:“我……是孝泉镇……镇的丁四儿。快……救……”他还没有说完,便再也没有力气了。

那位头包白布孝帕子的少妇嘴里也跟着念道:“孝泉镇的丁……四……儿。”念着,念着,她便跨进柴房,又蹲下去看看丁四儿的脸,不禁惊奇地叫道:“就是他,就是他。”

“少奶奶,他是哪个?”

头包白布孝帕的少妇站起身来,又对丫环说:“他是我的亲戚,我看他是病了。你快去金山铺请先生来给他看病。”

丫环为难起来,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少妇看出了丫环的心事,便又说道:“玉儿姑娘,屋里的事我来做,你快去请先生来看病要紧。”

丫环走后,少妇镇静了一下,这才急忙朝院子里跑去。

丁四儿醒来,见自己已经躺在一架木床上。他睁开眼睛四周一打量,发觉这里十分陌生。丁四儿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醒了。”一个女人从外头跨了进来。

“这是哪儿呀?”丁四儿看着这个包孝帕的女人问道。

少妇跨进屋子却没有回答他,两眼却死盯着丁四儿问道:“你是孝泉镇德孝茶旅庄的丁四儿?”

丁四儿吃惊地鼓起了眼睛。“你咋晓得?”

少妇把白布孝帕子从头上取下来,便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原来还是个大姑娘。“你还认得我吗?”

丁四儿摇了摇头,但又觉得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位大姑娘很面熟。可是现在他怎么也记不起这个姑娘的名字来。许久,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

姑娘脸一红,说道:“我是桂三女,你忘了么?”

“桂三女?你就是被牛贩子带到金山铺……”

“对呀!这里离金山铺只有四里路。”

丁四儿听到这里,就要使劲往床下梭。桂三女忙制止道:“你莫动,你害的是伤寒症。你已经吃了五道药,睡了一天一夜了。先生说你的病要半个月才得好。已经给你喂了几顿饭了。”

丁四儿靠在床上,看着桂三女问道:“你咋会在这个地方?这是你的房子么?好大的房子。你男人是个绅粮?”丁四儿一连问了桂三女好几个问题。

桂三女经丁四儿这一问,两只眼睛顿时红了起来……

原来,桂三女被牛贩子带到金山铺,那牛贩子便放出信息来。谁知大粮户金家金老爷犯了瘫痪病,在床上已卧了整整一年了,现在正要娶一房小妾来给金老爷冲喜。

桂三女就被金家买了回来。金家还正儿八经地给桂三女做了酒,那酒筵的鞭炮声响之后,桂三女便如同进了地狱。金老爷成天瘫痪在床上,娶这门亲也只是一种形式。就在成亲的当天晚上,大奶奶就要桂三女去跟金老爷睡,并接屎接尿。桂三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况且,这个既瘦又干的老头子,全身光溜溜的躺在床上,桂三女哪里敢看。但是,站在身旁的大奶奶哪里由得了她。大奶奶一巴掌把桂三女打得转了一百八十度,并训诉道:“他是你的男人,有啥子不敢看?你是跟金老爷做过酒的,你是金老爷的小婆娘,你不经佑他喊哪个来经佑?”

桂三女的眼泪往肚子里流,她闭上眼睛,开始给床上这个老头子接屎接尿。这一干就是好多年。桂三女已从十几岁的小姑娘长到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躺在床上那个干瘦的金老爷,看见逐渐长得水灵灵的桂三女直叹气,成天骂大婆子不给他找名医来看病。金大老婆晓得金老爷无药可治,便又为金老爷买个名叫玉儿的姑娘来冲喜。可是,金老爷更加对大老婆满腔的气恨。他还没有等到跟新买来的玉儿姑娘做酒,就一命归西了。

金老爷死了,桂三女以为有了出头之日。可是,大婆子硬要桂三女守孝三年,到三年满后就放她走。桂三女不知道她会不会步丫环玉儿的后尘。玉儿丫头已经被大婆子转买给了人家,过了年就要走了。桂三女一想起自己苦难的命运,眼泪就止不住往肚子里流……

听了桂三女的诉说,丁四儿心里也一阵难过。这时候,丁四儿想起了三姐。三姐为了守孝,还要把那根独苗照看着长成人,二姐不是骂她太傻吗?再看看桂三女,她长得那样好,可又嫁给了瘫痪在床上那么多年的老头……

“桂……”

桂三女见丁四儿要跟自己说话,便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望着丁四儿。丁四儿停了片刻才说道:“啥子守孝哦!那还不是整人害人借口罢了。我看你们大婆子正想着办法收拾你,桂……你干脆跑了算了。”

桂三女也觉得自己离不开玉儿的命运,眼泪又从眼角边掉了下来。

“桂……跑……”丁四儿本想喊桂三女跑到孝泉镇去,可是现在自己就是这样子,咋个……他只得暗自叹息。

“我不跑!我要守满三年孝。”丁四儿吃惊地看着桂三女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抬起头来说:“我是跟金老爷是做过酒的,我跟玉儿不同呀。等我守满三年孝,再离开金家也不迟。”

听到这里,丁四儿悲哀地闭上了眼睛。她跟三姐是一样的想法。

“少奶奶,大奶奶问你的亲戚啥时走?”被桂三女称作玉儿的丫环走进房,说道:“大奶奶说,今天都腊月三十了。”

桂三女说:“晓得了。”随即她对玉儿说道:“你去帮我喊的滑杆来了没有。”

“没有喊滑竿,给他喊的鸡公车。”

桂三女想了想,又转身进了院子大门。桂三女一会儿便从屋里用草纸包了一包煮好的腊肉香肠,还有一副水药跨进门来。他对丁四儿说:“丁哥,这些你就在路上吃吧!我们金山铺的金先生是个大名王医先生,他的药见效。我又喊玉儿去开了一张药单子,你带到孝泉镇去吃。”

丁四儿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丁四儿坐上了玉儿请来的鸡公车,桂三女又叫玉儿抱来一床旧被盖把丁四儿裹起。鸡公车就要起步了,丁四儿忽然觉得十分依恋,他满怀深情地对桂三女说:“桂……”

桂三女也动情地说道:“等我守满三年孝,我就回娘屋来,回孝泉镇来。”

鸡公车推着丁四儿走了好几个山头。他回过头去看,只见桂三女还站在院子的门口……

除夕夜晚的孝泉镇沉浸在一阵松一阵紧的鞭炮声中……在几乎无人去的街道上,只有丁四儿坐的鸡公车的车轮声,在与鞭炮声争鸣。但鸡公车轮声却无法融入到鞭炮声中去。在鞭炮声间隙时,鸡公车的声音却又格外的响亮、悠长,像一支凄哀忧愁的歌……

丁四儿被鸡公车顺利地推到了德孝茶旅庄门口……

“幺……爷,开门!”

张幺爷、张幺娘已经吃过了团年饭。张幺爷正打算把炉子里的火盖了。听到外面的喊叫声,心里直嘀咕:“这三十晚黑了,还有人住店?”

张幺爷正在忙碌,张幺娘便去把门打开。

“幺……娘,我是丁四儿。”

黑暗中的丁四儿看见了张幺娘,眼泪便“唰唰”地往下流。张幺娘先没有看清楚,当她听说“丁四儿”时,还以是自己听错了。后来,老人家忽然明白过来,她急不可待地喊道:“哦!你是丁四儿?四儿!老头子,丁四儿回来啦!”

张幺爷也回过头来,跨到了门口来了。老两口一看,果然是丁四儿坐在鸡公车上。张幺娘已跨到了街上,把丁四儿从鸡公车上扶了下来。她紧抓住丁四儿,害怕他再次跑了似的。她嘴里又“喃喃”地说道:“四儿呀!你到哪里去来的嘛?”

丁四儿被张幺娘扶进了茶堂子里坐下,只见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便又将丁四儿扶进他自己原先住的那间小屋里。丁四儿见床上的铺盖理得整整齐齐叠在床上,他眼眶里的泪水包不住又流了出来:“幺娘,我……”

“先躺下,莫说话了……”

丁四儿躺下了,这是他离开这间小屋半个月又回到了这间小屋里。丁四儿居然能回到这间小屋子里来了,他在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这不是梦,这是现实,这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丁四儿眼里又涌出了不知是悲哀还是幸福的泪花……

张幺娘从小屋里出来,只见推车匠已将鸡公车推进了茶堂子。这时,推车匠又从车兜里取出那包中药递给了张幺爷。张幺爷又交给了正走来的张幺娘。张幺娘说:“你给我做啥子,你先把药给四儿煎起,我给他们整夜饭。”

张幺爷就拿着药来到茶炉边给丁四儿煎药。他让药煎着,又来跟推车匠一起坐着摆龙门阵。他忍不住先对陌生的推车人发感叹说:“‘没得金钢钻,就没揽瓷器活。’你以为闯江湖是好耍的么?‘金窝窝,银窝窝,还是离不得这个狗窝窝。’”

床上躺着的丁四儿,已听不清张幺爷在说些啥子话了。今天这一路风寒,他又感觉得自己的背皮子有些麻痹。他真想安安静静地、甜甜蜜蜜地睡觉。丁四儿真的就闭上了眼睛……

镇子上的鞭炮声还在此起彼伏地响,特别是孝泉镇的富人们住的“肥猪街”鞭炮声最响。那是大户们斗富的时刻。丁四儿在睡梦中也听到了这么响的鞭炮声。他心里也在想:孝泉镇好闹热呀!我再也不离开孝泉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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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风刹天,本是第一世家风家少主,地位尊崇,却亲眼看着父亲被打入万丈深渊;他,山谷潜心修炼十年,只为报那血海深仇;当他终于手刃仇人,回到本家,却发现所有的一切竟是一场惊天阴谋;横穿魔幻,勇闯龙潭;号令众兽,踏平神殿;直逼雪国,深入冰坛;世人皆说他冷酷无情,却不知他的情只给了那几个真心待他生死不弃的人;且看他如何披荆斩棘,一步步的追寻真相。。。。。。。。。。。。。。。。。。。。。。。。。。。。。。。。他,风戮天,本是第一世家风家的二少爷,衣食无忧,却目睹父亲被打落万丈悬崖而变得痴呆;他,出谷之时,复又经历那忘却的场面,成为真正的戮天;他,为报父仇,建立黑暗神殿,与全天下人作对;世人皆说他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却不知是天下人逼的他变成了魔鬼;他笑着对她说:“如果有来世,你可愿独予我一人微笑?”她看着他的眼苦苦笑道:“我不想许诺什么来世,也无法去许诺,不如好好珍惜现在吧。”他淡然一笑,他知道,她心里一直都没有他;却不知,她已经早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他,无法自拔。。。。。。。。。。。。。。。。。。。。。。。。。。。。。。。。她,凌芸,本是第三世家凌家家主之妹,过着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生活,但在面对众人的威胁时,却被那个曾经说过誓死护她周全的亲哥哥抛弃;她,在老头儿的教导下,终成为炼药师中的翘楚;当她终于决定原谅哥哥时,却亲眼见证他和他的厮杀,她又该如何选择?她,为了救他,竟与他建立连心契约,他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尽管如此,她亦甘之如饴,因为她相信他;陪他穿魔幻,闯龙潭;去雪国,救王后;入冰池,得雪莲;一切的一切,原本只为了他;可是不知不觉,她的心竟分了一份给另一个他。。。。。。。。。。。。。。。。。。。。。。。。。。。。。。。。。。。。。。。。他,凌风,第三世家凌家少主,因为十年前那一场变故,痴心于武学,只为了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他,放走杀父的仇人,只为了不让她为难;他,甘心做他的护卫,只为了时刻守护在她身边;他从未掩饰过对她的心意,只是她是他的妹,而他是他的子;当他终于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震惊之余,却又多了一分庆幸;因为他和她之间不再有那份隔阂,只是此时的她,却早已心有所属;她无奈的说道:“凌风,天下有那么多的女子,你又为何偏偏如此执着呢?”他苦苦的笑道:“那天下有那么多的男子,你又为何钟情于他呢?”
  • 谢谢你,钟情我

    谢谢你,钟情我

    秦慕锦在婚礼上被新郎抛下,外婆气急去世,好好喜事变成一场闹剧,从此封闭自我,放逐英国。直到遇到江念何——两大家族江家和何家的法定继承人,天之骄子,二十五年的时间里对待一切都吊儿郎当,偏偏对秦慕锦上了心。########################################################秦慕锦:“江少,我们不合适,我性冷淡。”江念何:“有什么不合适的,年龄相仿,门当户对,我又不是gay,而且我只对你一个人硬的起来。”########################################################这是一个救赎与被救赎的故事,是我理想中的爱情模样。他们衣食无忧,不会为柴米油盐吵架。他们有缘,命中注定要相遇相爱。他们有份,不会被命运捉弄,做被人棒打的鸳鸯。他们勇敢去爱,互相鼓励,成就更好的对方。他们是我心目中的完美,纯粹真挚,不掺杂质。他们的爱情是我心中的白月光、象牙塔。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青少年应该知道的甲骨文(阅读中华国粹)

    青少年应该知道的甲骨文(阅读中华国粹)

    阅读中华国粹系列是一部记录中华国粹经典、普及中华文明的读物,又是一部兼具严肃性和权威性的中华文化典藏之作,可以说是学术性与普及性结合。丛书囊括古今,泛揽百科,不仅有相当的学术资料含量,而且有吸引入的艺术创作风味,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经典之作。本书主要内容包括:从汉字起源到甲骨文的诞生;甲骨文概述;甲骨文的发现与早期研究;“甲骨四堂”等。
  • 古龙:萧十一郎(全3册)

    古龙:萧十一郎(全3册)

    读古龙长大的人,都活得很酷!在《萧十一郎》里,酷就是哪怕被误解也要坚持做正确的事。 古龙用《萧十一郎》写尽你正在经历的悲欢离合!113部电影104部电视剧32个游戏14部漫画不是真正的古龙,刀一样、诗一样、风一样、酒一样的文字才是真正的古龙!古龙诞辰80周年纪念版!《萧十一郎》系列全3册,囊括《萧十一郎》《火并萧十一郎》(上下两册)两部经典。《萧十一郎》,一部先有剧本后有小说的武侠奇书。萧十一郎,一个被所谓正派唾弃的“盗贼”,一个敢爱敢恨、无怨无悔的浪子,无论多少次被误解,他都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他用隐忍和孤独,诠释另一种至情至性。古龙笔下以悲剧为结局的主角,只此一人。
  • 跨世绝宠:腹黑王爷追妻99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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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也许你会以为如今的一切不过都是意外,但其实,这些都是所谓的——天意。、末世元帅穿越至不知名的古代,为了回到从前所在的那个世界,她寻找一切办法,在此期间,她遇到了传说中的国师,邪肆的九尾妖狐,隐于山林深处的神医,以及······故人。无论是与谁相遇,还是与谁重逢,她的目标依旧是回归那个世界,然,这个目标真的能一直坚持下去吗?但,小小异界又有何难?军团女王的称呼可不是盖的。(简介无能,详细请见内容)pa:男主不是王爷,书名上的王爷是不小心打错的,本文以剧情,热血为主题,情爱为辅线,若不喜,请勿喷
  • 雨季末了

    雨季末了

    (幽默搞笑+微微感动)一个调皮的痞子女,一个腹黑的大少爷。一个活在地狱,一个生在天堂。两个天差地别的人撞到一起,却产生了相同的感情,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样令人笑破肚皮的事情呢?最终,两人是否能有完美的结局?敬请耐心阅读!!~
  • 江湖防骗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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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中原边际仞雪域的鹤宫乃是邪魔外道,用手段控制江湖整整百年。传说那鹤宫宫主更是心狠手辣!某护法:“副宫主不好了,宫主又出去摆摊说要创业致富。”某副宫主:“老规矩,乔装排队去买。”一众属下捂着肚子双腿打颤······某护法:“副宫主不好了,宫主她调戏良家妇男了!”砰!玉石桌应声而碎,某副宫主咬牙道:“难道我不好看吗?!”
  • 褪散

    褪散

    一个关于亲情友情爱情的故事,他们在人海中彼此相遇,彼此依赖,彼此离开,最终褪去伪装,散尽执念,在岁月中找到了本我,并且走上了各自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