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报复还没有开始,性命便已垂危。
这样也好,这样她就能去找大哥了,这样就不用再受情苦,也不用在遭受欺骗和背叛。
当刺客出现的时候,全场好一会儿才想起骚动,可那个刺客要杀的人不是芜姜,而是她,那一剑在她一吐为快之后,猛地贯穿他的胸口。想来这是芜姜精心安排,他带着恨意地昏倒在血泊里,再也听不到这世间的吵吵嚷嚷。
禁卫军和近卫甲同时出动,才控制住场面。
芜姜抱着满身血红的女子回到寝殿,脸色苍白地叫来御医。
御医紧急查看,暗暗想了一会儿,拱手禀告:“陛下是想让她活,还是死?”在高台之上,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的女人,没有得到陛下旨意,他们据不敢贸然施救,于是采取了最稳妥的方法,原以为面面俱到,万无一失,不想却挨了皇帝一脚。
“可恶,医者仁心,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她是朕的皇后,她若死了,朕要你给她陪葬。”
都闹到这不田地,都已经撕破脸了,还一口一个皇后,这皇帝执迷不悟,没得救了。
御医连连扣首,慌忙应是。
太医清理了伤口,细细搭住脉搏,忽然神色一变,又看了看她的伤口,发现伤口里渗出浓稠的黑血。
“怎么回事,你快说。”
“陛……陛下……”太医不断擦着额头上的汗,“伤口未触到心脏,没什么大概,只是剑有剧毒,臣等实在无能为力。”
“没用的东西。”芜姜一脚揣在他脸上。
他掉了颗门牙,仍旧爬起来跪在地上发抖。
“芜姜……芜姜……”昏迷的殷小虎神志不清地喊他的名字,他便急忙走到窗前,牵着她的手:“我在这儿,你一定不要有事。”
迷迷糊糊简,她的眼神定了一定,在那一瞬间的清醒只时,忽然扬起另一只手扇过来,她用尽全力,也只够在他脸上不痛不痒地碰了一下。
“你就这么恨我……”他痛苦地说。
“别假惺惺的,你杀了我,很好,很好,让我天天看到,不如现在就去死。”她声嘶力竭地吼着,然而喊出口的话却气若游丝。
“你不是恨我吗?那就活着报复我啊,只有活着才能找我报仇不是吗,我等着你来杀我。”
她的神智又开始涣散,双手无力地垂落,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答应你,只要您能活过来,我让你手刃仇人。”他眼色痛楚,说出的话却惊人耳目。
她的仇人是谁啊?不就是他自己吗?这是要一命换一命吗?
果然父子一脉相承,都逃不出女人的手掌心。
可是殷小虎再也听不到他的话,昏昏沉沉地睡着,任他这么叫都叫不醒。
她要离开,谁都拦不住。这才是报复她的最锋利的那把刀吧。
皇宫动荡,人心惶惶,虽然这个消息被强心按下,但是风声仍然不胫而走,传到了将士耳里,导致军心不稳。
莹秀手里拎着荷包,换上了一间黑色劲装,回到野狼身边:“阁主,属下前来复命。”
“她就这么放过你了?”
莹秀犹豫了一下,从腰间解下荷包:“阁主,这是殷小虎送给我的银子,她相信我的话,可是却没有何芜姜闹开。”
“你说……什么?”
“阁主,恕属下多嘴,我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感情也很好。”
“既然知道多嘴,给我闭嘴。”他一张劈下,手边的桌子应声四裂。
“阁主……我……”一时心直口快,竟然说错了话。
“下去。”他的声音很冷。
莹秀想出言安慰:“阁主,您别着急,宫里现在还没传出消息,可能是因为殷虹小虎还没找到机会下手,您……”她上前一步,只想触碰那个背影,熟知,突然一道黑影闪来,挡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个劲装女子,女子黑衣冷面,冷艳非常。
“影奴姐姐。”她低喃,知道了分寸,闪电般收回手,保拳告退。
莹秀离开后,影奴对着野狼躬身:“阁主,刚刚收到消息。”
“什么?”
“宫里有人行刺。”
“哼,果然。”野狼满意冷笑,“死了没。”
影奴叹息着摇头,心事重重。
“我料想也是。”他冷笑,“凭殷小虎根本伤不了他。”
影奴豁然的抬起头,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清楚:“阁主,不是的,受伤的是殷姑娘,她正昏迷不醒,现在昏君正贴出告示广招名医救治。”
“什么?”他忽然转过身,脸色恐怖。
影奴不敢看她,只说:“告示里声称,殷姑娘是为救昏君,舍身挡剑,而剑上有剧毒,御医无解,所以求助民间。”
颀长的身影晃了一晃,他颓然坐在椅子上:“影奴,你说,知道真相之后,她还愿意为他去死,是不是因为爱到骨子了。”
影奴沉默。
“怎么可能,我才离开多久。”
“阁主,您对属下说过,您已经决定放手了,何必再为她牵挂,徒增烦恼啊?”
野郎抚摩着自己脸上的伤痕:“我想……我想……”
“您想等你回复英郎的容貌,再次出现出现的时候,再把她夺回来吗?”
“哼。”他冷笑。
“可是您错了,她不会再原地等您。”影奴蹲在他前面,抓住他的手,“可以跟您生死与共的,不是她,而是天莱阁为您舍命的我们。”
野郎平静地俯视着她。
影奴的手攀上他上伤痕累累的脸:“即使您已不复当年的绝代容貌,影奴永远会跟着您,无论多么危险,影奴都会档子您的面前。”
野郎闭上眼睛,痛楚地呼出一口气。
“她怎么样了?”
“剧毒不清,怕是活不过两天。”
“把独牙带来。”
“阁主……”她豁然站起来,“这小子提的要求太过分了,您还要见他吗?”
“去。”野郎分吩咐。
“……是。”影奴咬牙退下。
半刻功夫之后,独牙便吊着放大镜来到了他的面前。
“大人可是想好了?”独牙拱手。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叛军右统领,野狼大人。”
“哼。”他冷笑,“我从敌人手里救过你一命,你不该感谢我吗?”
独牙笑笑,一绺白发垂到肩头:“唉,都怪我这儿老胳膊老腿,如果不是跑得太慢,也不会被抓,大人救了我,我已经倒过谢,不过,大人是为什么救我,我心里却是一清二楚。”独牙走到他身侧,拿起放大镜凝视着他脸:“世上除了我,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你恢复容貌。”
“我说过钱不是问题。”
“可我要的不是钱。”独牙有些激动,可是一激动,那付枯朽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你瞧,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有钱都拿不动了。”
“你说过,生死有时,即使我答应你,你的身体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哼,这你就不用管了,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想再看看自己的模样。”他的眼中露出痴迷的神采。
“所以,你就要用我的身体填补漏洞,这就是医者仁心吗?”
“你不会死,是会老而已。”独牙顿了一下,“这几日我总是梦到她,我想让她见见我年轻时的模样,至少我要先变回那时的模样,才敢去见她啊。”
原来是因为……女人。
“我们……还真像。”他苦笑一声,“我答应你。”
“真的?”独牙惊喜,那满头白发瞬间恢光泽。
“哼。”
“我现在就帮可以帮你恢复容貌。”说着转身朝外面走去,略一踉跄,被野狼扶住。
“不用了。”他握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
“怎么?后悔了。”
他摇摇头:“不用你帮我恢复容貌,作为交易,帮我去救一个人。”
“谁?”独牙皱眉。
“当朝皇帝的宠妃。”
“哈哈……”他像听到一个笑话,“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的规矩,这一生都不可能医治皇族中人。”
“你一个大夫到底和皇族有什么深仇大恨。”
“皇帝就了不起吗?仗着自己的权势,夺我所爱。”独牙冷笑,眼里放出仇恨的光芒。
“哼,据我所知,是你自己没用。”野狼讥讽。
“是,所以我不恨他,但我却不能原谅他,夺走了,却没能好好守住。”独牙深吸一口气,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年迈至此,她已经好久没有掀动过这么强烈的情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心血胜旺,那女子的容貌却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这么些年的思恋,原来从未忘却。
“这是交易,你到不答应?”
他的语气沉静冷漠,他知道他会答应,就如同他知道他多么渴望年轻。
“好,但前提是……我必须要先拿大酬劳。”他才不信为了别人的女人,这个气质非凡的男子会舍弃自己的大好年华,换一袭匆匆白发。
沉默片刻,他轻轻点头,答得无波无澜,毫无挣扎:“好。”
既然对方的筹码是她,那么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能告诉我,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吗?”
“一个我曾爱过,至今仍恨着的女子,她若死了,我去寻谁复仇。”他的唇边绽开冰冷的笑,看上去如此刺目。
独牙也笑了:“我若见到那女子,定然会告诉她,你的情深和你的恨。”
“不必了,他不需要知道。”
“是吗?”顿了一下,“包括你的真名--英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