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至四月中旬，洛阳城的天气渐渐温暖。
常兴的案子在冯诞的推动下将审批时间由一个月演变为七天，依律在菜市口问了斩。常姨娘大哭了一场，自请前往瑶光尼寺吃斋祈福。冯璇也似变了个人一般，安分守己，一时之间，没人来找冯蓁的麻烦，她竟觉得无聊起来。
索性牵马出门，带着折叶出门逛街去。
文玩馆。
冯蓁在店内转悠一圈，看中一款春水秋山玉制的笔洗，正要掏钱，一只手忽地伸了过来拿走了笔洗：“这个我要了。”
王清琬？
冯蓁于心中冷笑，退开一步，“王小姐先挑。”
“冯四姑娘这是什么话。”她笑吟吟说道，“我们各看各的，冯四姑娘怎么说的好像是让给我的一样。”
冯蓁哂笑一声，走到一旁的柜台前挑选了一块松烟墨，王清琬果不其然抢了去，“这个我先看中了。”
冯蓁眉头微微一皱，“王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王清琬用那日冯蓁嘲讽她的话反唇相讥。
“那好，我去别处看。”冯蓁移步走到书画架前，折叶小声地道：“小姐，她想激您跟她竞价，您可千万别和她较气儿。这间铺子是六王爷的产业，就算您先不要，她也是不会给钱的。”
竞价？
冯蓁嗤笑出声，这些贵族小姐们怎么老喜欢玩这些幼稚把戏。
她计上心来，假意在书画架中挑挑拣拣，最终选中了一幅顾恺之的《洛神赋图》，“老板，把这个给我包起来吧。”
王清琬果然夺走画卷，“老板，这个我要了。”
老板一脸为难地看着她们。
“王小姐到底想怎么样？我让给你你又不要，我再挑你又要。”冯蓁佯怒道。
“冯四姑娘这叫什么话？我只不过恰好看上了这卷画而已，既然你我都想要，那就竞价咯。价高者得，如何？”
“好啊。”冯蓁一口答应下来，“原价五十两，我就出六十两好了。”
“一百两。”王清琬没半分犹豫。
“一百五十两。”冯蓁再喊，同时依依不舍地看着画卷。
“两百。”
二人动静不小，店中其他客人纷纷侧目，见是贵族小姐斗气，都起哄道：“再出高点！”
冯蓁咬牙喊出一个数字：“三百。”
王清琬立刻接道：“四百！”
“好啊，成交，我不要了。”冯蓁笑盈盈地道，转身朝门外走去。
王清琬眼中闪过丝嘲笑，语气微酸：“本以为冯四姑娘也是个风雅人，没想到还是舍不得这黄白之物。”
“我可比不上素有才女之称的王小姐您。”冯蓁笑道，“一幅赝品而已，高价拍回去附庸风雅么？”
四周围观的众人哄声笑起来，王清琬气得脸色发白，低头仔细一看，懊恼地将画摔在了地上。
冯蓁从文玩馆出来，视线里一抹红衣策马而来，如一团火，荡在风中。
公主？
正当冯蓁犹豫着要不要喊她，元滢已瞧见了她，丢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飞奔而过。
冯蓁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街巷处传来兵甲响动之声，旌旗飞扬。
原是边将返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明月！明月！”元滢勒住缰绳，笑靥如花地唤那为首的年轻将领。
冯蓁循声望去，见元滢同青年相谈甚欢，不禁问道：“那人是谁，你认识么？”
“小姐，那是落雕都督斛律光，陛下密诏二公子与他回京，京中都传遍了呢。奴婢也是今早才得到的消息。”
“二哥回来了？”冯蓁疑惑道，冯昱远镇西凉，若非发生重大变故不得进京，元宏为什么召他回来？
“是啊，往年太皇太后祭典，二公子是不回来的。”
冯蓁秀眉微蹙，“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昌黎王府。
张红结彩。
一名高大英武的戎装青年站在府前清闲踱步，身后立着排侍卫。
“你是……二哥？”冯蓁迟疑地唤了他一声。男子转过身来，目光蓦地一喜，“阿蓁！”
他大踏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在空中打了个转，爽朗笑道：“变沉了！”
冯蓁羞的脸上滚烫，红云飞起，忙道：“你快放我下来！”
“好你个阿蓁，才几年不见，就同二哥如此生分了？”冯昱将她放下，凤眸轻睐。
“……七年了吧。”冯蓁讪讪地答，旋即嗔道，“七年前阿蓁还是个小孩子呢，能不变沉吗。”
冯昱轻笑出声，揽过她在自己怀中比了比，“不止变沉了，也长高了！七年不见，阿蓁都成大姑娘了。”说着，眼中却微微浮起一丝怅然。
他戍边西凉消息并不灵通，回来时才知道小妹已被废去后位，十分担心，因此一回来便在府门外等她。
七年前出京时小妹泪光盈盈牵他衣角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现在她就在自己眼前，却如同见了陌生人一般，眼中多了几分戒备。
冯蓁勉强笑了笑，道：“二哥呢？二哥在西凉可好？怎么还不给阿蓁娶个嫂子回来呢？”
“你别急，二哥这次回来就是给你寻嫂子的。”冯昱笑道，兄妹二人相携步入府中，边走边谈论着西凉的新鲜事儿。路上撞见冯璇，她如受惊小鹿般向冯昱行了礼，满脸的惶恐。
“原来是三妹妹。”冯昱笑道，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二哥给你带的礼物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冯璇应声答道，眼中悉是惊恐。
冯昱没说什么，笑着点点头带了冯蓁离去。
晚上，昌黎王府举行家宴，替冯昱接风洗尘。
冯昱的副将斛律光也在受邀之列，寻了个空，向冯蓁问起安德公主寿宴的事，连声道谢。
冯蓁摇头，向他问起元滢的事：“将军与永宁公主相识？”
“问明月不如问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元滢的声音忽地传来，冯蓁回过头去，惊道：“公主，您怎么来了。”
目光又是一凝，元滢背后站着元宏与元勰，正含笑看着他们。冯蓁同斛律光忙不迭屈身行礼，却被走上前来的元滢扶住。
“怎么，皇嫂不欢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