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来到父亲的墓前,看见墓碑前的荒草已经长到了半人高,几乎完全遮住了碑上的铭文。玛格丽特用脚把前面的荒草踩倒,铺成了一张两米见方的绿毯,然后再把那张黑底红花的披巾铺在上面。
“来吧,宝贝儿,坐下来,我们可以请外公来陪我们玩儿了。”玛格丽特把克莱尔牵到身边,一起坐到披巾上。
克莱尔转着她的小脑袋左右看了看,问:“外公在哪儿呢?你原来不是说他住在这地下的吗?我们能看见他吗?”
“我们能看见他,等会儿妈妈施一个魔法,我们就能看见外公了。”
“那你快点施魔法吧,你的魔法在哪儿呢?”
玛格丽特在胸前做了几个施魔法的动作,那个白色小药瓶就出现在她手里了。“看吧,妈妈的魔法在这儿呢。”
“呵呵!妈妈你真行!是不是外公马上就要出现了?”克莱尔露出一脸好奇的神色。
“快了,我们就要看见外公了。”玛格丽特边说边转过身来对着墓碑念念有词,克莱尔以为妈妈正在念魔法的咒语呢。
大约过了五分钟,玛格丽特毅然转过身来,一把把克莱尔搂在怀里亲了又亲,然后郑重其事地问她:“克莱尔,我的乖宝贝儿,妈妈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很想看到你的外公?”
“是的,妈妈,我现在就想外公带我玩儿。”
“你还想爸爸带你玩儿吗?”
“不想了,爸爸老是不回家,我也懒得管他了。”
“好,我们都不想他了。我的宝贝儿,我的乖乖儿,我这就带你见外公去。”
玛格丽特让克莱尔坐到自己对面,然后旋开药瓶,倒一粒药丸在手心。“来吧,宝贝儿,魔法装在这粒药丸里面,吞下它你就可以看到外公了。”
“妈妈真好,谢谢妈妈!”克莱尔冲妈妈莞尔一笑,抓起药丸就塞进嘴里。
玛格丽特心里一颤,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看着克莱尔完全吞下了药丸,她才猛然把她抱进怀中,然后又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妈妈,我冷,我冷。”克莱尔幼小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玛格丽特的身体也跟着一个劲儿地颤抖。“宝贝儿,别怕,太阳照着我们呢。很快就不冷了,我们就要见到外公了,外公会带我们一起玩儿,外公那里可好玩儿了……”
在庭院的木椅上呆坐的帕格纳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对,他们一定是去了那里。帕格纳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赶紧爬上飞车对他的女侍卫说:“快,翻过那座山头,莱茵斯特墓地!”
飞车很快起飞,刚一翻过山头,帕格纳就看见了那片熟悉的墓地,看见了那块墓碑前躺着的两个人影。飞车在人影边降落,帕格纳几乎是从飞车上滚下来的,他赶紧手脚并用爬到那两个人影旁,一把抱住他们使劲摇晃起来。“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克莱尔!克莱尔!……”
玛格丽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爸爸,是您吗?我和克莱尔投奔你来了,你一定要接纳我们哦。帕格纳抛下我们母女不管了,他已经不是你看到的那个帕格纳了,我都不认得他了……”
“玛格丽特!你快醒醒,我是帕格纳,我是你的丈夫啊!”
玛格丽特极力睁了睁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然的笑容。“你……你……还是来了。可是,克莱尔等不急……她……她已经走了,找外公玩儿去了……我……我也要走了……不用再……想你了……”
玛格丽特的头无力地耷在了帕格纳的手臂上,而她的双臂还紧紧地把克莱尔搂着,让她的宝贝儿永远睡在了一个幸福的港湾。
31、
肖恩苏醒过来,感觉刚刚做了一场梦,梦中全是像风一样向身后飞逝的白光。他感觉头脑有些胀痛,就像一场宿醉之后醒来的感觉。他开始极力回忆这场宿醉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终于依稀记起,他写了遗书,还下达了让狄拉克号作量子跃迁的命令。
“哈哈,哈哈哈哈!”肖恩笑出了声,“我们还活着,我们跃迁成功了,我们要回家了!”
肖恩的笑声吵醒了还在沉睡的人们,他们都一骨碌从“抗压子宫”中爬出来,想跑到他们长官那里拥抱欢呼。可是,他们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轻得来无法落地,轻得来像一朵漂浮在半空中的白云。
“啊——我怎么这样轻?我的身体呢?我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已经变成没有重量的灵魂了?”海伦被吓得尖声大叫起来。
玛丽借助舱壁的外力,像游泳似的游到海伦身边,用力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哎呀!好疼,你轻点!”
“知道疼就对了,说明你的灵魂还装在你那副臭皮囊里,我们都没有死,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肖恩长官说得对,狄拉克号已经跃迁成功了,它可能正处于静止状态,所以我们才有失重的感觉。”
肖恩从两个姑娘的对话中一下子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他赶紧打开悬浮视窗用360视角观察飞船周围的情景。天啦,我们这是在那里?只见飞船孤零零地悬浮在深邃的太空中,前后左右上下空无一物,只有无数的星星在黑天鹅绒般的天幕上眨着神秘的小眼睛,而那个本该出现的太阳却没有出现在任何方位上。
难道狄拉克号跃迁失败了?或是它根本就没有跃向预定目标,只是作了个跃迁的姿势后就在原地趴窝了?这是肖恩看到飞船周围的景象后所作出的第一反应。不可能啊,我们明明真切地感受到那个骇人的跃迁过程了,那是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的一个刻骨铭心的过程啊。
难道是……肖恩心里已经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洛伦斯基舰长,请赶快确定狄拉克号的空间坐标!看看我们现在离地球还有多远?”
“好的,长官。”洛伦斯基从他的“子宫”爬出来,轻盈地游到主控台前,把自己固定在驾驶座上,点开了测距定位仪。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叫了起来,“怎么回事?好像是测距定位仪出故障了,这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肖恩已经明白情况可能不妙。
洛伦斯基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肖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个……这个……”
“你磨蹭个球,你要急死我啊?”
“好吧,我说,测距定位仪上显示,狄拉克号离地球的距离是25.31光年,处于地球坐标的英仙座方位。”
“什么?离地球25光年?”玛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三两下游到肖恩的身边,双手抓住洛伦斯基的后背摇了摇说,“一定是测距仪出故障了,你再好生检查一下你那破仪器!”
听玛丽这么一说,洛伦斯基赶紧点开了主电脑中的检测系统,结论很快显示出来:测距定位仪运行正常。
肖恩的脸色陡然间变得严峻起来,他吃力地把自己固定在后面的指挥座上,下意识地仰头叹了口气,然后不无沉痛地说:“还是我把大家给害了,我忽视了一个问题,我应该想到那测距定位仪永远是以光波为媒介的,光受空间弯曲的影响走的是一条曲线,而量子跃迁利用的是量子涨落和非定域性原理,它绝对不会受到空间弯曲因素的影响,它是在瞬间完成的,可以认为它走的是一条直线。因此用常规的测距定位仪来为它导航肯定是‘测不准’的,常规测距定位仪给定的四维坐标对量子跃迁来说只能是一个严重的误导,正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但没想到会差得这么远,远到了致命的地步。”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永远回不到地球了。”玛丽的这句问话充满了绝望,让人不寒而栗。
“不要那么绝望,也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肖恩不得不故作镇定,“洛伦斯基舰长,你马上查看一下能量剩余情况。”
“好的,长官。”洛伦斯基在主控电脑上点开了能量供应系统,数据很快显示出来,“系统显示,剩余能量还有总储备量的21%。”
听到这个报告,洛伦斯基的助手韦伯忍不住惊叫起来:“啊哦,我的上帝,我们恐怕再也飞不回地球了。”
海伦听他这么一说,被吓得哇地大哭起来。
“海伦别哭,你先听我说,我们还有希望。”肖恩等海伦住了声,开始对狄拉克号面临的局势进行分析,“凭我的直觉,剩下的能量是足以让我们飞回地球的,主要是刚才的跃迁浪费了我们太多的能量,我想应该在50%以上吧。只是,我们恐怕要在路途上多耽搁一些时间了。当然,这次航行也让我们得到了一些宝贵的经验:跃迁和超光速飞行都不能让我们准确地到达目的地,只能作亚光速飞行才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准确定位我们的地球,才不至于迷失航向。要在遥远的星际航行中做到这一点确实太难,就跟用狙击步枪瞄准五公里外的一只苍蝇的左眼差不多。好了,洛伦斯基舰长,你马上对这剩余能量进行合理分配,看看加速阶段和减速阶段各分配多少才能确保我们飞回地球。对了,减速阶段要多留一点,这样才有回旋余地。”
洛伦斯基经过一番计算,很快向肖恩报告了能量分配情况:“报告长官,电脑给出的最佳能量分配方案为:加速阶段47%,可以把飞船加速到0.9倍光速,减速阶段53%,已经预设了进入地球大气层调整状态等因素,最后还留有1%的余量。”
肖恩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他肯定地点点头说:“行,就这样吧,只要能飞回地球就行。”
“可是,我们要多少年才能飞回地球啊?我那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还指望我回家为她养老送终呢。”夏禹杰显然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
“大约需要三十多年吧。”洛伦斯基淡淡地回答。
“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夏禹杰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的含义,一边品味一边不住地摇着头,“我那年迈的老母亲恐怕等不了那么久。到那时,我那正当中年的妻子也该到我母亲的年龄了。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