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格纳马上通过自己的思维向头盔下达了第一道指令：“在联盟内的孩子们，请马上到我的会议室集合。”
指令一出，两名女鹞羽人立即向帕格纳行了个礼，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向旁边的会议上走去。
帕格纳暗暗称奇，看来这头盔还真好使啊。他再次在全息镜子中正了正衣冠，立即就感受到这套服装的酷毙之处了。当他穿着这套统帅服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接到指令的鹞羽人已经悉数到场，他们像迎接一位即将登基的君王似的把他迎过去，欢呼着把他扶上了正中的那张造型奇异的椅子。帕格纳一座上那张比周围的椅子搞出一截的宝座，心里顿时涌上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他扫视了一圈台下那些体魄强健、目光灼灼的鹞羽人，兴奋地喊了一声：“孩子们好！”
“统帅阁下好！”鹞羽人一齐扪胸行礼，朗声问好。
帕格纳满意地看看眼前的这些杰作，继续讲道：“孩子们，你们是人类进化的先驱，你们即将肩负起领导新人类完成各项使命的重任，我的头盔正在对你们的能力和特长进行测评，你们马上就会知道自己的权力和管辖范围。好了，头盔告诉我，它已经分配任命完毕。请‘进化试验官’，对，这是头盔告诉我的官名，请你报告最新进化试验数据！”
站在右面靠前的一位男鹞羽人挺身出列，刷地行了一个举手礼，随即朗声报告道：“报告统帅阁下，我是进化试验官，最新试验数据如下：最后阶段作量子波激发试验35次，随机选择被试56381人，共有50743人转化成新人类，平均传化率为90%，剩下10%未能转化，呈现一种植物性生存状态。”
“找到原因了吗？”
“可以排除技术原因，最后定型的量子波已经无懈可击，是人自身的原因，但具体原因还没找到。”
90%，够了，足够了！帕格纳对这个数据非常满意。“好吧，去把具体原因找出来。”
“是！统帅阁下！”进化试验官退回队列。
“请‘联盟接收官’说说对国际联盟的接收过程安排吧。”这是帕格纳最担心的问题，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站在左后方的一位女鹞羽人原来是史蒂芬孙的女秘书，她挺身出列向帕格纳行了个礼说：“报告统帅阁下，我是联盟接收官，接收程序非常简单。进化程序启动后，我的接收小组将在第一时间把联盟内网和外网系统接驳到您的头盔上，您可以在第一时间通过联盟网络指挥整个进化过程。至于传统意义上的接收就不存在了，占领宣传机构、解除国际联盟护卫队的武装等等都没必要。到时候联盟官员和卫队士兵都变成了新人类，他们自然就会听从统帅阁下的指挥为您效力了。我还考虑到肖恩这个因素，我马上派人去把他母亲接到这里来，如果肖恩在进化程序启动前干扰您的计划，我们可以用她来进行要挟。”
帕格纳对联盟接收官的安排更加满意，这的确是全新人类才有的能力素质！随后他又对几个比较关心的问题询问了相关官员，都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回答。比如他问科技官员在新纪元开启后有何设想时，科技官员铿锵有力地回答：全面破解BD文明的方程，为我们的军队征战银河系提供理论支撑。
最后，帕格纳向他的孩子们挥了挥手说：“好了，我的孩子们，回到各自的岗位待命去吧。”
那两个女鹞羽人留了下来，帕格纳这才知道他们是他的侍卫官，今后的安全保卫和生活起居都由他们负责。他们一前一后把帕格纳送回办公室，为他脱下统帅服，在为他取下头盔的时候，他们齐声对他说：“统帅阁下，头盔上的控制系统已经自动接驳到您的电脑上，您可以通过办公电脑下达任何指令。”
“好吧，我要休息一会儿，你们都下去吧。”帕格纳确实有些累了，他想放低椅背靠着养养神。
“是，统帅阁下。”两个鹞羽人齐步走到大门边，立定转身，一边一个站立着。
“你们这是在为我站岗吗？”帕格纳不解地望着他们问。
“是的，统帅阁下。我们只能离您这么远。”
“XX！”帕格纳轻声骂了一句，就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之后不到两分钟，办公桌上的电话叫起来，帕格纳只得重新坐直身体，烦躁地按下接收键——玛格丽特的全息影像站在了办公桌上。
“帕格纳先生，”玛格丽特一直这样叫他，不知是出于对他的尊敬，还是因为他们之间从来就不够亲密？“你真的那么忙吗？连回来看看我们母女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帕格纳看着这个微缩版的妻子，敷衍她说：“我刚刚才开完一个会，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呢。”
玛格丽特知道他还是在搪塞她，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凄然地叹口气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人类目前的处境吗？十小时之后，你我就可能不在同一个世界了，想见都不再有机会了。可怜的克莱尔，她还天天盼着你回来带她去玩儿呢，你看看她那可怜的小样儿吧。”
一个更小的人儿一下跳到玛格丽特的身边来，她泪眼婆娑地望着帕格纳说：“爸爸，我要你，我要你，你快回来，你快回来……”
女儿的呼唤直抵帕格纳的肺腑，他顿觉喉咙发梗，眼眶发热。
“帕格纳先生，你忘了你对我立下的誓言了吗？”玛格丽特也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你当着我的父亲亲口对我说的话你也忘了吗？”
帕格纳强睁双眼，不敢眨动，他不能在女人面前掉眼泪，更不能在他成千上万的“孩子”们面前掉眼泪。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
帕格纳再也忍不住，他啪地挂断电话，任泪水奔涌而出。
30、
帕格纳的绝情把玛格丽特推进了痛苦的深渊，她抱着六岁的克莱尔放声大哭，边哭边回放着与帕格纳近十年来的夫妻生活。回首过往，这才发现一路走过的日子乏善可陈，值得回味的东西实在太少。严格说来，帕格纳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他天生不知道疼爱女人，更不懂得女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他以为男女之间就是组成家庭生孩子那么简单，然后就完事大吉。自从孩子出生后，帕格纳就很少回家，他总是太忙，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等着他去做，他把家当成了他人生中的一个客栈，一年到头都难得回来住上几次。帕格纳几乎一直都没有兑现过他的诺言，他对玛格丽特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就是跟她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玛格丽特的美貌和青春就在养育克莱尔的过程中一天天消逝，克莱尔成了她唯一的的寄托与希望，她盼望她长大成人，她盼望她有个好的归宿。
可是，在几小时之后，她的这个最简单的愿望都将化作泡影，她的宝贝儿会不会变成一个可怕的怪物？她与她的宝贝儿还会不会生活在同一个世上？他们彼此还认不认识对方？简直太可怕了，这是任何有爱心的人都无法接受的！
玛格丽特停止了哭泣，她牵起女儿的手说：“克莱尔，妈妈的乖宝贝儿，走，妈妈带你玩儿去，你想玩儿什么呢？”
克莱尔撅了撅嘴说：“我现在不想玩儿，我等爸爸回来带我玩儿。”
克莱尔的话让玛格丽特心里一阵酸楚：“好吧，宝贝儿，妈妈等会儿给爸爸打电话，一定把他给你叫回来。”
“好的，妈妈，你真好！”克莱尔感激地望着妈妈说。
“宝贝儿，妈妈也想我的爸爸了，妈妈也想我的爸爸带我玩儿，你愿意陪妈妈一起去找我的爸爸吗？”
“妈妈说的是外公吗？他不是躺在公墓里了吗？他怎么带你玩儿呀？”克莱尔迷惑地望着妈妈。
“我的宝贝儿，你就陪妈妈去吧，不然妈妈会很孤独，你也会很孤独。”玛格丽特说到这里，一个清晰的想法已经在她头脑中产生了。
“好的，妈妈，我愿意一直陪着你，我们不分开。”克莱尔懂事地点点头。
“宝贝儿真乖，你在院子里等着妈妈，外公那里风大，我去把你的小披风拿出来。”玛格丽特走进这栋父亲留下的别墅，跑上二楼找到了克莱尔的小披风，又跑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柜的衣架上取下一张黑底红花的披巾披在肩上，然后再蹲下身从衣柜的底部翻出一只白色的小药瓶。她把药瓶举在手里看了看，再眯着眼睛静了一会儿，才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手包的夹层里。
玛格丽特走出房子，牵着女儿的手向房子右前方的一座小山走去。在就要翻过山头的时候，她转过身来，久久地注视着那座山洼里的红色房子，那座房子在那里静立不动，沐浴着上午的夏日阳光，风吹着屋后的树荫莎莎着响，房子前的一圈木栅栏像一排长长的琴键，风有时会与阳光相约，在上面弹奏出一串金色的音符……玛格丽特突然觉得房子里热闹起来：妈妈悦耳的歌声……爸爸爽朗的笑声……帕格纳恼人的鼾声……克莱尔呜呜的哭声……还有从自己指尖流淌出来的如泣如诉的琴声……好多好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令人心碎的命运交响曲！
“妈妈你在看什么？”克莱尔见妈妈发呆，扯了扯她的裙摆问。
“我在看我们的房子，你也看看吧，我们都要记住它。”
半小时后，帕格纳的飞车在这幢红色房子前降落，他跳下飞车径直向房子里跑去。几分钟后，他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对着山坳大声呼喊：“玛格丽特！克莱尔！玛格丽特！克莱尔！……”
帕格纳急切的呼唤没有得到亲人的回应，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在山谷中不断回响。帕格纳懊恼不已，他一屁股坐在庭院中的木椅上沉思起来。宝贝儿，你到哪里去了呢？爸爸这是专程回来带你玩儿的呀，爸爸不想留下遗憾，爸爸想让你快快乐乐地与这个世界说再见。其实爸爸很清楚，爸爸欠你欠得很多，欠你妈妈也欠得很多，爸爸想利用最后的一点时间来补救，哪怕能补上万分之一也是一种安慰。我的宝贝儿，你给爸爸一个暗示吧，告诉爸爸，你和妈妈藏在哪里？
唉，我怕是要永远失去你们了，我们即使都还能活着，也将形同陌路，我们再也不是夫妻，不是父女，我们将变成几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那个该死的“涅槃计划”，是它，让我六亲不认、人性尽失！是它，让我连恩师都可以无情杀害！就在这个园子里，前来拜访导师的帕格纳第一次见到了貌美如花的玛格丽特。就在这园子侧面的那个实验室里，玛格丽特向帕格纳献出了她的初吻。还是在那间实验室里，帕格纳从国际联盟悄悄跑回来，在一个深夜潜入进去，偷偷解开了恩师电脑的密码。帕格纳终于扫除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障碍，那是一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神秘世界，它让帕格纳既震惊又亢奋，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地陷了进去……帕格纳如饥似渴地盯着那一个个BD1324文明的方程，像一个刚刚睁开眼睛的婴儿突然面对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那些方程结构庞杂，毫无对称之美，充斥着许多奇怪的数列和常数，等式都不在同一个平面上，呈现出三维状态的复杂结构，要想解开并理解它们，估计要用到传说中的“高纬几何”才行，人类也许根本还不具备理解它们的智慧。但帕格纳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决定照单全收再说，于是他把随身带来的超大容量移动芯片插进了电脑的拷贝接口。可是，一小时之后，帕格纳才知道他犯了一个该死的错误——他带来的移动芯片还不足以拷贝这些方程的三分之一。帕格纳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釜底抽薪，把电脑中的主芯片取走。帕格纳对这种型号的电脑非常熟悉，这是当时最流行的全息无屏电脑，它的运算与存贮都集成在主芯片上，因此主芯片被命名为SCPU。帕格纳找来工具，开始熟练地操作起来。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个扣在一只微型风扇上的绿色芯片，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拔出来，捏在手里久久地凝视着，就像在欣赏一颗绝妙无比的钻石……
不知什么时候，莱茵斯特出现在他面前。帕格纳一阵惊慌，赶紧把芯片装进上衣口袋。“老师，您……您的电脑出故障了，我帮您检修一下。”
“你是为了你想要的东西来的吧。”莱茵斯特冷冷地对他说，“把那东西还回去吧，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那东西对我太重要了，我要用它去拯救人类。”帕格纳的话听起来毫无底气。
“还回去吧，你现在根本无法理解它，它对你我、对人类也许只是一场灾难。”
“老师，您就给我吧，我会组织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去破解它，我们人类太需要他了，也许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完成‘嬗变计划’了。”
“还回去吧，你拿到的是一个潘多拉盒子，你不能打开它！你不能把关在里面的魔鬼放出来！”
“老师，你就看在玛格丽特的份上，把它给我吧！我一定好好的处理它，我一定让他造福人类，绝不让它危害人类，我保证，我保证做到……”
“哼！你再也不要提玛格丽特，你提到那个名字都是对她的玷污！”莱茵斯特终于对这个让他失望致极的学生发火了，“说什么都没用，请你马上把SCPU还回去，不然我马上报警！”
听完恩师的这段话，帕格纳知道他与恩师的情谊算是到头了。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芯片——玛格丽特——恩师，这三者之间必须有所取舍，要恩师就得不到芯片，也许也得不到玛格丽特；要芯片就不能要恩师，或许能得到玛格丽特；要玛格丽特，不能要恩师，但能得到芯片……
帕格纳最后选择了要芯片和玛格丽特。他把电脑恢复了原状，制造了一个莱茵斯特因恐惧BD文明而自杀的现场。后来莱茵斯特的助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备份芯片，警方认为是莱茵斯特把电脑的主芯片藏在了那里，这就进一步坐实了他自杀的证据。
玛格丽特与自家的房子告了别，就算是与过去所有的一切告了别。她一下子显得轻松起来，她一边哼着轻快的歌儿一边牵着女儿向父亲的墓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