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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周五那天,胡小妮没来上学,晚上将近8点钟时,家里的电话难得地响了,拿起话筒,听到了胡小妮的声音。她笑嘻嘻地问我干啥呢,我说刚吃过晚饭,没什么事,看电视呢。她说你家吃晚饭那么晚呀,我说我爸下班回来比较晚。我问她今天怎么没来学校上课,她说有点发烧感冒,跟邓老师请了病假。我问她有没有好些,她说还行。我听她的声音,根本不像是有病之人,也许她装病跟邓老师请假,这种事她绝对干得出来。她问我今天学校里有没有啥好玩事发生,我说好玩事没有,倒是留了很多作业,这周休大礼拜,放两天假呢,所以各科都留作业,化学得做一套题,物理得做一套题,数学得做一套题……没等说完,被她厌烦地打断。她说,跟我说这些干啥啊,听着怪闹心的,我是请病假的人,又不写作业。

“你明天干啥?”她问我。

“不干啥啊。”

“那好,那你来我家吧。”

“干啥啊?”

“你说干啥?我生病了,你不来看望一下我噢?”

“我看你也没啥病啊,说话声音挺亮堂的。”

“咋的张健?你学医了?还会看病咋的?听我的声音就知道我有没有病?”

“不是,明天好像降温。”

“降温咋的?你咋说这种话呢?咱俩不铁了噢?”

没办法,我只能答应,“那好吧,我明天去看看你。”

“咋这么勉强呢。”

然后她告诉了我一个地址,怕我找不着,详详细细地讲了好几遍去她家的路线,又叮嘱我一定要在9点和10点之间到她家,因为9点之前她妈可能还没上班走呢,而10点之后她等得太久会闹心的,我连连说好,最后她丢下一句:

“我可跟你说,啥也别买啊,空手来就行。”

我是个穷学生,手上没几个零花钱,第二天早上经过水果店时,发现柚子便宜,就买了一个柚子,拎着去了胡小妮家。经过一段曲里拐弯的路程,找到她家租住的那栋老楼,再经过一个黑咕隆咚的楼道,来到她家的防盗门前。

“呀,来得挺准时呢。”胡小妮打开门,笑脸相迎,热情地接过我手里的柚子,“你咋这么不实惠呢,跟我你还客气啥,净整这用不着的事,花这钱干啥啊,你手头又不宽裕,这季节买哈密瓜不便宜吧?”

我含糊地“啊”了一声,脱鞋往里走。

胡小妮的家里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东西很少,不多的一些家具等物也都是旧的,是房东留下的,胡小妮一家搬到这里,只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大多用品使用房东的,剩余的是搬来后购置的。独自呆在这样冷清的家里,是够无聊的,尤其对胡小妮这种性格的人。我好奇地在她家转了转,跟她闲聊了几句,然后就也无聊起来。她拿出一副扑克,提议打扑克,对输者的惩罚是原地转圈。我们俩相对坐在沙发上,一边漫无边际地聊天,一边打扑克。

“张健,有时候会听你说,晚饭是你回家做,你妈下班也晚吗?”她灵巧地盘着腿,举着手里的一把牌,认真地安排着牌之间的顺序。

“我没有妈,家里只有我和我爸,本来还有个姐,但已经结婚嫁出去了。”

“噢,怪不得你做饭,了不起,我都不会做饭。”

“没啥难的。”

“你妈呢?”

“说她干啥。”我用烦躁的语气。

胡小妮立即抬起眼睛看我,见我竟然对自己妈这种态度,那么显然这其中是有故事的,她黯淡的眼睛里立即射出亮闪闪的光来。“咋回事?咋回事?说说。”

“说啥啊,没啥好说的,不是打扑克么,快点出牌,我出对9了。”

“说说,说说嘛。”她从手中牌里抽出两张牌扔出去,“对勾儿。”

“不要。”

“你快说,咱俩不铁了噢?那么不讲义气呢。”

胡小妮非让我说,我只好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事来,反正是周末,一天刚开始,还有大把的时间无事可做,慢慢说去吧。

那时候我姐姐的年纪还不大,我就更小了。我爸一直在水泥厂的车间里上班,骑着他的那辆破自行车上下班,不过那时他的车子还不像现在这么破。

我爸的脾气本来很好,总是逗我玩,不像后来那样脾气不好,后来他几乎不跟我和我姐姐说没用的话。我妈那时在一家纸袋厂上班,也是骑自行车上下班,骑的是一辆仿日本的女式车,车前面有个小灯泡,车轱辘一转那个灯泡就亮,不过那个小灯泡很快就坏掉了。我妈的工作很累,非常磨手,记得她那个时候总是心情不好,回到家里常常唉声叹气,说她真是没想到自己会过这样的日子。她总跟我和姐说起过她以前的时候,说她以前特别漂亮,有很多的男人追求她,这一点我和我姐深信不疑。

我记得那是一个特别炎热的夏天,城里还没有这么多高楼,21路公交车终点站的对面还不是储蓄所,而是一个小食品批发市场。我妈推着她的车子,驮着我在小食品批发市场的前面走,说是要给我买些吃的。那里的人比较多,大家挤来挤去,旁边挨着一条坑坑洼洼很破的马路,马路上铺满灰和土,车像牛一样缓慢地小心驶过,灰土还是会扬起来,整个空气都是灰蒙蒙的。我妈听见有人喊她名字,就和我一起转头向马路的方向看,原先我们一直在盯着那些摆得到处都是小食品看。看见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在冲我妈笑,他坐在一辆红色的小汽车里,脑袋和一条屈起的胳膊挤出车窗,大声说:

“李娟?”

我妈惊讶打量着,说:“呀,曹志田呀。”

那个男人笑起来,说:“真是你啊,我就看着像你,差点没敢认。”

我妈笑说:“你不叫我,我可不敢认你,你变化可不小。”

“嗨,多少年了,能不变么。”

“可不是么,一晃好些年了。”

那个叫曹志田的男人摔上车门,走过来,看我一眼,“这你孩子?”

“啊,我儿子。”我妈看我一眼回答。

“这么大啦。”

“这是小的,我还一个女儿呢,比他还大。”

“是嘛,你看你,结那么早婚干啥啊,也不给咱们这些人点机会。”

“不结婚咋办?越等越没人要呵。”

“得了,你还能没人要?大美女,多少男的排队等着。”

“我倒想了。看你这人模狗样的,咋的,当大老板啦?”

“嗨,我你还不知道?当啥大老板,混口饭吃呗,一直在外面瞎混,那啥,最近回这边是跟一个朋友合伙做点买卖。”

“还说不是当老板呢。”

“我挣多少钱,在老同学面前,尤其在你这大美女面前,不永远是当年那个小曹嘛。”曹志田说着话,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妈,说有事打电话找他,又问我妈要了我们家的电话号码,说哪天老同学得出来聚聚,我妈给了他我家的电话,说没事常联系。

我妈下班比我爸早,她每天回到家的时候,我和我姐姐基本上也都在家。那个曹志田特别讨厌,几乎每天都往我家打电话,与我妈闲扯淡。我们听见我妈在屋子里面举着电话咯咯直乐,挂掉电话之后便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

有的时候曹志田的性子很急,我妈还没下班呢,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当听见接电话的是我时,便说:“小张健呀,我是你曹叔,你妈下班没?”

“没下班。”我没好气地挂掉电话。

后来我爸知道了这件事,气得不行,质问我妈那个人是谁,干吗每天都打电话。我妈说是同学,我爸说,那可是个男的,我妈说,对,是男同学,我爸说,都已经结婚的人,就算是同学,也不至于每天都通电话,我妈就说我爸是小心眼。两个人为此经常吵架,越吵越凶,什么难听话都冒了出来。我妈骂我爸没出息,嫁给我爸是瞎了眼,委屈了自己。我爸骂我妈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是过日子好女人,不要脸。两人吵得最凶的那次,几乎动手,几乎把整个家给砸了。最凶的那次之后,曹志田就再没有往我家里打过电话。

夏天过去了,秋天也过去了,天气转凉了,外面飘起了雪花,那是个早来的冬天。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围坐在客厅里,头上虽然悬着灯,但屋子里的光线还是有些暗。我姐在吃饭的时候,忽然说她中午放学时,看见了我妈,我妈坐在一个男人的车里。我妈否认那是谁,我姐就说自己可能看错人了。我妈越想越气,摔了一下碗,说我姐是故意气她,故意瞎说八道,指着我姐说,以后你那嘴有个把门的,别有的没的张嘴就说。我姐见我妈发火,被我妈给臭骂一顿,便放下饭碗,默默地抹起眼泪。我爸就急了,骂我妈是小题大做,是做贼心虚。就这样,两个人又吵起来。我爸男人最笨,吵不过我妈,气得一把掀翻桌子,盘子和碗都砸在了地砖上,叮当,叮当,饭和菜汤洒得到处都是。我和我姐都吓哭了。我妈冲出了家门,那时外面都已经是黑漆漆的了,窗外又吹着风,外面应该很冷,冲出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听人说,我妈真的和那个曹志田在一起了,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了广州。我爸后来就变了,变得不怎么跟我和我姐说话了,总是一个人呆着,再后来就喜欢上了喝酒,每天晚上他都要喝点酒才去睡觉,有时候还会喝醉。

转眼好几年过去,我已经小学毕业,才又看见到我妈。那天我正在家里看电视,家里的话机响了,我拿起听筒,听见了我妈的声音,她说,张健吗?我是你妈。我一下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没有反应。她又重复问一遍,我才应一声:啊。

我妈说:“张健,你自己在家吗?”

我说:“嗯。”

我妈说:“你出来一下好不?我在楼前面的路口等你。”

我迟疑地说了声:“好。”

我关上门,下楼,当时我的心里面特别紧张。我看见我妈站在楼前的路口那儿,一个人,穿着一条尼裙子。她见到我,朝我招手。我慢腾腾地走过去,轻轻的叫了她一声妈。她的眼泪忽然就红了,摸了摸我的头,说我长高了。她问了我一些关于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我对她的每个问题一一作答。她问了很多,后来对我说,张健,别恨妈,是你爸把我逼到那步的。我没有说话。她叹口气,让我带她去找我姐,我说好,就带她去了我姐当时打工的那家发廊。我妈站在门口,让我把我姐叫出来,我走进发廊,跟我姐说我妈回来了,在外面找她,她吓了一跳,一边抻长脖子朝外面张望,一边说真的假的,然后跟我走出发廊。

我妈见到我姐,显然比见到我紧张,声音几乎是颤抖的:“婷婷。”

“干啥?”我姐冷冷地看着我妈。

“你咋没上学在发廊上班呢?”

“不爱上。”

“你去跟你老板请个假,我带你们俩去吃顿饭。”

“不去,不吃,我们不饿。”

“去吧,好几年没见,我们说说话。”我妈哀求地看着我姐。

“说啥啊?你有啥事吗?”我姐冷漠地问我妈。

我妈的嘴角开始抽动,眼泪掉了出来,抽着鼻子哭起来。

“哭啥啊?你有啥好哭的?”我姐鄙夷地打量着我妈。

发廊里的人在好奇地往外面看,我姐回头看了一眼,有点窘迫,对我妈说:“有事儿你就说事儿,跑我这哭啥啊,大家都瞅着呢,算怎么回事?你没事我走了啊,手上还有活呢。”她抱着胳膊,等了一下,见我妈并没有说话,就转身走了。

我妈哭了一会儿,打车走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

在我讲这段往事时,胡小妮一直掐着手中那把牌没出一张,认真地听我讲,直到我讲完,她才用力呼出一口气,神色有些沉郁。她同情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话来表达她的心情,安慰的话也好,鼓励的话也好,但她终究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

“我忽然想到一个电影。”她说。

“啥电影?”

“我前几天看的。”她从沙发上跳下去,光着脚往电视柜那跑,拉开电视柜的抽屉,翻出一张盗版的VCD光盘,跑回来,蹦上沙发,将光盘扔给我,“就这个。”

我拿起来看,见封面上是周润发的头像,电影名字叫《阿郎的故事》。

“没看过呢,这片好噢?武打片吗?”

“不是。”

“爱情片噢?”

“嗯……差不多吧。”

“那我不爱看,我爱看打的,鬼片也行,我也爱看林正英演的片儿。”

“我跟你说,张健,这片儿巨好看。”

“咋好看的?”

“就是贼感人,真的,给我哭惨了,差点哭死。”

“那么感人呢?”我想能把胡小妮这么大大咧咧的女生给感动哭,确实应该很感人。

胡小妮说要看《阿郎的故事》,跑过去,打开电视和VCD机,将碟片塞进去,跑回来,和我并肩靠在沙发里,还叮嘱我要认真看,不许溜号,要不感动不起来,就白瞎了。这个电影前面温馨搞笑,而且插曲很好听,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电影里的一家三口在车里唱歌时非常美好幸福,到后面开始出现感人情节。我和胡小妮坐在沙发里,被感动哭了,一起哭,眼泪止不住,一边狠狠地抽搭,一边使劲抹眼泪。当演到后面,周润发剪去长发,穿上赛车服,进入赛场开始进行摩托车比赛时,胡小妮激动地用力推我,着急地说,到这块儿了,注意噢,这块儿巨感人。周润发的摩托车被撞倒了,他的脑袋上流出血,摩托车着火爆炸,他绝望地坐在大火里,看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为他哭泣,这时罗大佑的那首《你的样子》响起,罗大佑用苍凉的嗓子唱: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我和胡小妮都哭疯了。

电影结束后,我和胡小妮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咋样?这片是不是贼感人?”胡小妮问我。

我用力点头,“太感人了,我都哭懵了。”

过了会儿,胡小妮又哈哈笑起来,推了我一把:“你一个大男的,咋那么没出息呢,瞧把你哭的,哇哇的,笑死我了。”

我摇摇头,揉揉胸口,难为情地说:“不知道咋整的,感觉贼拉的心碎呢。”

这天晚上,胡小妮又给我打电话,让我明天还去她家玩。我说不行,星期日有事,她追问我啥事,我说我的一个在外地上学的朋友这周回来,我定好的去朋友那儿,她又追问我是哪个朋友,我说你不认识的,叫孙越,她问我男的还是女的,我有些不耐烦地说是男的,她立即说她也要去,我说你干啥去啊,你又不认识人家,她说跟你去不就认识了吗,所谓一回生两回熟,谁和谁还不是从不认识到认识的。我不想带她去,可她非要去,她威胁我要是不带她去,她明天就起大早来我家堵门,我只好答应。

第二天上午,我在事先定好的地方——新市场公交车站等胡小妮,她一来就问我孙越是谁。我说原本和我是同学,后来跟你一样,转学到外市去借读,平时不回来,住学校的寝室,只有像这种学校休大礼拜时才回来。

我们俩乘公交车,来到孙越家所住的小区,孙越的家境较好,所住小区算是中高档小区,里面的业主大都是做生意的或者当官的。走进小区,来到孙越家楼下,按门铃,传出孙越的声音,我说是我,孙越便从上面开了门。我和胡小妮走进楼道,来到三楼,房门已经打开,陈露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你啥时候到的?”我踩着楼梯往上走,仰脸问。

“刚到不久。”

我身后的胡小妮举起手臂跟陈露打招呼:“哈喽。”

陈露笑着跟胡小妮打了声招呼。

我和胡小妮换好拖鞋,走进去,陈露在我们身后关上防盗门。胡小妮看着眼前装修豪华、面积足够她们家客厅三个大的客厅,挑了挑眉梢,自语道:“啊呦,小地主啊。”

“孙越呢?”我问陈露。

“刚才举哑铃锻炼身体来着,说进去换套衣服。”

里屋传出孙越洪亮的声音:“张健来啦,过来,来我这屋,我换完了。”

我们朝前走,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推门进去。孙越正把手中的衣服随便地往衣橱里扔,然后将衣橱的门关好,扭头,一眼看见胡小妮,愣住了。

“这是谁?”

“她叫胡小妮,是张健的同桌同学。”陈露介绍。

胡小妮立即道:“我跟张健是好哥们。”

孙越笑起来:“是噢?好哥们呢?”

“那可不咋的,你就是小地主噢?”

“啥小地主?”孙越头发精短的脑袋,表示困惑。

“别听她瞎说。”我有点尴尬。

胡小妮走近孙越,上上下下打量,嘴里说道:“刚才听说你在家锻炼身体,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健壮,你总锻炼身体吗?”

“啊,我没啥别的爱好,闲着也是闲着。”孙越有点不好意思。

胡小妮伸手抓住孙越的胳膊,“让我看看你肌肉咋样。”

孙越去曲起手臂,用力,向胡小妮展示他的肱二头肌,颇为得意地问:“咋样?”

胡小妮点点头:“嗯,不错。”

胡小妮好奇地到处打量,看着孙越房间墙壁上贴着的那些人物海报,问孙越都是谁。孙越指着一张张海报,耐心地进行一一介绍:“这个是史泰龙,知道不?拍《第一滴血》的;这个是施瓦辛格,他拍的《真实的谎言》你应该看过吧?没看过?那《终结者》你该看过吧?这个就不用我介绍了,成龙么;还有这个,是李小龙,你也应该知道;看这边这个,这个叫尚格云顿;那有那个看见没?那个叫龙格尔……”

“咋都光着膀子呢?”

“咋的,你不觉得他们很男人吗?”

胡小妮不屑地“嘁”了一声,显然是与孙越的审美观并不相同。

孙越有点急,“你不觉得他们酷吗?多男人啊,那你喜欢啥样的?”

“HOT知道不?”

“HOT,啊,知道,不就那个韩国的组合么,头发都贼老长,对不?”

“嗯呢,你觉得咋样?”

“我没啥感觉,我不喜欢娘们兮兮的人。”

“他们才不娘们兮兮呢,他们很酷,你根本不懂。”

“我咋不懂?那他们能打过史泰龙噢?能打过李小龙噢?李小龙一脚能给他们踢飞。”

“这叫啥话呢,我发现你这人咋这么搞笑呢,你的意思是武力代表一切呗?”

陈露见胡小妮和孙越不停地争论,有点面红耳赤,就劝他们别争论这个了。孙越让大家坐,不要拘束,他去客厅里取喝的,取了几瓶易拉罐的饮料回来,分给每人一罐,还热心地把大家的饮料都给打开。大家分别坐下,有坐在书桌前的椅子里的,有坐在床沿的,有坐在墙边的小沙发上的。孙越热情待客,又去拿糖果。胡小妮坐不住,喝几口饮料,放下易拉罐,走到墙角那些哑铃等健身器材前面,蹲下来挨个查看,挨个尝试,还唤我过去试试。我自然没有孙越的身体强悍,不是试不动,便是动作难看,惹来胡小妮的无情嘲笑。

在孙越家呆到晌午,孙越说请吃饭,大家去了小区对面的一家烧烤店。陈露和我没好意思点,菜主要是胡小妮和孙越点的。点完菜,服务员问喝什么饮料,孙越说要喝酒。

“别喝酒了吧。”陈露说。

“吃肉不喝酒像啥,男人吃肉就得喝酒。”孙越说。

胡小妮也不同意喝酒,“喝啥酒啊,你才多大啊。”

“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孙越如被冒犯,有点脸红脖子粗,固执地说,“你们不想喝酒不喝,反正我喝,又不喝多,有啥啊,一个个都跟我妈似的。”

“谁稀罕当你妈,没人管你,你愿意喝就喝呗,反正我们三个不喝。”胡小妮冲服务员说,“我们喝饮料,陈露喝啥?”陈露说随便,她便说:“那咱们就喝雪碧吧。”

春夏时节,人体本就容易感到燥热,孙越喝点了酒,脸很快就红了,兴奋起来,嘴不停地说话,我们三个谁都插不上嘴,全听他一人在那说话,讲他那些英勇的过往。

“我这人别的没啥,就是脾气火爆,谁想欺负我都不行,我跟他拼命,不信问张健,我以前总打架,不是今天给这个脑袋打破,就是明天给那个脸打肿。我还总帮张健打架呢,张健啊就是太老实,小时候总有人欺负他,每次都是我帮他,对不张健?”

我没喝酒,但听了孙越这话,也顿时臊得脸红了,讪讪地笑着点头。

“张健,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了吧?”

我摇摇头,抬起脸,与胡小妮面面相觑,胡小妮想说什么,我暗暗给她递眼色,让她什么别说。我了解孙越,他说得都是真的,他确实很暴力,以前确实经常帮我打架,现在也确实会为我与人大打出手,甚至拼命。

说着说着,孙越叹了口气,“说真的,我真不想离开你们。”

胡小妮说:“那就回来念书呗,转学去外面念书干啥?”

“我爸非让我去那念书,说教学质量好,以后考好大学。”孙越满脸郁闷。

闲聊时,聊到昨天我和胡小妮看电影的事,孙越兴致勃勃地说:“真那么感人?我也要看,咱们吃完饭就看呗,再看一遍,行不?”

反正时间还早,大家只能同意这个安排。

孙越结账后,带着我们去附近租碟的小店,去租《阿郎的故事》,在塞满碟片的几个箱子里翻来翻去没找到,老板后来说:“干啥非得看那个啊?比那个好看的有得是,不就想看周润发的片儿吗?《英雄本色》看没?还有《监狱风云》和《赌神》,多得是。”

孙越说:“那些都看过,就想看《阿郎的故事》呢。”

胡小妮说:“算了,要是你们不嫌麻烦,咱们去我家看吧。”

孙越说:“也好,没事儿,不麻烦的,我打车。”

我们来到胡小妮家,四个人并排坐在沙发里,看着面前的那台旧彩电。我因为刚看过一遍,再看时,难免感到乏味,便时不时的出神,我去偷瞥胡小妮,她似乎也没怎么投入,也在走神,只有陈露和孙越在认真看。孙越喝了酒,酒劲上来了,歪靠在沙发里,没多久就闭起眼睛。胡小妮见了,立即用力推孙越,责怪道:

“你咋还睡上了?就给你放的不知道啊。”

“我没睡。”孙越狡辩,“我眼睛里进东西了,难受。”

“你别狡辩了,你喘气声都粗了。”

“没有,真没睡,我看得贼入戏呢。”

电影放到一半时,孙越终于彻底睡着了,仰着脑袋,靠在沙发里,甚至打起了呼噜。我们三个一起去看孙越,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笑起来。

“他喝酒了,让他睡吧。”陈露说。

“不行。”胡小妮气呼呼的,又去推孙越,“你给我醒醒,不许睡觉。”

孙越一激灵醒过来,抽着鼻子,吧嗒着嘴说:“咋了?啥?什么?我没睡觉啊?”

“再装。”

“我没装,我没睡觉,我眼睛里面难受,闭会儿眼睛,可能眼睫毛进里面了。”

“你咋那么能狡辩呢。”

“我真没睡。”孙越坐直身体,深呼几口气,“别说话了,看电视吧,容易分心。”

孙越坐在那儿,很快上下眼皮直打架,后来困得实在受不了了,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边走边解释:“我这种爱运动的人坐不住,坐时间长浑身难受。”

“要不你进屋睡一会儿吧,我看你实在痛苦,心里面难受。”胡小妮干脆说。

“说啥话呢,我又不困,睡哪门子觉呢。”孙越活动肩膀,做扩胸运动,转身往卫生间里走,“不用暂停,我去洗把脸,马上就出来。”

胡小妮冲陈露撇嘴吐舌头,陈露呵呵笑。

《阿郎的故事》总算结束了,孙越松了口气。

“咋样?感人不?”胡小妮问孙越。

孙越认真地点点下巴,“嗯,确实很感人,是个相当悲情的故事。”

“那你咋没哭呢?”

“我能跟你们一样么,我这人从小不哭,大男人么,心里再难受也不能动不动就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是这个理不?”

我们又在胡小妮家呆了会儿,聊了会儿天,然后各自回家去了。

晚上,接到孙越打来的电话,问我要胡小妮家的电话号码,我问他找胡小妮有啥事,他在电话里嘿嘿地笑,说没啥事,就是觉得胡小妮跟其他女生不一样,挺有趣的,以后无聊了想要给她打电话闲聊天。

“你不会看上她了吧?”我直接问。

他又在电话里嘿嘿笑,“没有,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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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耽美,慎入】二十一世纪的外科医生白十四,在家看电视的时候被零食噎死。“穿越?这么狗血的?”白十四看着自己这一身装扮,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到了一位世家小姐身上。谁见过小姐穿乞丐装?巧了,白十四见过。没办法,她也很无奈,只能靠自己的实力说话。待小白莲被白十四踩在脚下,小白莲问:“你是谁?”“老娘是叱咤风云,无人能敌的十四丐帮帮主,怎么,不服?”“服服服!”“夫君,怎么动那么大火?”某妖孽掐着嗓子对着她喊。“你是?”白十四蒙圈了。“十四丐帮帮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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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听说你是穿越过来的?”“对,怎么了。”“我TM打的就是穿越者。”当主角遇到一批穿越者的时候,主角光环也不管用了,最关键的是他还打不过,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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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来自安徽的女孩安楠千辛万苦考在上海扎根,坚定果敢的她面对人生中的一个个选择都努力向前,职场上从小白兔变成黑色劳拉,爱情生活里勇敢追求真爱,直面渣男,面对一地鸡毛仍然从容面对,历尽艰难终于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掌控人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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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绕着德鲁克与通用汽车的这段案例公案,直到20世纪80年代仍然余音袅袅。在《公司的概念》1983年版本的跋记中,德鲁克仍然语带讥讽地写道:通用汽车公司的主管们不能接受我对管理学的基本观点,他们自诩为这门学科的急先锋,所以,他们完全不能接受《公司的概念》所贯穿的观念:管理首先是一种实践,虽然它与医学一样,把很多科学研究的方法当作工具使用。一家伟大公司与一位伟大管理学家之间的这段案例风波已成前尘旧事,而对于所有的公司研究者而言,它所留给我们的却是争论焦点以外的另外一些启迪:我们应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去研究企业?在相互尊重与学术独立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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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书了,还是个非人类的女配?童悠瓷表示,还好不是个丑丑的,不然像她这种重度颜控,一定会崩溃的。初次遇见他,童悠瓷默念:“不嫌弃,不嫌弃,毕竟他是为了自家堂哥才会变成这样子的嘛!堂哥,快去洗澡啦!”二次见面,童悠瓷眸光微亮:“呐呐,原来是个小帅帅呐!”三次见面,童悠瓷······你猜,她是什么反应!啊哈,不剧透了哦!注:本文苏,末世背景下的非人类言情文。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