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若英的微博上看到这样一句话:珍惜浪费时光。时光是允许被浪费的。
读《托斯卡纳艳阳下》,我看到这个在美国忙碌得连每日上超市都得罗列清单与计划的教授,却愿意在托斯卡纳自制的黄色餐桌前花两个多小时吃午餐,然后起身去睡午觉,待到日落黄昏时又去觅一处地方吃晚餐。每日都晃晃悠悠地无所事事,只是在巨大的树下躲荫,喝点红酒,在阳光下的餐桌前写点字,读点书,没有计划,没有安排,日复一日。
这样的时光,没有人认为是在浪费着,生命正被充分地享受。
偶尔有那样的下午,陪着儿子晒着太阳,任他在阳光里跑来跑去,在池塘边用小漏勺网蝌蚪,而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喝着自带的铁观音,在微风飘摇的树下看书。读到与天光大别的词句,说:今晚月亮很软,可以种莴苣。于是会心地笑。
无事此静坐。
越来越喜欢慢,喜欢慢生活。工作不喜欢被人催促,自己知道按部就班。晨起,也喜欢慢腾腾地走路去轻轨站,坐上轻轨,将手机调到音乐广播频率上,慢摇摇地开始我一天的工作。如果不去单位的日子,送完儿子,就烧一壶开水,冲杯咖啡,在屋里来回穿梭几趟,给小鸟、小鱼儿喂了食,然后端上咖啡,掀开窗帘,坐到书桌前,开始一天的写作。
始终认为,有灵性的作品,无论是自制一把发黄的椅子还是导演一部电影,都需要它们的创造者有一种无所事事的“懒散”,学会一种彻彻底底的“慢”。
看日本小说中,男主角对女主角说:“我要去瑞典学木工,做一把舒服的椅子。”去瑞典,只是为学做一把舒服的椅子。这样的功夫是一种慢且愉快的体验。记不清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我不要车,不要房,只要你和我喝一杯。”呵呵。
美国诗人默文在诗歌《一个动物图腾的告白》中,希望有另一种生活:
请把我送到另一种生活之中吧!
主啊,因为现在的生活日渐暗淡,我不希望一直如此。
也许《托斯卡纳艳阳下》的作者弗朗西斯·梅斯正是去到托斯卡纳寻求另一种生活吧。
而我享受的是现在,是身边的生活。
所有的手工都是需要慢来维持的。儿子总是喜欢做手工活儿,在学校看到小卖部卖的小飞机,于是他也回来用家里的材料自制。小木棍,剪纸,用双面胶一点点地粘贴平整,飞机机翼如何保持平衡,所有的小细节儿子都力所能及地在改变。还给小飞机装上了小滑轮,降落时还可以滑翔一段,做得有模有样。做手工时,儿子总是凝神静气,不受打扰,任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也不会抬一下脑袋。我喜欢看小家伙这个时候的模样。飞机试制成功,当然会在我面前显摆,还抛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我真是佩服我自己!
我相信这样的日子,便是好时光。
这个假期,有机会采访了毕淑敏老师。与其说是一场采访,不如说是一段清谈。我问她在行走中,最爱做的事什么?她告诉我:“是发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发呆。”这成为她独特的旅行阅读方式,遐想着在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历史,做着一场跨越异域的沟通。她认为这是一种必须,成为我们抚摸稍纵即逝的生命的一种方式。“发呆就是用来做这件事的好时光。对自己生出怜爱之心,对万事万物,都怀抱恭敬,懂得感知和欣赏。这就是活在当下的能力。”
及至后来,一个叫程璧的姑娘从日本回来,带来一首用鲁迅文学奖诗人李元胜的诗歌作词的歌曲《我想和你虚度时光》。这样一首歌,看似轻描淡写,却让那些整日忙忙碌碌的人们刹那间喜欢上了。不仅仅是那缓缓流动的曲调,还有那诗歌里淌出来的慢得被忽视的感觉:原来两个人可以一起低头看一尾鱼游动,看茶杯拖着长长的影子,与夕阳一起散步,与天空的鱼鳞斑一起约会,做一些无所事事的事,无事此静坐。
无事此静坐,一日当两日。
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在工作之外的闲散时间,被闲情所占领。这样的闲情,可以是画画、看书、看花、喝茶、弹琴、下棋、唱歌、刺绣,这些看似被浪费的时光,所做的无用之事不会带来直接的经济效益,但是这些事恰恰能让我们在细腻的光阴纹理中,品出其甘,也全然接受其苦、其泥泞、其坎坷,其忧伤,只是我们能够更加平静地面对,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当时光被浪费至此,你还会觉得是浪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