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是被那毒蛇咬的？”檎夷还是有些不相信。
太阳在西边只剩下了半个脸。天色转暗。把最后一个人拖上山坡，猎人也折腾累了。他艰难地站起来，围着四个人转了一圈，来到檎夷站着的地方，说：“基本可以确定。”
檎夷说：“你说过这种蛇应该生活在很潮湿的地方或者山洞里。这里没山洞啊……也不潮湿，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被蛇咬了呢？猎人，你经验多，帮我想想。”
猎人坐着，看着西边将要落山的太阳，好像那满天的橘红里写了答案一样。
小月族的那两个战士看着这些尸体，有些害怕，站在檎夷身后。
猎人呆了一会儿，说：“还有有个可能……就是其中一个人中毒后，别的人想救他。我跟您说过，这种蛇毒非常霸道，沾到了中毒人的血，这人也必死。”
檎夷点头，说：“有这种可能。这种毒蛇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那说明这些人是在那种地方被蛇咬伤的。即便他们对这地方不熟悉，也应该知道那种地方危险。他们朝这种地方找，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们在找水！”猎人抢着说。
檎夷点头，说：“没错！他们也是在找水。还有，咱没看到这些人的马匹和任何随身物品，说明他们不是从这里出发去找水的，在他们出发的地方，肯定还会有人。”
猎人说：“这个自然是。如果他们真的是从大唐来的，那这帮人最少要有二百人。”
檎夷还是不解：“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人。可是……他们为什么如此糊涂，不走官道，反而到这找死呢？”
天色已经不早，猎人说：“将军，先回去吧，兄弟们在等着咱呢。”
檎夷带着三人回到大队。众人问怎么回事。按照檎夷的嘱咐，猎人说有一个死人，可能是一个误入大山的牧羊人吧，不知怎么死在了前面的山沟里。
众人议论纷纷，檎夷等人也不回应。伙夫做好了饭，众人皆去吃饭，此事就被压下。
饭毕，众人生了几堆火。这些人中，小月族的战士居多，檎夷让图尔安排了值夜人员，众人就开始准备睡觉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檎夷也累得够呛，但是，作为索格狄亚那地区最优秀的猎人的后代，凭着无伦与比的直觉，檎夷觉得这里有问题。但是细想下去，觉得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
猎人说得没错，这些人都是死于中毒。但是，这么多人一起中毒，并几乎在一起死亡。总让他觉得有些疑惑。
况且，从他们的穿着来看，他们应该就是那帮从大唐来的商人。别说是这些财力雄厚经验丰富的商人了，在这条路上行走的人都知道，在这黑风山行走，下了官道，就是死路一条。
檎夷他们下来是为了找水，并且他们每走一步，都要留下记号，无论是否能找到水，他们都要顺着原路返回。
在这里，没人能从这层层环绕的大山里走出去。嚈哒统治之初，能横穿黑风山的，只有几户祖辈在此打猎的猎人。不过，即便是他们，也得选择在春夏之交时节进山。
猎人给檎夷讲了一个故事。
嚈哒王统治西域后，曾经派小股部队翻越黑风山，打算对吐谷浑国进行骚扰。时值秋天，满山碧绿。向导告诉嚈哒王，现在季节不合适，山里藤蔓遮天，山草比人都高，进山恐有危险。
狂妄的嚈哒王不听，说他们从远东（嚈哒人起源于蒙古东北）一路打到了这里，纵横上万里，翻山越岭无数，从来没没有听到大山能挡住嚈哒人的骏马。向导执意不肯，被嚈哒王一刀砍下了头颅。
第二个向导不敢啰嗦，带着两千嚈哒军队进了山，结果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
嚈哒王不信这个邪，又派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进去。这支军队同样没有下落。一直几个月后，才有一只随军运送物资的大象从山里走了出来。
嚈哒王大怒，第二年就派人勘察路线，征集民工，开始了为期几十年的开山修路。
恶魔一般的嚈哒大军都无法穿越黑风山，这些比狐狸还精明比兔子还小心的的商人怎么会冒险离开官道，进入山中呢？
这其中必有缘故。并且，檎夷隐隐觉得这个尚不明确的原因，会对他们形成威胁。
使团走到现在，已经元气大伤。黑衣煞的跟踪追杀，已经使得使团频临绝境。出发时的八百卫士，现在剩下了不到一百，康居的第一武士滕武生死不明。幸亏有了小月族一百勇士的加入，使团尚能勉强照应过来。现在黑衣煞虽然势力大减，却依旧紧紧地尾随在后，如果再出现一帮敌对人马，那康居使团可真是危在旦夕了。
有一点檎夷最明白，如果这里真的出现一股势力，这股势力无论是大食人，还是小勃律，对他们来说，都足以致命。
如果现在滕武在多好啊。
看着浩瀚夜空，康居猛将檎夷实实在在的感到了自己力量的渺小。
因为太累，檎夷终于睡了过去。
夜深之后，值夜的战士也睡意朦胧。旁边的树林里，突然掠起几条黑影。这些黑影鬼魅一般迅捷地穿行在树林里，连树林里的鸟儿都没有察觉他们的行踪。
这些人从树林里蹿出，在檎夷旁边的几匹马身边一掠而过。檎夷似乎有感觉，暮然醒了过来。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觉得有几缕冷风拂面而过。檎夷摸了摸冷嗖嗖的脸，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几个战士，从来不曾有过的恐惧感陡然泛滥开来。
檎夷站起来，围着几个火堆转了几个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
除了几个值夜的战士，众人都在安睡。唯有那几匹马，似乎听到了什么异常，抬起头，警惕地盯着前面的树林。
檎夷知道，马对危险，有着比人类更加敏锐的直觉。他没有走近打扰它们，而是在不远处观察着它们。
那几匹马转着头，调整着耳朵的角度四处观察了会儿，又低下了头。显然它们跟自己一样，觉察到了危险，但是没法确认，因此也在迷茫中。
檎夷显然比这几匹马更擅长分析，他因此更加确信，这周围有针对他们的不可预知的威胁。并且，这威胁凶险异常，让檎夷都感到不寒而栗。
檎夷喊醒图尔，让他再增加两倍警卫。看着布置好人马，檎夷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