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
每当清晨我早醒
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被焦心所挟
我怕今天的你，遇到老板的轻视，遇到上司的嫌隙，遇到出租车司机的吼气
以及一切你面对生活所要遇到的诱惑或者鄙夷
我怕所有的这些带有颜色的东西
让晚上回到家的你变得不透亮
我就这样怕着，每个有希望的早晨和每个无望的梦境
同样，我怕我也在加速枯萎，已经感触不到你的变化
我也怕着，同样的我，在某一天，你看我时，惊讶于我已经不是你要的那个人
每当我晚上坐在家里那个被你改造过的沙发上
用耳朵提心吊胆又满心欣喜地接收你上楼的声响
直到防盗门咯噔一下
我就又开始了慌恐，那一瞬间我才想起看看四周你设定的这个和我们各自故乡尽量接近的家
在这之前的空余时间，我都在发呆，每天思考着，我怎么能做些违逆的事而不为你知
我怕我又把什么乱动了，迎来你的嫌弃
有时候你回家不言一语，过一会儿肯定要哭
有时候你回家盛气凌人，过一会儿就要发威
前者的你一定是受到自己尊重的人的责难
后者的你就是今天又胜利了的你
黑夜再次承接我们对白天的满与不满
并施予我们安眠或者焦躁
我就知道，直到这时候，我才有把握发出一句幸福的肯定
恩，这丫头没变，还是昨天的她，还是去年的她，还是五年前的她
我希望着我们能停止枯萎
能不被复杂改变，能不被不美好漫心
能抵得住零散的丑恶，能迅速忘记那些潜伏很久才被自己发现的奸邪
我希望着我们能去无限制地虚度所有时间
不管那些高的成就，矮的自尊
长的忍耐，短的满足
我希望我们从早晨看到脆弱娇羞的黎明
再到看到持重不控的夜晚
这之间的所有温暖和寒心，我都能和你用相同的心思去对待不屑的、轻蔑的、挥霍的
你尽管糟蹋这所有的生机勃勃以及心如死灰
我觉得这就是我们在一起最应当的浪费
每次吵架，我都把你当成仇人
那天持续四个小时的辩论后
我以胜利者的姿势睡去
你不再说话，而是跑到我的床上来一次次掀被子
我以无情的言语继续伤害着你
最后的你，终于，摆给我一双妻子的眼神
那一刻，我的心瘫软得像我头一次抬头看见的故乡的整团整团的白云我太钟情于你的强大，而无视了你的天真和弱小
偶尔，在马路上我们并排而行
我侧脸一看，你宛然一睁的眼睛，像个刚探头的鸡仔
这些所有的积极，似乎都在把我往明亮里引导
在遇到你前
我曾把一些追逐当成雄心
我也曾把一些路过当成宿命
而这时，我多么想和你就此诀别
我怕，持续枯萎的我让你的信心消磨殆尽
我是多么不想看到某天的我们
像老茧似的让人无视的男人
像菜场似的让人喧嚷的女人
就像你所难过的那样：
终有一天我将被消耗掉所有的热情，其中之一就是我不再爱你
每每想起这件事情，这比我不爱你还要难过
我多么想我们就这样停止枯萎
一路迎着盛放
一路抵着泥土
拥有长的陪伴，短的相拥
多的晴朗，恰到好处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