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戴安娜继续她完美的表演,每次付金拓和葛荣来拐弯抹角地盘问她底细时,都被她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只偶尔透露一点点有价值的信息。说老实话,她的伤势并没有看起来严重。虽然托瑞出手比戴安娜预想的要狠一点点,但那些伤痕虽然可怕,却都是皮外伤,她现在完全可以行走如常。不过这样的伤势被她有效地夸大了,每当她坚持要下地走路,都挣扎着趔趄一番,然后不甘心地回到床上。
在戴安娜的出色演技下,她在这里住了整整一个礼拜都卧床不起,这段时间里,付金拓和葛荣完全相信了她的故事。他们一开始就深信凯瑟琳是个深藏不露的女子,可是几天以来他们挖掘出的信息还是让人大吃一惊。原来,她是拉吉尼家族的人。这一点点信息还是他们花了整整三天才从她口中套出来的。
不过,当凯瑟琳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有价值的秘密就源源不断地从她口中吐露出来。拉吉尼家族是真实存在的,这个家族行事隐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手中握有大量财富,掌握了许多知名公司的股份。单这一点没什么特别,因为很多古老的家族也同时涉足很多商业领域。
怪异的是,拉吉尼家族从来不和社会高层打交道,也不跟同样阶层的富商来往,他们的住所也远离所有的大型城市。事实上,他们住在太平洋深处的一处孤岛上,从来不接待访客。没有人真正知道他们究竟多富有,或者这些人主要从事哪些行业。一切关于他们的消息都是传闻,这也难怪戴安娜非常不情愿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戴安娜最后终于说出她伤痕累累出现在付金拓家门口的原因时,他们俩已经深信不疑,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中。海莉听托瑞说起她和戴安娜编出的故事时,不由得放声大笑。
“你们就想出这种故事?海盗?海盗跑过来烧了她们家族的房子?谁会相信这种事?”
“他们会每个字都深信不疑,”戴安娜说,“我有本事让他们相信。”
“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可是应该有更简便的办法骗到他的钱吧?他怎么可能会投入全副身家呢?”海莉疑惑。
“我会许诺用我家一半的财产来报答他。”戴安娜说。
“你刚才不是说没人知道拉吉尼家族究竟多有钱吗?”海莉质疑。
“我们一个字也不告诉他。他越弄不清楚,就越会以为戴安娜富可敌国。”托瑞说。
“我想林虎雄应该是同意你们这么做的,这毕竟是他的复仇。”海莉说,“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等计划成功的时候我会让你想起这一天的。”戴安娜对她说。
“你当然会了。”海莉哼了一声。
虽然海莉仍然有顾虑,计划却顺利进行。付金拓深信戴安娜家族(拉吉尼家族)被海盗袭击,她只身逃到上海想要寻求一位老相识的帮助,攻打岛屿,抢回财富。付金拓自然自告奋勇要替凯瑟琳联络这位老相识。
戴安娜昏迷不醒出现在付金拓门前的一周以后,林虎雄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这家的大门。他衣着华丽,拿着一根精雕细琢的手杖,扮演着自己苦心经营了三年的角色——一名痞子商人。他进屋的架势大剌剌的,和在自己家里一样,还在大厅中央刮鞋底的土。看到付金拓,他只微微点了点头,急忙跑到戴安娜身边。
“亲爱的,我一听说就马上赶过来了。”林虎雄说道,“那边的消息刚刚传到上海,我还不敢相信,你叫我来,我才知道真有此事。你受了这么多苦真是太可怜了。”
“谢谢。”戴安娜说道,“这么长时间终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真是太好了。付先生这段时间对我照顾有加,不过恐怕我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没有的事。”付金拓马上说道,“能招待您这样身份的人住在家里,我深感荣幸。”
“感到荣幸的是我才对。”戴安娜客气道。
“好在我们不用再麻烦你了。只要凯瑟琳愿意,我马上带她到我家里去。非常感谢您对她的照顾,我们不会忘记您的。”林虎雄说。
说完他就搀着戴安娜开始往外走,付金拓惊得目瞪口呆。他之前和戴安娜聊天的时候,深信她会向自己求助,夺回自己的财产,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帮她的忙。可是眼看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要溜走,让他立刻下定了决心。这一招比什么样的哀求都管用。
付金拓慌里慌张,急忙拦住二人,让他们再坐一会儿。林虎雄和戴安娜坐下之后,付金拓坐在他俩对面,马上就把手里的牌都摊开来了:“请让我继续为您效劳。您的经历让我十分难过,我不允许自己眼睁睁看您离开,一点忙也不帮。要从那些盗贼手里夺回家产,您肯定需要不少人手。”
戴安娜点头同意,他们立场的陡然转变让她觉得好笑之极,她急忙克制住想要咧嘴大笑的欲望。按照常理,应该是她向付金拓苦苦哀求,让他出借财力讨伐海盗,可是现在换作付金拓恳请她接受自己的帮助。为了确保付金拓能死心塌地上他们的船,戴安娜故意吊住人贩子的胃口,不肯轻易接受他的帮助。她推辞说,林虎雄一个人帮忙就够了。
“我当然知道林先生能帮您很大的忙,不过我手头的人力物力也是相当可观的。”付金拓说。
林虎雄立刻笑了起来。他把手杖倚在椅子扶手上,向后一靠,说道:“原来如此,你也想分一杯羹啊。”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他们先前的言行举止都非常客气,这种暴露真实企图的话是非常唐突的,付金拓立刻结结巴巴地反驳。林虎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不用拐弯抹角,你在这里也不是开慈善堂的。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自然也会得到公平的回报。我想,这就是你想要的?”
付金拓犹豫了一下,最后他的贪婪占据了上风,于是点头说道:“我承认为自己的利益也有小小的打算。不过,我是真的关心我们这位美丽的朋友,希望能帮助她扭转自己的命运。”
“这个自然。”林虎雄点头同意,不过讽刺的口气还是出卖了他的想法,“不过我们还是要看看你能提供什么样的船只。你的名字听起来挺耳熟,你能弄到不少船吧?”
“我的确有几艘船。”付金拓有点惊讶,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好极了,召集人手方面我在行。”林虎雄说,“我们合作的话,成功的把握会更大,这点我向你保证。不过,我们要先看看你的船,再决定要不要和你合作。这点你明白吗?”
“我保证你会对船只的质量非常满意。”付金拓表示同意。
“那现在唯一需要讨论的就是我们这次远征的费用,以及事成之后每个人的报偿了。”林虎雄看了戴安娜一眼,她微微颔首,似乎委托他为自己下决定,于是他转头看向付金拓,“我觉得我们继续开诚布公地谈下去比较好,我们可以分给你获得财产的一半,我们觉得这个方式比较公平。”
付金拓这次完全愣住了,林虎雄制定初步计划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来反对。根据计划,他和林虎雄各自负担雇佣人手成本的一半,不过林虎雄还没有告诉他具体数目,因为他要多考虑一下细节问题。到了这一步,付金拓已经完全上钩,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计划能否实现,关键看你的船队的水准。”林虎雄说,“你可以当作我不相信你,不过我们都是生意人,做决定前要考察对方资质,你懂的。”
“欢迎你来参观我的舰队。”付金拓十分痛快。
“那敢情好,”林虎雄站起身来,“我和凯瑟琳明天中午左右回来,我们一起去看。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再见。”两人说走就走,付金拓根本来不及想出自己的条款。林虎雄和戴安娜走出几个街区后,才放下伪装的架子。
“干得不错啊。”戴安娜评论道。
“他的一言一行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中。”林虎雄同意道。
“挨的这顿打还挺值。”戴安娜说。
“我现在对你十分感激,不然真的要好好教育你一番。”林虎雄回答。
“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戴安娜毫不在意。
与此同时,海莉和托瑞正在付金拓房间的隔壁偷听,他在对手下发号施令,叫他们准备好船队,迎接明天林虎雄和戴安娜的检视。海莉从窗台翻进房间,问道:“我们今天是不是要偷偷溜进他的书房,看看他有什么秘密文件?”
“计划里可没有这一条。”托瑞指出。
“来嘛,别说你没想过。一天到晚做家务,你肯定和我一样无聊得要死。我们穿过走廊的时候我注意看过你的脸了,你在数脚步对不对?你绝对知道他的秘密书房在哪儿。”
“大体的位置是知道的。”托瑞承认道,“三楼葛荣房间隔壁有很大一块地方,应该是隐秘空间。”
“这也难怪。这两个家伙成天混在一起,贼一般的交情。”
“那我们俩算什么?”托瑞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冒犯你了吗?我和戴安娜可不觉得这句话在骂人啊。”
“你说这话就是对我立场的误读,”托瑞反驳,“我对普通的贼没有任何意见。很多人被贼偷是活该,比如这位付金拓。所以我对这次的任务毫无意见。”
“那就好。”
托瑞翻了个白眼,向门的方向做了个手势:“走吧,在出门经历不必要的冒险之前,我们还有不少家务要做。”
“下次你再安排我们这种卧底任务之前,记得提醒我,我已经下定决心,再洗一个盘子,就跳桥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