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自己,从高中开始就喜欢用屈臣氏的生姜味洗发水,配上水汽氤氲,那个味道只要一开瓶,就让你浑身舒服,所有紧张的细胞都慢慢卸下防备。后来好习惯没养成,倒是攀比心作祟,生活用品全盲目地讲究小情小调,洗发水也要无硅油的、日产的、保护头皮的,气味上更附庸风雅,几个粗浅的生拼硬凑,就能让我甘心掏出钱包。什么热带果香,蔚蓝海洋,导致每几个月我的脑袋就能换一种出场阵势,时而林黛玉,时而王熙凤,特别没有章法。
后来,我开始自省,在这么点破事儿上都能不厌其烦,还真是病得不轻啊。于是乎老老实实地效忠一款,它难得能符合我上述的所有需求,更重要的是,也是生姜味的。
用了一圈,连洗发水都是熟悉的味道好。保不齐,复合也是这么个道理。
且不论当初追求的时候怎么百般示好如获至宝,一旦要分手,情形和借口多种多样,但缘由不外乎一个:现在的咱俩不合适,没法往下过。要么是性格不合适,要么是感觉没了不合适,要么是前途规划相左不合适,要么是遇到了比你更合适的,所以,跟你不合适了。
当下的自己被淘汰出局,虽然怎么想怎么觉得耻辱,但若能从容转身,重整河山,也算是好合好散,走得漂亮。哭天抢地想入非非的,没一个能成功挽留;以死相逼换来的,往往也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的施舍。
告诉自己要搬家了,赶快装箱贴封条,赖着不走等保安出动,这真不是件光彩的事。所以,我从来不跟人讨论该不该复合的问题,值得讨论的应该是,复合存在的合理条件。
走了越多路越会发现,很多条道弯弯曲曲竟还有交叉口,重逢也不是电视剧的专属戏码。分手后若再见,大家各有各的生活,也早轮不到你尴尬出场。要真还是面红耳赤过不去的,只能说这些年你一直在吃人参果,时间压根儿没在你这儿经过,跟白活差不多。
两个人久别重逢,触景生情、百感交集都不可避免,要是对方应了你当年心中所愿“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变得老态龙钟、庸庸碌碌了,那确实要感谢从前的不娶之恩。可如果男未婚女未嫁,耳目一新如初见,就又另当别论了。看到曾经跟自己亲密无间的人,以全新的角度、更优质成熟的姿态出场,平心而论还是有些惊喜的。以人与人之间剥洋葱的交往模式计算,此时你们两个人的距离会神速缩短,不用从星座血型聊起,更犯不上寒暄作态互套底细,完全无须解锁新技能。要是分手时没撕破脸结下仇,如今还难得地三观一致甚至相辅相成,基本可以断定,回头就剩一个正式扭脖子的仪式了,真是顺手牵羊啊。
莫文蔚跟自己17岁时的初恋结婚,时隔24年,吃的已经不是回头草,已经是陈年佳酿了。娱乐圈里还有个“金牌旧爱”名叫谢霆锋,无奈张柏芝没战到最后,而王菲只有一个。
复合不是哪两个人的特权,只是众多选项之一。但对很多人而言,很难做到潇潇洒洒地不计前嫌。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所有的感情都无绝对,如果眼前的他(她)那么好,只要真心实意,不让过去的对与错牵绊住当下的关系,就是一种平等的行为。
说了这么多例子,算来算去仍旧都是特例。这些故事得以继续的一个很重要前提就是,幸亏他们都没停留在原地。遇见的时候正如书上所写,阳光晴好,鸟语花香,然后刚巧赶上了,轻轻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而不是灰头土脸,大腹便便,纵使相逢应不识,只能冷冷递来一句:劳驾借光,您别挡路,让我过去行吗?
追人和拒人,没必要用力过猛
不管什么形式的婚礼,总有这样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一脸滑稽相的主持人在台上对两位新人发问,当初是谁先追的谁?
虽然心底彩排了无数遍,可一旦在大庭广众下铺张开来,就“哗”的一声像打开的闸门,勾起你内心翻江倒海的思绪。那些美好的、青涩的、心照不宣的,都顺着记忆的河床缓缓流淌,跟眼下的觥筹交错叠在一起,好像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你一定不会记得,为了今天这一幕,多少先烈曾抛头颅洒热血,在前路上赴汤蹈火,把生死置之度外,最后被拍死在了沙滩上。他们中的有些人,幸运的还能收到你的喜帖;不幸的,在时间的长河里,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是的,感情跟万事万物一样,也有残忍的一面。很多时候我们被教育要勤劳勇敢,对向往的事情要尽力争取,所以很多人都会慢慢滋生出一种错觉,心想只要是认定一个人,就必须要一往无前,不管刀山火海,不到终点誓不罢休。
每当这时,我都会赶紧抛出一张友情提示卡,上面写着:如果你是狮子座或者金牛座,追人这码事,还是省省吧!
心急火燎如狮子座,脑回路连一个弯道都没有。一旦被丘比特之箭射中,思考能力就暴跌,紧接着双商摇摇欲坠,迅速沦为一场表白革命中的大字报写手,主谓宾颠来倒去重复的只有这几个字:我想跟你好。高密度的强化刺激衬托着那直勾勾的眼神儿,分外应景。雌狮子还能留个台阶探探对方的口风,雄狮子恨不得直接扔过去一句:今晚,约吗?
如果狮子选的是门对门加急快递,那金牛完全可以报名参加徒步两万五千里长征。笨到就差发出芽的你们,带着永远落后于这个时代五至十年的思考模式,踏踏实实地用你以为的方式“投其所好”,还因为对方没反应而生闷气,动不动就一副要随时自己在家开煤气罐的样子。金牛就是有这能耐,能一连365天不间断送出一箱箱暖心牌苹果,却没瞅见人家的QQ签名在12个月前就改成了“我只想要一串葡萄”。
当然,以上两则并非适用于所有金牛座和狮子座,我想说的只是,追人的力度太猛,就变成了推人。
有很多经济条件不错,人品也过硬的朋友,年过三十却依旧单身,在爱情的战场上屡战屡败,每一次都是一腔热血赤膊上阵,最后几盆冰水就被打成冬天里的片片霜花,显得格外萧瑟和悲凉。究其原因,无一不是因为没悠着点儿,最后扭了脖子崴了脚。
本来可以循序渐进的,非有人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硬要在阵仗上来个先声夺人,不去当啦啦队长真是可惜。就算对方嘴上不说,还让不让人在学校公司、邻里街坊那儿混了?面对周围人的殷切目光和坏笑,遇上脸皮薄的,是不是得人间蒸发才合适?要说现在的影视剧文化也真害人不浅,霸道总裁不是谁都能当的,除非你有道明寺的身家或者雍正四爷的手段。另外,也请专业一点,提前打探下心上人的喜好厌恶,别碰到个毛发过敏的,送人家一只小猫当惊喜;遇到个物质主义的,心潮澎湃朗诵十首情诗,首首都是“有情饮水饱”。对方有几个手指头你数过吗?他妈妈喜欢吃咸的还是辣的你知道吗?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早撤早超生。
在追人的过程中,以自我为中心是大忌,打着为对方着想的旗号,处处都在满足个人的角色幻想。既然是追,就24小时无间断签到,泡泡糖一样黏在他身上,妄图以坚持感动上苍。但是拜托,你连备选都还不是呢。
还有一种人,酷爱交流,但说的都是自己的事儿,从领导多赏识到客户多重视,以为这样就能让对方充分了解自己,就是足够以诚相待,结果一不小心变成了独角戏现场。N年前我遇到过一个哥们儿,开口必提他喜欢的菜是酸菜,爱吃的水果是西瓜。为了让论点更鲜明,还列举一打馆子以证酸菜的各种做法都是美味珍馐,甚至得悉了我迷甜品后,居然推荐了一份自制的京城十大西瓜甜品圣地!拜仁兄所赐,对这两样东西原本无感的我,现在一看到就想吐,真想对他说,你那么喜欢酸菜,怎么不去找翠花啊!
最有杀伤力的,必然是情感绑架,这招常用于女生和阴柔的男士身上。睹物思人,看个电影听个歌跟你分享就算了,连脚上踩到狗屎都会说,夜色微凉,突然想念起你和你的嘟嘟(注,嘟嘟是宠物狗)。这让人怎么接茬儿?处处表现出强烈的需求感,就差直接告诉他没你我活不下去了。人不在线就夺命连环call,人出去玩你酸涩心作祟必须要问出个究竟来。还有的天生适合做人口普查,没自信到就想搞清楚周围有多少个竞争对手,不但让对方心里极度不适,就连耳根子都会生出茧来,真是把心思都用在了正地方。
所以你看,很多时候不是对方不喜欢,只是一开始没感觉,然后在你一番死缠烂打下,就彻底变成了腻歪。
说到这儿,突然想到香港人说普通话的特点,无论表达什么都会用很多助词和形容词来帮助完成语境。比如一个绅士会一本正经地跟你说“大力一点去追求”,要搁东北人嘴里,“使劲追”这三个字就解决了,可现在想想,多拐几个弯也未尝不是一种情调。
比起追人,被追就爽多了,起码是站在一个制高点上,手握选择权,可以指点江山挥毫泼墨的。要是能从容潇洒地拒绝上几个,更是人生中的佳品绝酿,让你一回味,简直要得意地翻几个跟头了。
其实也不尽如此。你看到的是追求者的笨嘴拙舌,却没看到被追者的挣扎咆哮和惊慌失措,这个过程要有一个发酵、再造、喷薄而出的演变,搞好了全身而退,搞不好也要染上尴尬癌。
拒绝别人的理由特别简单,对抽象者而言是“我对你没感觉”,对具象者而言是“你不符合我要求”,但就是这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也没多少。
我们都曾遇到过这样的人,条件跟你的要求相去甚远,没有感觉,也聊不来,从头到脚都是三无人员,以为这样的最好打发,拒绝起来字正腔圆,直截了当。我几乎都要给你颁个普通话一级甲等证书了。对,你是说明白了,从此万事大吉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对方的感受?每一份爱慕都值得珍惜,不管它最终能不能被授权使用,这起码是对你的关注和认同,让你有一天哪怕是孤独终老,都有个段子能咂吧两下嘴聊以自我安慰。结果你二话不说,上来就单刀直入,刀刀直往要害上捅。更有甚者还会不断强调自己和对方的差距,以一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撰写年度感动中国贺词,生怕对方有还击之力,打得人眼冒金星,满地找牙。真不愧是精武门下的一枚汉子。
还有这样一群人,你其实是考虑过对方的,毕竟不反感,也暂时找不到代替的人选,曾经想过试试相处,但是无奈对方太争气,一记全垒打就生生把自己送出了待定席。这个时候你也觉得可惜,甚至恼火他为什么没抓住那关键的时机。可事已至此,只能甩下袖子。这种否定里,一半带着对对方的失望,一半带着对自己的赌气。这些统统化作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绝情,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在不明朗期给对方留下了无法计算的心理阴影面积。如果实在逼急了,就来一句,我们不合适,草草打发了人家。这时对方多半会想,我以为能成呢!不合适你早干吗去了!
为了不让两人都难堪,也以防有极端分子在心理失调、牛角尖没钻明白的情况下做出持刀伤人、泼油漆等恐怖举动,不如就发发慈悲,顺手帮他简单梳理一下失败的路径。当然不用面面俱到,讲清楚你的感受就好,让他死个明白,在以后的路上也不至于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更不用为一次不明不白的拒绝而万念俱灰。
如果运气特别好的,这时候说不定还会有出其不意的大彩蛋。我的表姐就是在姐夫追她的时候想给机会,却又觉得这木讷的家伙实在太不会追人,明明要宣告死刑了,谁想判决书竟摇身一变成了让人开窍的神来之笔。我九死一生的姐夫不但抱得美人归,还养成了一个特别优良的习惯:做事之前先站在老婆的角度上思考一分钟。
不过姐夫是个特例,回到上一条,我只希望你别把劲儿用大了。
好人易做,备胎难当
我的朋友农场主先生是个野生大写加粗的“奇葩”,哦不对,还要放个下划线。他的农场里“飞禽走兽”应有尽有,用他自己的话说,不管是清高文艺的小资少女,还是冷艳轻奢的外企白骨精,甚至是搔首弄姿的驻唱歌手,都在他的情感圈养栏里记录在案。只不过,统统都以散养的形式存在着。
农场主真正的职业是一家书吧的老板,早早创业,典型的少年得志。喜抽雪茄,爱看亨利·米勒,相处四年的正牌女友是一名空姐,对他尽心尽力,体贴入微,旁人绝对挑不出半点毛病。但这仍旧不妨碍他化身成二十一世纪最时髦的农场主,在门类复杂、分工明确的技术化饲养里自得其乐。
对于这件事,他的论调非常鲜明:你不能没有备胎。是的,每一次他都会不厌其烦地对我谆谆教诲,不同于别人生硬的观点侵略,他几乎是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口吻来试图修正我的爱情观。其主旨不外乎,在感情里,只有留足后路才能高枕无忧,若真有朝一日风云突变,礼义廉耻不如屯兵积粮来得实在。然后再用知识人特有的情怀,煞有介事地补充,备胎不等于出轨,备胎的终极作用只是下策,更多时候是生活的调剂,总吃一样盖饭都会腻的是不是?爱情需要人为补充养分来调节胃口,往大了说是维持身体结构的平衡,往小了说也是怡情悦性,百利而无一害。
每到这时,我心中都只剩下非常茁壮的两个字:我呸。
但不得不说,也确实没见谁像他一样,把驯养备胎修炼成了一种专业,不但练到炉火纯青,还时常更新关卡和进阶武器。眼见着他跟女友出双入对宛如一对璧人,我却在一旁抱着不怕事儿大的心理,看看他什么时候能打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