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姐珠与斗安珠
(羌族民间叙事诗)
罗世泽(羌族)
时逢春 搜集 整
传说在古老的年代,
人神共居于世间,
天和地离得很近,
中间隔座喀尔克别山。
山上是神住的天宫,
山下是住人的凡间;
阿巴木比塔[1]严格规定,
不准人神互相往还。
那时的羌族祖先,
处在人类的蒙昧阶段,
只知游猎,不会种植,
生活景况十分艰难。
不知过了多少年代,
一件事轰动了世间——
木姐珠和斗安珠[2]发生爱情,
使羌族人的生活产生巨变。
木比塔生有三个女儿,
一个个长得美丽娇艳;
最美的是小女日格木万[3],
她是美女中的天仙。
羊角花[4]虽然美丽多姿,
哪有她的容貌洁白秀娟;
红嘴燕[5]虽然叫声好听,
哪有她的歌声甜脆润圆。
她常以矫健的雄鹰自比,
矢志要展翅翱翔蓝天;
她有龙鱼的怪癖个性,
爱逆水而上,跳跃险滩。
任性的脾气难驯服,
“倔强的公主”美名传;
父母爱她如掌上明珠,
谁对她都得另眼相看。
她厌烦天宫森严生活,
热爱莽莽的森林草原;
每日吆赶着天宫神羊,
漫游在广袤的天地之间。
一日来到喀尔克别山,
迷人的景色使她留恋;
绿茸茸的牧草铺满大地,
羊角花开红遍了山峦。
松柏如海波浪翻滚,
百鸟枝头歌声婉转。
“好一个优美的地方啊,
生活在这里才合心愿!”
叹息声惊动守山女神[6],
忙走出山洞四处巡看:
“哪个胆大的敢来此地?
难道不怕把天律[7]触犯!”
啊,原来是木姐珠到来,
女神吓得浑身发颤:
“公主啊!尊敬的公主!
您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是神羊乱群误入禁地?
还是玩耍走错了路线?
这是通向人间的境界,
神仙不能越过此界限。
“谁要触犯这条天律,
谁就要被罚下人间;
公主啊!尊敬的公主!
请您快快自动回转。”
公主听后大发雷霆:
“什么仙境?什么凡间?
什么触犯天宫禁律?
什么不能越过界限?
“这里明明是莽莽原野,
这里明明是山水相连,
广阔天地应任人漫游,
神羊正好把水草追赶!”
女神慌忙施礼解释:
“天律可不是随便说玩;
如果阿巴木比塔怪罪下来,
小神实在难以承担!”
“这里真正是神仙宝地,
能在此生活福分不浅;
是否怕打搅你的安静?
用巧言花语把我哄骗?
“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可不会轻信谎言!
我的脾气你定知道,
我的事哪用你来多管!”
公主边说边走向羊角花,
吓得女神忙用手阻拦;
可是时间已经迟了,
公主已走到羊角花前。
顺手采了一朵羊角花,
拿在手里仔细观看。
女神跪地苦苦哀求:
“请宽恕我的忠心直言!
“羊角花是凡人出生婚证,
有了它夫妻凭此相见;
采了花就必须投生人世,
天律无情,不能触犯!”
公主被女神的诚意感动,
和颜悦色地对她相劝:
“尊敬的俄巴巴西啊!
请不要为我多把心担;
“羊角花是我亲手采摘,
有什么过错由我承担;
羊角花虽是人间婚证,
怎能用它来管束神仙?
“如果木比塔怪罪下来,
我向他申明与你无关!”
公主说罢转回了天宫,
这一切像发生在一瞬之间。
羊角花开过十八次,
大地也绿过十八遍;
木姐珠已满十八岁,
出落得像鲜花一般。
木比塔天天自我唠叨:
“十八岁是姑娘成婚吉年[8],
大女儿十八岁嫁给天神[9],
二女十八岁被娶进龙潭[10];
“幺女今年已是十八周岁,
该配个称心如意郎官;
求婚的神仙踢断门槛,
没有一个能称她的心愿!
“她每天在旷野放牧羊群,
真叫人为她担心不安,
莫非她遇到什么秽气?
还是把什么煞星[11]触犯?”
阿巴木比塔唤来锡拉[12],
说出了他心中的困惑疑团:
“许[13]!快给公主卜个吉凶,
算算是否有‘喜星’[14]出现?”
锡拉听后眨眨双眼,
问明了公主生辰属年;
从褡裢取出羊骨卦片,
为公主卜算吉凶险患。
敲起羊皮鼓[15]跳起圈圈,
呜哩哇啦把驱邪经念;
锡拉连打了三次卜卦,
每次都主吉祥无凶险。
锡拉神秘地掐指默算,
狡黠地露出一副笑脸:
“公主没有沾什么秽气,
喜气却在她头上闪现!
“不久媒人就会上门,
山神、地神来求姻缘;
这是卜卦显示的预兆,
一切事会使你称心如愿!”
“你是个了不起的锡拉,
称得上是神机妙算;
感谢你为我拨开疑云,
不知你的卦灵不灵验?!”
木比塔恭敬地送走锡拉,
兴冲冲回到天宫后院。
事情究竟怎样发展,
成了木比塔心事一件。
注释:
[1]阿巴木比塔:羌语,天爷或天爷大帝。
[2]木姐珠:羌语,天仙女。斗安珠:羌语,意为美男子,传说是羌族的始祖。
[3]日格木万:羌语,倔强的公主。
[4]羊角花:杜鹃花。
[5]红嘴燕:羌族地区的一种小鸟,红嘴绿毛,叫声好听。
[6]守山女神:传说看守喀尔克别山的女神,名俄巴巴西,居住在羊角花丛中。她主管人间婚配之事,每个凡间男女出生之前都要经过此地,男左女右各取羊角花一朵,投生为人后,羊角花相对就是一对夫妻。
[7]天律:传说中天爷定的法律。
[8]成婚吉年:羌族人民认为男二十岁,女十八岁,是结婚的吉年。
[9]天神:掌管天宫大事的神。
[10]龙潭:龙的住地。
[11]煞星:不吉祥的天星。
[12]锡拉:羌语,祖师或巫师。
[13]许:羌语,巫师的俗称。
[14]喜星:喜庆、婚事的征兆。
[15]羊皮鼓:用公山羊皮做的鼓,是羌族祭祀、庆祝时用的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