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鸢觉得他这话里仿佛隐含了什么深意,可又想不出他说这话的意味,便轻声一叹,说了一句从古至今大家一直在说,且一直都未过时的话。
“保重,还有……再见了。”
宇文昊淡然一笑,却忽然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别推开我,这一次的滋味,只怕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有了……”
夕鸢在他怀中靠着静默了半晌,终于也还是没有挣扎。
虽然说的是再见,不过连夕鸢自己都觉得,两人想要再见面,大约……是不太容易了。
皇上不会轻易让宇文昊好过,而他又不能昧着良心不回京去。
回去,就是注定坎坷的道路。
她没和宇文昊说起应少棠向她表白的事情,主要是她觉得……楚离都知道了,宇文昊八成也不会被蒙在鼓里。且由她自己来说,似乎显得有些得瑟似的,炫耀自己有多少仰慕者,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次日一早,宇文昊带了严森及百名亲兵,坐马车返回京城。夕鸢见他走了,便觉得自己也该回苏州去了,反正有楚离在这儿,盘缠银子不必发愁。
只是夕莺听了她要走的讯息,十分不舍,宇文昊走后她们二人便去看了那处铺子,位置极好,铺面也干净。且如今又有严守信这位父母官的关系,夕莺自己留下,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姐姐,你不在这儿多住几日么?长笑他这两天早起看不到你,都要哭闹一番,你这一走……咱们就再难相见了。”
夕鸢不由失笑,轻轻摇头道,“当初执意要走的是你,现在怎么倒舍不得我了?九江和苏州离的这样近,什么时候不能见面?等得了空闲,我给铺子放半个月的大假,到你这儿来住上些日子。”
她又笑着逗弄长笑,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如今真到了离别的时候,确实也有些舍不得。
可是人生无不散的宴席,这句话她已经体味的异常深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所以说,没有谁离了谁是真的活不了的,兰清那个时候也是百般不舍,如今不也在闺中筹备婚事了么?
她在这个地方,做了许多人的过客,如今安顿好了她命里的过客们,剩下的光阴,就是该为自己活着的了。
回苏州的路上,依旧是李隆赶车,只是楚离却没有骑马,而是与她一同坐了马车。
在途中颠簸不休的时候,楚离淡淡问她,“回了苏州以后,有何打算?”
夕鸢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无非就是好好打理铺子,多赚银子多买地,好让自己后世无忧啊。”
“志气不大,却很务实。”楚离微微笑道,“我已经将府中的买卖营生,全都从姑妈那儿拿了回来,也让她管束好远山和红袖,往后……他二人应当不会再来叨扰咱们。”
夕鸢注意到他用了一个“咱们”,不禁笑道,“那很好啊,看来师父是打算和我一起,沾染这金银铜臭了?”
“若心中有清明,则自清明,若心存铜臭,那稍沾几分也觉得臭味难当。从前的事都已经了了,往后大约也不会再与朝廷有什么瓜葛,反正总要找些事情做,你既然喜欢做买卖,那我就陪着你做。”
夕鸢侧过眸子,挑帘望向窗外低低道:“你可别只为了陪我,勉强自己做些不喜欢的事情,对于你的心意,我……”
“无妨,你要说的话我都明白,只是这样陪着你,平平淡淡,也未尝不是一种安宁快慰。”楚离勾唇一哂,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自信气质,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动摇他的心思,“我这也是顺心而为,没有半分勉强。”
他这样说了,夕鸢倒不好再说些什么,免得显得矫情造作。外头的花香拂面而来,她笑着伸了个懒腰,用力吸了口气道:“既然这样,那往后就天天向上,好好赚钱!师父你在苏州城可是大户,若是我银钱上周转不通,还要问你借银子使啊。”
“这有何难,按着外头银装的利钱来算就是,你要借多少我都让人奉上。”
“啊?不是吧师父,你我之间,竟还要算利息?那岂不是伤了情分。”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你也不差那几个银子,何必在我这儿装穷。”
夕鸢这会儿才发现,原来楚离比她还有做奸商的气质,并且做的得心应手,好不别扭。
果然是世代经商,这骨子里头就流着商人的血脉啊,再加上这十商九奸……
一路回去苏州倒是顺风顺水,没再生出半点事来,只是回到府中的时候,云谨却差点昏了过去。她一见夕鸢,便激动的不能自己,支吾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待到看清了眼前之人真是夕鸢,又一下子涌出眼泪来。
“小姐怎么去了这样久,也不让人捎个信儿回来,真是要吓死奴婢了。若小姐再不回来,奴婢和香姑娘都要顺着路出城去寻小姐了。”云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埋怨,“小姐到底怎么了,快和奴婢仔细说说,这不是去送夕莺姑娘么?怎么又和楚公子一起回来了?”
夕鸢好言安慰了她一通,心想好在染香这会儿去了铺子里头,不在家中,否则她二人左右夹击,自己更要应付不来。
“你先别慌,这事情说来话长,我们确实是遇到了些意外,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我也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夕鸢拍着云谨的手背柔声道,“我倒有件事想先问问你,前几日,有没有什么书信从京里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