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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渲染离别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个蒂卡尔的军士走了过来,悄然拉住波波尔的袖子,低声道:“波波尔公子,波波尔公子。”

波波尔这才反应过来,道:“怎么,找我有事吗?”

那军士低声道:“波波尔公子请起身去,公主在等你呢。”

公主!

波波尔心中不由一震,想不到格查尔竟然当真来到了契伦巴伦的大营,心中一暖,险些就要流下泪来。

波波尔见众人的目光都交结在厅中央父女的离别场面,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动,便悄声地走了出去。

只见外面早就有一个蒂卡尔士兵站在外面等着自己,看到自己走来,便走上来道:“波波尔公子,茅房就在那边。”

波波尔心想:想不到在蒂卡尔王的亲兵之中,居然也安插了这么多的卡拉克穆尔亲信,看来卡拉克穆尔这个已经消失许久的国家,仍然没有被人遗忘呢。

那士兵见波波尔不答话,只是低头兀自想着什么,便道:“公子,你不识得路吧?我带你去吧。”

波波尔便跟随在那士兵身后,只见他左转右转,转到了一条小路上,最终拐进了一条谁也看不清楚的小巷。

巷口,一个少女站在那里,一身白衣如雪,容貌清丽绝俗,天下无双,正是格查尔。

“姐姐。”波波尔呜咽着,快步奔了过来。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把格查尔揽在了怀里,低声唤道:“姐姐,姐姐。”

格查尔被他揽住身子,居然丝毫没有任何的挣扎,只是顺势地伏在波波尔的肩头,轻轻地依偎着,淡淡的少女体香荡漾在波波尔鼻边,不由让人意乱情迷。

波波尔伸出手来,轻轻将格查尔的脸庞捧起。他用力是那样地轻,生怕弄坏了那一张精致的脸庞,直到自己的鼻子可以触碰到格查尔的鼻尖,这才稍稍退后一点,怔怔地望着格查尔。

两人相对均是无语,波波尔心中更加伤感,竟是怔怔地流下泪来。格查尔伸出如葱根一般的手指,低声道:“波波,别哭,别哭。”

波波尔此时心中伤感,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时难以抑制,不住地从脸上滑落。

格查尔的眼眶也慢慢地红了,有泪珠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但她始终强忍着泪水,终究没有落了下来。

“波波,”格查尔呢喃地唤着,“你这么一哭,我更加没办法了。”

波波尔紧紧地搂着格查尔,低声说道:“姐姐,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契伦巴伦要带我走?”

格查尔听了,久久无语,许久才捧起波波尔的手道:“波波,这就是命,谁能反抗命运呢?”

她虽然一向善于自制,但是说到这里,仍然忍不住眼中噙着的泪水,从眼中缓缓滚落下来,一直落在波波尔的手上。

波波尔再也不想说什么,只想好好拥抱着怀中的女子,两人都盼时间能够在这一刻停住,再也不向前流逝,可以永远享受着这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格查尔忽然抬起头来,缓缓开口说道:“卡拉克穆尔的儿女,无论何时,可以让别人践踏,但绝不能流泪。”

波波尔伸手拭去眼泪,强忍着泪水,没有再让泪水涌出,涩声道:“好,姐姐,你不哭,我也不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听见格查尔轻声说道:“波波,你到了蒂卡尔以后,一定要记住三件事情。”

波波尔看着格查尔,见她清澈如水的双眸正在怔怔地望着自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没有擦干净的眼泪,如梨花带雨,这一瞬间惊心动魄的美丽,一下子让他看得痴了。

“姐姐……”波波尔终于还是开了口,一狠心,说道:“你说吧。”

“第一,你以后不许再对契伦巴伦有任何敌意。无论是有什么机会,也不要轻举妄动。”她认真地看着波波尔,一字一句地嘱咐道:“你千万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动刺杀契伦巴伦的心思。”

“第二,你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在蒂卡尔,你无亲无故,要时刻注意有没有人在注意你的行动,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异常。”

她忽然伸手轻轻地抚着波波尔的脸庞,低声道:“波波,记住,要活着回来,我等着你。”

“嗯,”波波尔重重地点头,眼泪再一次忍不住从眼眶中夺眶而出,滴滴答答地,已经把他的衣襟完全润湿了。

“第三,我在蒂卡尔安排有卧底。你到了那里以后,一定要尝试着和那里的卡拉克穆尔卧底取得联系,他们会帮助你的。”她看着波波尔,继续说道:“还有,我如果有机会,会来到蒂卡尔看你,你不要想我……想得太厉害了……”她说到这里,眼眶又慢慢地红了。

波波尔低着头,细细地品味着格查尔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她恨契伦巴伦入骨,但是却告诉自己要奉承契伦巴伦,不要冒险去刺杀他,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不想让自己有丝毫的闪失!

“姐姐,你待我真好。”波波尔忍不住还是把这句心里话说了出来,然后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抬起格查尔的下颚,将格查尔的头慢慢地转到了自己身前。

格查尔始终没有躲避,只是任由他轻轻地转动着自己的头,眼睛怔怔地看着他,片刻不曾离开他的脸庞。

格查尔的发丝几乎都可以碰到波波尔的脸了,波波尔闻着她幽幽的体香,禁不住心跳一阵加快,只见她清丽脸庞此时升起了两团淡淡的红云,更显得俏丽无比。

他忽然如同豹子一样,身子向前猛地一纵,两片嘴唇很霸道地摁在了格查尔的双唇上,由于用力实在太猛,两个人都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波波尔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轻轻地吸吮着格查尔的嘴唇,只觉得甜甜的味道之中带着几许眼泪的咸涩,在舌尖荡漾。

格查尔却始终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一点反抗,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波波尔越来越猛烈的亲吻。

波波尔几乎感觉自己有一些透不过气来,但是仍然丝毫不肯放松,双唇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不断地在格查尔两片温软的樱唇上肆虐,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体完全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波波尔这才放开了格查尔。两个人都没有站起,只是坐在地上,各自喘着气。

“波波,你这样亲我,我好喜欢。”格查尔喘了两口粗气之后,目光脉脉地落在波波尔脸上,脸上仍然带着羞涩的红,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着,每一个字都那般清楚地钻入波波尔的耳朵,带给他幸福的愉悦。

“姐姐,我真的舍不得你……舍不得你……”波波尔忽然又想起了现在的情状,禁不住再一次地重复着,奢求地望着格查尔。

“波波,好好保重,”格查尔缓缓地站了起来,伸手把波波尔也拉了起来,看着他继续道,“我们两个都还很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时候在一起呢。”

波波尔似乎被拉回纳兰永的那个晚上,那个两个人第一次表露心迹的那个美好的月圆之夜啊。那个晚上,他们两个不是约好了,等一统河山以后,一起看繁华盛世,一起看天地浩大吗?

“是啊,”波波尔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天空,此时的天似乎阴沉了下来,看来是要下雨了。他深深地望着,慢慢地张开嘴唇,“我们总有一天,可以在一起的?你说,是不是?”

“波波,你等着,这一天一定会来的。”格查尔看着波波尔,坚定地说道。

只是,他们两个这一刻都不知道,他们的明天,究竟在哪里。盛极一时的蒂卡尔王国只要仍然存在,他们,可能就永远没有重聚的机会。

可是,那个巨无霸一般的蒂卡尔帝国,真的可能如拼图一般,在一瞬间就土崩瓦解,四分五裂吗?

或许,明天就像是现在的天气一般,被黑云完全笼罩,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

只是,阴雨过后,晴空恐怕真的不会远了吧?

“波波,你该走了。”格查尔狠了狠心,终于还是把这一句实话说了出来,波波尔虽然早就有了准备,但是仍然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过了许久,才只听到格查尔缓缓地说道:“波波,你再不走,他们会怀疑你了,你还是快些走吧。”

波波尔看着格查尔,挤出一丝笑容来,痴痴地道:“姐姐,我想再拉拉你的手,好不好?”

格查尔心中又是一痛,但还是把一双玉手缓缓伸了过来。波波尔伸手紧紧地握住,想起刚才的种种,眼中又有泪珠滚动。

格查尔伸手拿出手帕,在波波尔的眼睛上轻轻擦拭,柔声道:“波波,以后想起我的时候,可不要太伤心了……”

波波尔放开了格查尔的手,接过手帕,自己将眼泪擦的干净了,决然道:“姐姐,我走了,你自己也保重,照顾好自己。”

格查尔望着波波尔,给了他一个很美的笑,然后重重地点头。

波波尔只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沉的无法动弹,但是终究还是双腿用力,向前迈了出来,然后缓缓地扭动着身子,转过了身。

格查尔忽然想了什么,叫道:“波波,我让人把你的行李都准备好了,放在大厅里,你到时候记得去要。”

波波尔半回过头,却不敢去望向格查尔的方向,只是远远答应道:“姐姐,我知道了。”

然后,他又转过了头去,他一路走了过去,再也没有回头。

格查尔望着波波尔的背影,只见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终于还是怔怔地流下泪来。

波波尔走回大厅,见卡特此时正在和海伦娜低声说着些什么,海伦娜伏在卡特怀中,静静地听着卡特说话,心中又是一痛,心想:看来天下间伤心之人,不止我一个呢,海伦她贵为郡主,不也和我一样?

他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什么也没有说,忽然想起格查尔刚才交代的行李来,正要去找时,便只见一个纳兰永官员走了过来,拿着一个包袱,交给波波尔道:“波波尔公子,这是你的行李,是贝拉姑娘让我交给你的。”

波波尔点了点头,温言道:“多谢你了。”说罢接过了包袱,坐在一旁,伸手用手帕将自己刚才的泪痕尽数擦了去,心想:若是被契伦巴伦看到了我满脸是泪水,恐怕非被他笑话不可。

这时,却见卡特转过身道:“海伦,爹爹要走了,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海伦娜含着泪,呜咽着道:“爹爹,我记清楚了。”

卡特此时看到波波尔,便也走过来道:“波波尔,孤有一事相求。”

波波尔望着卡特微微有一些红肿的眼睛,心中感叹,不由心头一热,道:“王爷您若是有什么吩咐,波波尔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卡特小声道:“波波尔公子,你从小离家,知道在外生活的滋味。海伦她……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说到这里,一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波波尔已经猜出了他的用意,便立时答应道:“王爷,您放心吧,海伦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她的。”

卡特见他答应,心头一松,便温言道:“海伦从小娇生惯养,又是离家,有时候可能会向你发一些脾气,你千万不要和她生气。”

波波尔答应道:“王爷,海伦她不会的。即使真是那样,我也不会生气的,我连一句重话也不会和她说。”

卡特这才放了心,道:“波波尔公子,你对我们纳兰永如此重情重义,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以后你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卡特的,请你吩咐便是。”

波波尔听他身为一代君王,居然对自己一个臣子说出如此话来,显然是对自己的女儿疼爱至极,不由脱口而出道:“王爷,我在纳兰永的这段日子里,您和海伦对我都是极好,这份恩德,波波尔始终无以为报,这些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王爷若是这般谢我,可折煞波波尔了。”

卡特见他如此谦逊,对波波尔更是喜欢,便拉住波波尔的手道:“但愿你不要忘记今天答应我的话。”说着转过身,带着纳兰永的众人,走出大帐去了。

波波尔见海伦娜此时眼睛仍然红红的,便走近了海伦娜,从怀中拿出刚才格查尔给自己的手帕道:“海伦,你擦擦眼泪吧。”

海伦娜缓缓接过,低声道:“我爹爹刚才求你照顾我吧?”波波尔想不到她居然问自己这件事情,便如实答道:“是啊,你爹爹对你可当真是疼爱有加了,为了你,竟然放下国君的面子来求我。”

海伦娜微微哽咽,道:“爹爹他,他对我一向是极好的,也不知道我今生今世,能不能报答?”

她说着,总觉得这个话题有一些沉重,便想找一个新的话题,但是一时间也是想不起来此时该说些什么好,便伸手把手帕拿在手中,轻轻抚弄。

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波波尔道:“波波尔,这个手帕是谁给你的?”

波波尔想起刚才与格查尔的温热缠绵来,唇唇相接的激荡,不由脸刷地一下红了,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海伦立时发现了波波尔的异样,眼神如电,说道:“波波尔,这个手帕,是贝拉给你的吧?”

波波尔一愣,随即道:“你怎么知道?”

海伦娜笑道:“这个手帕上,有女孩子特有的体香,你们男子汉,哪里能闻得出来?而纳兰永王府中,和你交情比较好的女孩子,就只有贝拉姑娘一个人。”

波波尔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个本事,我要是有这么一个本事,就该给采花大盗抓去引路,告诉他们花姑娘哪里有,哈哈。”

海伦娜脸上的笑却是一闪而过,看着波波尔认真地道:“你说是还是不是?”

波波尔无奈,只好答道:“刚才贝拉姑娘给我准备行李时,见我流了眼泪,便拿过手帕给我擦了擦眼泪。”

海伦娜嘿嘿一笑道:“这下子你可算是承认了。”

便在此时,只听门外有人叫道:“恭迎大王。”又有中年男子的声音吩咐门口的守卫,听声音正是契伦巴伦。

波波尔只觉得此时的契伦巴伦的声音比之那两次自己见过的那个中年文士,更有几分王者的霸气,却少了几分文士的江湖洒脱气。他反倒觉得不喜欢,他更加喜欢的,是那个在各处闲话,自由自在的那个契伦巴伦,而不是那个君临天下的蒂卡尔王。

可是,人的命运,自己又怎么可以选择?生在帝王之家的那一份苦衷,天下又有几人能懂?

他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契伦巴伦只是一个游荡江湖的中年文士,而不是那个蒂卡尔王,尤其不是格查尔故事里的那一个凶狠残暴好色的蒂卡尔王,自己便不用和他对敌了吧?

或许,他根本不想把契伦巴伦当做敌人,这个男子的风度,他的气派,他的幽默,已经将波波尔征服一半了。

契伦巴伦此时缓步走了进来,马丁跟在身边,却是不见了马德拉蒂。

契伦巴伦见波波尔和海伦娜坐在一起,便道:“波波尔,海伦,你们两个现在心情好一些了吗?”

波波尔的语气依旧恭敬:“现在已经好多了,大王,请不要为我担心了。”

海伦娜也道:“王伯,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契伦巴伦道:“海伦,我让老二去给你挑选几个漂亮听话的侍女来服侍你,你毕竟是郡主,还是该有几个人服侍才好。”

海伦娜心中微微一暖,道:“那多谢您了。”

契伦巴伦却是故意说道:“你该谢的不是孤,而是二公子。这个建议也是他跟我说的,这件事情也是他去做的。”

海伦娜脸上微微一红,似乎是明白了契伦巴伦的用意,答道:“那我如果有机会,肯定会亲自向二公子道谢的。”

马丁在一旁看着,心中却想:爹爹可真是忙人,忙完了军队中的事务,就连儿女的琐事也要亲自过问,不知道几时爹爹才能享得几日轻闲?

波波尔此时试探着问契伦巴伦道:“大王,我们明天就要动身会蒂卡尔了吗?您说要带我去看看蒂卡尔的风光呢。”

契伦巴伦一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心急,我这次出巡,一方面是刚刚平定了乌夏克吞的叛乱,想要安抚一下各处,一方面是有好几个工程也快要完工了,我该去视察视察,等我做完了这些事情,便回蒂卡尔了。”

这时候忽然有人在帐外叫道:“大王,呼伦贝尔将军有事找您。”

契伦巴伦挥手示意他稍等片刻,又对马丁道:“波波尔和海伦都刚刚离开纳兰永,你多陪他们说一会儿话吧。我去去就来。”说罢,又是跟着那个士兵出去了。

夜深了。

雨,仍然不停地下着,将整座纳兰永城笼罩在它的淅沥之中。不过此时的天色,却是渐渐黯淡了下来,太阳带来的微薄暖意早已经被雨水无情地浇灭,一股冰冷的寒意直渗到了每个人的心底。

黄昏,冷雨,小楼。

好一幅凄冷的画面!

在小楼下,被雨水打得零落但是仍在昂着高傲的头的牵牛花在架子上显现着它的的坚韧。架子下,却是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着一身玄青色的衫子,此时已经被雨线打得完全湿透了,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但是,那个男子却显然对此时的雨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一架兀自与风雨搏斗的牵牛花。

他的眉始终看不到半分的舒展,但尽管如此,仍可以觉察出他是一个极为俊逸的男子,岁月在他的面庞上非但没有留下苍老的痕迹,反倒将他的铅华除去,让他具有那种只有中年男子才有的成熟而可靠的气息。

他一个人,不知已经在雨里站了多久,只是,雨没有要停的意思,而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而沉寂,如定格了的照片,凝固在了这一刻。

“王,你在雨里站得太久了。”

终于,沉默被一个清雅而平淡的声音打破,一个青衫女子此时撑着一柄素伞,正缓缓地走了过来。

在雨中,她的身影显得那般轻灵,即使面目依然如往日一般丑陋而古怪,但是在飘散在空中的雨丝中,她竟然有了几分飘飘然若凌波仙子一般的气质,让人不敢逼视。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卡特与格查尔了。

卡特默默听着格查尔说话,听到她断冰切玉一般的声音在雨中渐渐遥远,直到隐没在雨声中,心中忽然一空。

他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下着雨的天空,忽然牵动心事,一时声音提高了八度,他大声说着,对着格查尔,似乎更是对着自己的内心深处:“海伦走了,海伦走了,海伦被老贼带走了!”

格查尔默然,她望着眼前的这个君王,虽然离得很近,但是他的身影在风雨中,却渐渐地开始模糊了起来。

他还是那个曾经睥睨天下的纳兰永王卡特吗?分明只是一个为女儿担心的老父亲而已。

格查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伞向卡特的方向慢慢地移了过去。卡特的手向上抬了抬,似乎是要将伞拨开,但是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这一个举动虽然细小,但是仍然被格查尔看在眼里,漆黑如墨的眼珠转了转,缓缓开口道:“王,这样一来,蒂卡尔手里有了人质,契伦巴伦就不会在怀疑我们了。”

卡特转过身来,望着格查尔,说道:“若是没了海伦,我要打败蒂卡尔做什么?我现在只要海伦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他顿了一顿,似乎是发觉了格查尔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神情,又续道:“贝拉姑娘,你是不是觉得孤很没有用,不像是一个君王?”

格查尔的脸上露出一丝清雅的浅笑,她的笑,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云淡风轻。只是,在她的笑容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却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

卡特仍然望着格查尔,等待着她开口说话。

一时间,所有都沉寂了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地上的轻轻响声在两个人的耳际轻轻缠绕。

“王,你作为父亲,关心女儿,这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格查尔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对卡特说着,又道:“只是,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把郡主给救出来。”

卡特闻听此言,身子忽然一震,声音都有一些颤抖,向前一步道:“姑娘,你说的……当真是真的吗?”

格查尔并没有说那些保证的豪言壮语,只是看着卡特的眼睛,继续道:“王,我已经在蒂卡尔暗中布置了岗哨,一旦郡主抵达蒂卡尔,就可以通过这些人来和郡主联系。若是契伦巴伦出兵帕伦克,蒂卡尔城中空虚,里应外合,未必不能把郡主救出来。”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顿,又道:“何况,郡主身边还有一个波波尔呢。”

卡特重重点头,重新地打量了格查尔一眼,道:“贝拉姑娘,烦请你赶快去布置这件事情,只是,有一件事,我务必要嘱咐你。”

格查尔眸间闪过一丝光亮,但是却依然不见半点惊讶:“王爷请讲。”

卡特道:“你这些行动,若是不可以保证百分之一百的成功,千万不要冒险,千万不能让海伦有任何的闪失。”

格查尔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然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直到气氛有一些尴尬了,才听卡特似乎无意地道:“我听手下人说,姑娘在府中似乎和波波尔一直走得很近,不知是不是啊?”

格查尔心中忽然一震,一时讶然,想不到卡特居然忽然问起这件事情来,一时语塞,思索片刻后才道:“是。”

卡特似乎对她这样一个仅仅肯定的答复不是很满意,继续问道:“姑娘才学天下无双,只是不知姑娘心中,可否有心仪的男子呢?”

格查尔心中又是一震,就算她平日里城府极深,很是善于隐藏自己的心绪,但是眼神中一丝一毫的神色闪动,又怎能逃得过卡特的敏锐的双眼?

格查尔深深吸气,望着远方,答道:“有。”

卡特见她始终以一个字回答自己,不免有一些失望,但见她神色中虽然有惊讶之意,但是绝没有少年女子提及心上人之时的羞涩,一时竟是完全猜不透了。

便在此时,忽然有人叫道:“王爷,不好了,乌兰蒂公子不见了!”

卡特心中一惊,急忙道:“乌兰蒂他跑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把他找回来?”

那侍从跑到卡特面前,跪下道:“王爷,小侯爷今天晚上一个人回到府中,喝了许多酒,然后留下一封信,就径直出城去了。城门口的守将想要拦阻,但是小侯爷似乎极为恼怒,拔剑就要杀守将,守将不敢和小侯爷动手,只好放他出城。”

卡特脸上拂过一丝怒意,沉声道:“把他的信拿过来。”

侍从双手捧起一封信,信并没有拆封,显然手下众人看到了封面上写着的“王亲启”三字,谁也没敢动这封信。

卡特撕开信封,匆匆看过,狠狠地将信摔在地上,道:“这孩子!居然一个人跑去行刺契伦巴伦了!”

格查尔站在一旁,目光却始终落向别处,并没有看卡特手中的那一封信,此时只听她道:“小侯爷性情中人,今日眼见心上人被抢走,岂能不怒?”说到这里,竟是一时语塞,料是想到了乌兰蒂的惨状,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卡特叹了一口气,也是许久无语,道:“乌兰蒂这孩子对海伦从小就是一往情深,可惜海伦对他始终不冷不热的,如今为了海伦将死在契伦巴伦的手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谁也说不出话来。

只是,他们担心的乌兰蒂,却并没有真的被杀死。

契伦巴伦处理了所有事情,觉得有些累了,便缓步走到营外。满眼望去,只见灯火点点,都是蒂卡尔军队的营火,虽然下着细雨,但是这星星之火,仍然给人以很温暖的感觉。

他随手从一个侍卫手中接过一把伞来,用来遮挡风雨,一个人在营外漫步。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比较偏远的一处营帐,他却并不在意,仍然兀自抬眼观赏风景。

此时所有的士兵都已经休息了,因为二公子的命令已经传了下来,明天一早就要赶路,蒂卡尔军军令如山,谁还敢晚睡呢?

可是,在风雨中,却立着一个少年,看上去颇为瘦弱,那背影却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契伦巴伦走了上去,走到那少年背后,伸手轻轻拍了一拍。

那少年被他吓了一跳,立时转过身来,伸手便要到腰间拔出宝剑迎敌,但是看清楚了契伦巴伦的眉目,这才很是惭愧地低下了头,拜道:“波波尔见过陛下。”

契伦巴伦一笑道:“你警惕性如此之高,看来很适合带兵打仗呢。”

波波尔看了看契伦巴伦的身后,他的身后空空如也,一个侍卫也没有,他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狂涛,格查尔那咬牙切齿刻骨铭心的仇恨忽然在一瞬间全部涌上了胸口,似乎化作一股力量,催他拔出剑来,一剑将眼前的这个大魔头杀死!

只是,格查尔的话却犹在耳畔萦绕:“你千万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动刺杀契伦巴伦的心思。”

对了,格查尔姐姐还在等我呢。

波波尔心中一旦起了这个念头,他的心便立刻柔软了下来,低着头道:“陛下,我失态了,还请陛下原谅。”

契伦巴伦拍了拍波波尔的肩膀,示意波波尔自己并不在意他刚才的举动,然后又笑着问道:“波波尔,你半夜时分,不去睡觉,不知是不是想什么人呢?”

波波尔一怔,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张大了口,却说不出话来。

契伦巴伦笑着问道:“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波波尔一时红了脸,眼前立时浮现出格查尔的身影来,脸涨得通红,却更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契伦巴伦只道他害羞,便道:“你不说也好,只是那一日你想好了,便来和我说,孤来为你做主。”

波波尔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道:“多谢陛下。”

契伦巴伦见他如此模样,便笑着道:“只是你可千万不要太过害羞,到时候佳人给人家抢走了,再后悔可就迟了。”

波波尔听他话语,似乎是父亲对儿子开的玩笑,一时心中有一丝感动涌上心头,只是一想起格查尔的血海深仇来,他的心又冷了下来,依然不冷不热地答道:“多谢陛下。”

“老贼!拿命来!”忽然背后一声喝喊,声音熟悉,波波尔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来。

只见一个黑衣人此时从营帐的背后冲了出来,手持长剑,双眸如星,剑上寒光四射,登时便向契伦巴伦刺了过来。

契伦巴伦想不到忽然出现刺客,急忙拔出剑来,护住身子。

波波尔看到那人眼睛,见这一双眼睛带着深深的仇恨,似乎马上就要喷出火来,心中立刻想了起来:乌兰蒂!一定是他!他为了救出海伦娜,不惜前来刺杀契伦巴伦!

想到这里,波波尔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我一定不能让乌兰蒂被契伦巴伦老贼杀死!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上前迎敌,然后将乌兰蒂放走便是了。这样既可以救乌兰蒂,又可以让契伦巴伦老贼对我消除不信任。

主意打定之后,便拔剑冲向乌兰蒂,喝道:“什么人?竟敢行刺!吃我一剑!”说着手中宝剑寒光闪闪,向乌兰蒂刺了过去。

乌兰蒂看清楚来人是波波尔,更是恼怒,大声喝道:“你这奸细,却帮助敌人!”

波波尔心中惭愧,但是他经过战场的拼杀之后,早已经知道战场的惨烈,便将所有念头全部放下,挺剑直刺。

乌兰蒂毫不示弱,两个人立时过起招来。

打斗之时,乌兰蒂口中却仍然继续叫道:“波波尔,我表妹待你如何?你不感激纳兰永,总要感激我表妹吧?”

“我今天来就是要把我表妹救出来。我不会杀契伦巴伦,只要他做人质,换回我表妹,还请你赶快让开!”乌兰蒂见来横的失败,便开始使用起怀柔战术来。

谁知波波尔仍然面沉似水,依旧专心和乌兰蒂过招。

“海伦娜!那丫头跑了!来人啊,快把那丫头抓住!”契伦巴伦不知何时忽然开始喊了起来。

乌兰蒂一分神,登时便被波波尔刺中了手臂,乌兰蒂手臂上血流如注,但是仍然兀自死战不退。

波波尔猛然用力,一剑劈在乌兰蒂剑身,乌兰蒂的长剑登时落在地上。波波尔大声呵斥道:“还不快滚!”乌兰蒂丢了兵刃,知道讨不到好去,也不再战,快步逃走了。

直到乌兰蒂跑得远了,波波尔这才回身向契伦巴伦行礼道:“启禀陛下,刺客已被我击败了。”没想到契伦巴伦却对波波尔冷笑道:“你演得好一出戏啊。”

波波尔想不到他居然看出了自己的做法,心中大惊,急忙跪下道:“波波尔私自放跑刺客……”

契伦巴伦却是伸手将波波尔扶了起来,道:“他是为了救他表妹,这才不惜犯险,想不到纳兰永居然也有如此痴情的男儿。”

波波尔被他拉着手,一时感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道:“陛下都知道了?”

契伦巴伦点了点头道:“孤都明白了。孩子,这件事情,你做得对。”

波波尔想不到他居然叫自己孩子,而且表扬了自己,心中又是一股暖意涌动,看着契伦巴伦,说不出话来。

只听契伦巴伦继续道:“孤刚刚从纳兰永那里带走了海伦娜,若是再杀了这个乌兰蒂,卡特恐怕真的要和我翻脸了。”

波波尔想不到他居然是因为这个才放走了乌兰蒂,本来对契伦巴伦的感激一下子又冷了下来,心想:老贼重利轻义,果然是当世奸雄。

他正想着,却只听见四下都有军士窜了出来,将契伦巴伦和波波尔二人围得如铁桶一般,众军士都认识契伦巴伦,但是却没有几个和波波尔熟识的,所有都把矛头对准了波波尔。

原来刚才波波尔和乌兰蒂打斗之时,虽然两人都竭力控制声音,不让其他人听见,但是毕竟乌兰蒂当时气愤非常,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所以很快便惊动了周围几个营寨的士兵。

波波尔见蒂卡尔士兵个个全副武装,一幅随时便要冲上来把他撕裂的样子,心中不由有几分害怕,若不是想起格查尔的叮嘱,恐怕便先要向契伦巴伦动手,先下手为强了。

此时只听契伦巴伦说道:“刚才孤和波波尔演示剑法,大家不必太过惊恐了。”

众人望着波波尔手里的剑,离得近的甚至还能看见契伦巴伦和波波尔两人的脸上都涌出了汗珠,又听契伦巴伦这么说了,这才放了心,纷纷叫道:“陛下。”

契伦巴伦却是很淡然地道:“孤没事,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波波尔的心一跳,心想:他就这么放过了我?正想着,契伦巴伦也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波波尔连忙向契伦巴伦施礼,然后转身自己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第二天,契伦巴伦把波波尔带到众人面前,和众人简略地说了一遍昨晚的经过,只将乌兰蒂的身份隐去不提,并以此为波波尔的功劳,加封波波尔为御前侍卫。

波波尔无奈,只好应承下来。

在契伦巴伦身边的时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过。波波尔一整天都坐在契伦巴伦的车之中,高高的车由三十二个士兵牵拉着,在路上畅通无阻,即使是最曲折不平的道路,车中的人仍然可以如同在平地上行走一般。

契伦巴伦坐在车中,一直在批阅各种文件,波波尔和马丁都坐在契伦巴伦身后,静静地看着契伦巴伦。有时候马丁会和波波尔说笑几句,契伦巴伦不但不会责怪,反而经常和马丁一起拿波波尔开涮。

在很轻松的心情中,一摞厚厚的奏章很快便被批阅完了,波波尔站起身来,默默地帮契伦巴伦将散乱的奏章重新收拾整齐。

马丁此时问道:“父王,二哥呢?怎么一上午都看不到他了?”

契伦巴伦道:“下午我要到前面的县里去视察,他替我先去探路去了,中午应该就能回来了。”

契伦巴伦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边,伸手掀起精工缝制的色彩斑斓的窗帘,从车中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抬头向天空望去,但见太阳已经到了当空,看来马上就要到正午了。

契伦巴伦便对波波尔道:“波波尔,去传孤的命令,全军停下,就地吃午饭。”

波波尔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向车门口走去,正好此时两个女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走了过来,差点和波波尔撞在一起。

波波尔定了定神,只见前面的女子正是海伦娜,她今天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衫,只有领口有淡淡的桃色点缀,比之昔日的明艳,却是肃清了许多,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身体虽然还未长成,脸上两个酒窝倒是颇为可爱。

“海伦……”波波尔思索片刻,还是迎了上去,一如以往地和海伦娜打着招呼。

“波波尔,”海伦娜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这是她离开纳兰永以后第一次这样会心的笑吧,“你一直在陛下身边吗?”她忽然放轻了声音,低声对波波尔说道。

波波尔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海伦娜心中一暖,答道:“我还好,二公子有事要我通告陛下,我先进去了。”

波波尔点了点头,两个人擦身而过,心中却都有一股温暖从心底而生,毕竟在这个四面几乎无处不是敌人的地方,只有对方才是可以完全真心对待的人吧?

波波尔出去向外面的将领传达了契伦巴伦的命令,然后转身回去,只见几个侍从手中端着盘子,向契伦巴伦的车上走来,波波尔心想:看来为了赶路,契伦巴伦今天的午饭便要在车上吃了。想到这里,便也跟着往车上走。

在门口时,只听见海伦娜道:“二公子托人让我我带话给陛下,那边事情太忙,中午他赶不回来,就在外面吃饭了。”

契伦巴伦点了点头,又道:“你身边这个小丫鬟倒是挺漂亮的嘛,只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呢?”

海伦娜道:“陛下,这位姑娘名叫露西,在路上我看到她被养父母毒打,觉得可怜,便拿了随身的钱来给她赎身。又问她家里父母,她说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我就让她做了我的丫鬟。”

契伦巴伦温和地道:“原来如此,我该赏赏你才是。”说罢对身边的侍从道:“来人,去取一些首饰来。”又对海伦娜温言道:“海伦,你喜欢哪个,就尽管拿好了。”

波波尔此时正好走进车中,道:“陛下,波波尔回来了。”契伦巴伦望见波波尔,便招呼波波尔道:“好啊,那快过来吃饭吧。”

于是几个人便坐了下来,正好此时侍从也端来了饭,便一边吃饭,一边说话。若是不知道实情的人乍一看,好像这几个人情意极好,亲密地如同一家人一般。

吃过了饭,有侍从低声禀告契伦巴伦道:“陛下,首饰已经都拿过来了。”契伦巴伦转头向海伦娜道:“海伦,你尽管去挑好了。”

海伦娜答谢一声,然后转身去挑首饰。波波尔虽然不懂首饰,但是毕竟跟随在格查尔身旁多年,尽管格查尔并非张扬之人,但是波波尔也曾经见过卡拉克穆尔皇室留下的一些珍贵首饰。此时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些首饰中许多都是贵重之物,但也有一些平庸的货色,如此多的珍宝,对于挑选的人,倒也是个考验呢。

只见海伦娜走了过去,看似随意地挑挑拣拣,选中了三件首饰,叫露西收了,转过身向契伦巴伦拜谢。

契伦巴伦道:“海伦,你为什么尽挑些不上不下的货色呢?这里不是明明有许多上好的首饰,莫非你看不上眼?”

海伦娜淡然一笑,答道:“陛下,挑最好的是贪婪,挑最差的是虚伪,所以我挑中间的。”

契伦巴伦哈哈一笑道:“以前孤听人家说海伦郡主聪明过人,总是不信,今日方知所言不虚。”

便在此时,有人进来道:“二公子说在县城里已经准备好了,请陛下现在就就进城吧。”

契伦巴伦点了点头道:“好,马丁、海伦、波波尔,随我一起进城。”三人一起答应一声,然后便簇拥着契伦巴伦,向城中走去了。

想必是马德拉蒂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一进城,便有大批居民在路旁边大声喊着陛下,一时山呼海啸,几乎让人震耳欲聋,波波尔还从未见过如此阵势,一时觉得有一些不习惯。

只是,他心里却一直在想:若是此时坐在车中的不是契伦巴伦老贼,而是自己和格查尔,那该多好!

此时马德拉蒂带着几个文武官员走到车前,躬身行礼道:“拜见父王。”

契伦巴伦从车中缓缓走下,走到众人面前,向众人挥手致意。众人立时一阵欢呼,纷纷高呼万岁。

契伦巴伦却并没有表现出志得意满的模样来,反而是缓步穿过侍卫,想要走到民众中去。

马德拉蒂在身后轻轻一拉道:“父王千金之躯,还是留在车中,以防万一的好。这些琐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契伦巴伦却并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将马德拉蒂推开。

马德拉蒂脸上却并没有显现出不悦的模样,只是低声提醒了一句:“父王小心”,然后便转过身去,低声布置侍卫保护契伦巴伦。

契伦巴伦走到县城的居民身前,不停地问着些什么,波波尔并没有被马德拉蒂安排去暗中靠近契伦巴伦,而是在车边,和马丁、海伦娜站在一起,但是他仍然可以隐隐听见契伦巴伦一直在和百姓说着现在的灾情。

过了一阵,契伦巴伦走回车边,大声向众人道:“乡亲们,如今大雨连连,已经形成涝灾。孤作为君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让大家受苦了。”

众人群中立刻响起了掌声来,只听契伦巴伦的声音仍然在掌声中继续着:“如今,为了赈济灾民,让每一个人都可以吃的上饭,喝的上水。我决定,将军中的粮草,拨发三分之一给这一带的灾民。”

说着他伸手一挥,身后的将领居然早已经将粮草准备好了,一袋接着一袋的粮草被从车上推了下来,放在了道路中间。

“还有要派遣军队,开凿引水渠,将积水引入大江大海,绝不让任何一个村子被水淹没,任何一个百姓被水淹死。”

他话音刚落,立刻便又是一片欢呼声。

波波尔不由得有些震惊了,传说中的冷血君王,居然如此受到民众欢迎,他当真是像格查尔所说的一样,是一个暴君吗?自己如果杀死了他,对于全天下的百姓,当真是一件好事情吗?

想到这里,波波尔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才好。

众人此时已经涌向了粮车,只听契伦巴伦又大声道:“大家排好队,不要抢,人人有份!”

他说罢,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走回了他的车,只是他身后的欢呼雀跃的声音,却一直也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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