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宏途跟几位总工探讨争辩的当口，兜里手机响了，他掏手机的速度是比任何人都快的，手机一响，万事靠边，这是认识他的人全知道的事，可是往往一看来电号码他又要淡淡失落一下。
今天也不例外，来电显示是家里号码，接通后，妈妈穆静说：小姑今天回国来北京这边的家里看奶奶了，嘱他晚上早点回来。
他说已经跟一起出来的总工们说好呆会儿就近吃饭的，吃过饭再回去。
母亲又嘱咐他不要喝酒不要瞎逛，他皱皱眉丢开手上的小棍棍，自己往哪儿逛啊，身后身侧全是盯梢的眼睛。
他撇开脸摸着下巴嗯嗯应付，蓦然瞥到前面一辆公交车的车窗上有一张侧脸飞快转了一下，他一怔，蹙眉注意去看时，那宽大的车尾已经荡起一片蒙蒙轻尘，莫说一瞬而逝的侧脸，就是后脑勺也看不见了。
他倒是没去想那遥远模糊的侧脸是男人是女人，更没去想那侧脸会是什么特殊的人，但心情一下子特别不好，不知道为什么。
……
晚上七点，坐在客厅跟女儿聊天的第五老夫人频频望门厅。
“途途怎么还没回来啊？”老夫人整个傍晚都在惦记着孙子。
“妈，他早着呢，”正从旋转楼梯下来的媳妇穆静道：“不天天都得八点多么？”
说到八点多，第五老夫人又把跟小女儿第五紫绮之前的话题续起来了：“连猫猫狗狗都晓得护儿护小呢！你哥他……”
第五紫绮已经听了母亲一下午的抱怨了，此时继续赔笑道：“我哥是想磨练磨练途途，您不用心疼他。”
这话老太太不爱听了，怨：“看看我途途瘦了多少、黑了多少！见天儿跟着那些总工监工跑来跑去，每天回来乏的话都懒得说！这倒是小事，年前那桩事你知道了吧，多惊心啊！你说说你哥，他那不是成心么？”
第五紫绮笑了，她还真不敢否认自己那哥哥不是成心，但此时口上还是为哥哥和稀泥：“他也是想调教途途成人成事嘛……”
老太太越发不喜听了，恨恨道：“他出的那坏点子，把孩子惊的……途途打小没受过磕磕绊绊，贸贸然来这么一惊，他小心小肚的，那心上该受了多大惊哪我的宝贝孙孙啊！我这老骨头是不中用了，说话全当耳旁风，由着他折腾我宝贝孙子……”
正说话间有人进门了，是第五父第五鲲鹏，第五鲲鹏进屋便如平常一样首先问候母亲：“妈。”
老夫人却素着脸，起身赌气似的回自个卧室了。
旁边的姑嫂二人见状对视一眼，轻轻笑了。
第五紫绮道：“哥你也是的，途途他二十几年顺风顺水的长大，你要调教他也要循序渐进慢慢儿的调教啊，怎么出手就那么打击孩子，你叫他一个从未沾过生意的孩子去弄那么大的事，那不成心叫他去栽坑吗？妈说你成心，我看你也就是成心！”
第五鲲鹏将脱下的外衣递给夫人，往沙发上坐下去：“我那小祖宗他有多顽劣我最清楚，不让他受点震荡，他长不大！他啊，需要受点打击！”
“那你就让他赔那么大一桩买卖啊？还让他赔的血本无归，这不是坑孩子吗！他是该受点打击，你倒是一点一点给他加分量啊，你一起步就给他头上堆了那么重，孩子怎么承受啊！再说那么打击孩子，万一把他对今后的信心全打没了怎么办啊？你看看途途，听妈说有段时间愁得连笑眉眼儿都没了……”
“二十六七了啊！经不住这么一个打击还叫男人？！”第五鲲鹏接过阿姨奉上来的茶，语重心长道：“不能再放纵了啊！早该严加管束了，老霍家的晓东够顽劣，也不过才上了两个大学，他呢，国内国外上了四个大学，到去年老大不小了才勉强没闯祸坚持毕了业！”
“不提西安罢！”旁边的第五太太说话了，“西安呆了四年，途途连它的名儿都听不得了，过春节都不肯去西安过！”
第五紫绮此时叫嫂嫂这么一说，也把忘了的话想起来了：“是啊，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我跟咱爸通电话还说是要回老家过节的，后来你们却来北京过了！”
“就是因为途途啊，他不肯去，无论如何不去！”第五夫人叹息。
“这孩子！敢情为那女孩还真伤着心了！”第五紫绮轻轻摇头。
第五鲲鹏放下茶盏，“这途途啊，我过去常说他是核桃转世不打吃不着，现在看来……”
“看你说的！你还要怎么折腾？！”旁边的夫人穆静正经是要开话了，正要嗔怪丈夫，门厅里传唤铃响了，穆静从沙发上起身过去，见阿姨已去开门，问：“是途途回来了吗？”
“太太不是，是权先生来了。”
说话间，门厅外的蓝光灯已闪了两闪，一个高大的身影进来了。
听到声响以为孙儿回来的老夫人此时也从卧室出来。
“龙龙。”
老太太唤一声迎上去，见外孙肩上落着雪花。“外面雪下大了么？”
“是比下午大了。”权龙赤接过舅妈递上来的衣刷。
“正月十五雪打灯，年年这个时候都要落雪。”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可心可意的给外孙掸了掸风衣上的雪沫，老人们往往都这样，见了小孙小甥才能眉开眼笑。
权龙赤拂去雪沫后脱下风衣，向姥姥道：“那些花管用吗，您还觉着干燥吗？”第五老夫人因是刚从国外回来不几天，一时有些不适应北京的干燥，外孙前日遣人送来一些造氧功能奇特的花草，贴心的很。
老夫人推了推眼睛，仔细瞅外孙，慈祥的说：“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过去二十多年不都住这儿吗？北京啊就是一点不好，冬天里天短，看看现在，才七点多天儿就黑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