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床褥微微一凹，莫语凝睁开眼，殷镜端着药碗坐在床边。
她看了一眼又重新闭上，自从昨晚浑浑噩噩的醒来后，她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中。到现在也接受不了已经逃出剑阁的事实。
“吃药了。”殷镜拨开她被汗浸的湿漉漉的头发，柔声道。
莫语凝偏过头，觉得他吵吵闹闹的真烦人。
殷镜无奈，搬正她的睡姿，舀了一勺汤药喂入她嘴里。
莫语凝被这突然袭击弄的一惊，险些把药咳出来。殷镜适时的扶住她，让汤药能够顺利下咽。
这药极苦，入喉时痛苦不堪。莫语凝咽下这一口，坐起来咳得满脸通红。
殷镜扶住她的腰，触感有些熟悉。莫语凝下意识的想推开，疼痛随之袭来，将她冲的抖了一下。刚刚起身太急，竟没有注意到那针刺般绵延的痛感。
“吃完药就好了。”殷镜支起枕头让她靠在上面，特地施过法的枕头绵软清凉，略微缓解了痛感。
莫语凝盯着他看了会儿，伸手要去拿腕。殷镜却是一缩手，笑眯眯的舀起一勺汤药。
莫语凝紧闭着嘴，身体因为疼痛轻轻发抖。
“吃药吧。”殷镜笑着说。
“我总觉得你不怀好意。”莫语凝张嘴吞下一口汤药，说道。她的声音干涩，却出奇的冷静。
“哦？”殷镜又喂了她一勺药，挑眉笑道，“何以见得？”
莫语凝静静地望着他，这汤药虽苦却有奇效，身体的疼痛渐渐被一股热流抚平。
她垂下眼，盯着左肩上缠绕的绷带，“我虽然糊涂，当时也是有意识的。”
“那个人…是谁？”
殷镜微笑着看她，屋内一阵沉默，莫语凝正按捺不住要开口的时候，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房门被小童急匆匆的撞开，“先生！沈公子他吵着要见你！”
“不见。”殷镜淡淡的开口，“把隔音结界打开。”
“是。”小童应了一声，眼神偷偷在莫语凝身上打了个转儿，被后者冷冰冰的瞪了回去。
“这你的房间吧。”莫语凝问。
“是。”殷镜承认道。
她掀开被子，夺过殷镜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甚至还用流水冲洗了一遍，把剩余的药渣都吞咽入腹。
莫语凝擦擦嘴，从储物袋掏出一颗沈慕然送给她的糖果含在嘴里就要下床。
殷镜拦住她，“你现在不宜行动。”
的确，虽然汤药缓和了很大一部分疼痛，但仅仅在静躺的情况下。一旦行动起来，每一根血管都拉扯的生疼。
她没有理会殷镜的阻拦，从储物发饰中取出一张淡绿色的纸，类似女子的口红纸，但颜色不同。
她把那张纸移到嘴边，轻轻含了一口，清凉的粉末溶解后是类似脂膏似的流体，口感微甜。
那粉末顺着喉咙流入四骸，疼痛在瞬间麻痹了一下。莫语凝得胜似的看了一眼殷镜，后者微微蹙眉，像是不满她的举动。
她直接走下床，小童还在门外偷听，被推开的木门吓了个正着。莫语凝看都没看他一眼，又推开沈慕然的房门。
沈慕然还在嚎叫，他并不是躺着的，而是趴着。看见莫语凝后嚎叫声戛然而止，顿了一瞬后慌不择乱的扯被子遮自己的屁股。
“别遮了。”莫语凝蹙眉，“打成那样谁乐意看啊。”
沈慕然羞愤不已，抱着被子埋住脸。
看不出来这家伙竟然这么有羞耻心。莫语凝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走近去看他。
小金原本趴在他头上，看见莫语凝后躲到沈慕然身体后面。莫语凝摸脑袋的手一顿，目光快速扫了一下她绑着绷带的左肩。隐隐的血气即使习惯也无法忽略。
“你伤的怎么样？”她问。
“你居然关心我？”沈慕然有些惊讶，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我没听错吧。”
“很累了，不想和你开玩笑。”莫语凝的表情确实有些疲惫，“你那个好朋友到底什么来路？”
“这种话，直接问我不是更好吗？”殷镜扶着门笑问道。他看了眼莫语凝，笑容愈发深意，“与其关心这个家伙，不如去看看你那位同伴吧，他的情况可是要更糟糕呢。”
子青？莫语凝心头一震，站起身道：“我先去看看子青。”
“恩。”沈慕然这次倒是乖巧，估计也觉得此次逃离太过诡异。目光紧锁殷镜。
“不必如此看我。”殷镜走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金瞳像是畏惧又像是挑衅，时隐时现。
这样子有些滑稽，殷镜笑了出来。坐了下来。
从沈慕然的角度正好看见他曲线优美的脖颈，不得不说殷镜的外貌非常完美。但此刻他一点欣赏美人的心思也没有，视线在这个第一眼就觉得奇怪的朋友身上打转。
子青的房间不好找，莫语凝运气不好，走遍了所有房间才在最后一间找到他。子青平躺在榻上，眼神涣散的望着梁柱，听到开门声后微微侧头，似乎花了一阵子才辨认出她。
“嗯……”子青挣扎着想要起身，莫语凝连忙冲过去按住他。他也没有再反抗，很乖巧的躺下。
怎么回事…反应都慢了一拍，变得这么迟钝。
“你还好吧？”她关切的问。
子青花了一段时间理解这个问题，轻轻点了点头。
他床边放着一壶清水，莫语凝打开盖子嗅了嗅，很凉。鬼知道一壶水为什么会嗅出凉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子青看着她，眼神忽然变得惊讶，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入腹冰凉恶心，久之却有沁凉之意。随后是昏沉的睡意，莫语凝撑住床榻，猛吸了一口绿色纸片才缓过劲来。
“这什么东西？”她问。
回答的不是子青，而是不知何时又跟过来的殷镜。
“净湖水。”他说。
“那是什么？”莫语凝问。
“能舒缓人神智，延续性命的湖水。”殷镜说，“你看到的不是湖水的作用，而是他旧疾复发后的反击。”
他顿了顿，“他在‘结’里受了重伤，寿元已不足半年了。”
莫语凝的瞳孔微缩，又渐渐涣散。
子青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谈话，勉强牵扯出一抹笑容。
“没事的。”他的声音极轻，像是清晨阳光下的薄雾。“不要哭了，我早就料到的。”
莫语凝头埋在被子里，眼泪克制不住的往下流。
哭泣的动作牵扯到左肩的伤口，丝丝殷红浸透雪白的绷带。莫语凝忽然一怔，转身对殷镜说：“麻烦你离开一下。”
“悉听遵命。”殷镜笑着关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