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只剩他们两个人。
莫语凝没有布置结界，布了也没用。
她解开绷带，雪白的布料染上血渍，宛如红梅点缀。解下的绷带被轻轻放到床边叠好。
子青微微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尽管已经上了伤药，血还是没有止住。尤其是刚才的牵扯又重新撕开了。莫语凝伸出食指，沾了沾流出的血，按在子青的手臂上。
还带着温热的血液让子青一震，想要抽离却被莫语凝按住。
被麻痹的疼痛重新袭来，莫语凝脸色白了白，把那张纸揉碎了含在嘴里。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清凉的粉末也染上了淡淡的铁锈味。
她又沾了些血液，顺着子青的手臂画去。她的动作很生涩，但没有出错。这套符纹非常复杂，子青的视线移到上面，他从未见过这种符纹。
一条手臂已经画满，莫语凝解开他的衣襟。子青脸色有些尴尬，她却浑然不觉。准确来说，她现在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这套符纹之上，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离开来。
画符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变得流畅。真不敢相信那个连爆裂符都画不出来的自己能完成这么复杂的符阵。
熟悉的像是与生俱来。
最后一笔落下。莫语凝的眼睛重新恢复清明。她喘了口气，保持同一个动作怔了好一会儿才动了起来。
她拾起绷带重新绑好，之前上的药已经比弄得乱七八糟，她也不太会绑绷带，只能先用治愈术胡乱弄一弄，洁白的布料弄得脏兮兮的，也不知绑起来有没有用。
“你……”子青起先不敢出声，现在才敢询问。
莫语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继续保持沉默，她手上还沾着血，并没有凝固，被体温捂的发热。
她垂下眼，轻声念了一句咒语，血液汇集在一起，凝聚成一朵小小的彼岸花。
“张嘴。”她说。
“我……”子青蹙眉，有点抗拒。
莫语凝摇摇头，“听话。”
他无可奈何，张开了嘴。
莫语凝把那朵小花塞到他嘴里。
并没有意料中的血腥味，入口微苦，他下意识的想咀嚼，却发现早已化开了。起先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那淡淡的苦味怎么也消散不了。随后视线渐渐扭曲，意识却是清醒的。他这几日总是昏昏沉沉，刚刚和莫语凝谈话也是强打着精神，此刻却清醒的厉害。
朱红色的梁柱变得鲜艳，周围的光线却黯淡下来。沉入极致的黑夜。
天地被放的极大，自身变得极小。他处在这空茫的黑夜中，视线可及之处只有这道血红的火照之路。是这世间唯一的亮色。
在黑夜的衬托下，血色明亮的发光。子青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空空茫茫，像是鬼魂在飘荡。
引路的阴差不见踪迹，他独自向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看见一块石碑，上面是几个扭曲的古体字。
他凑过去想看清写的是什么，空中却传来一声暴喝。
“活人来此为何？速速离去！”
这声音宛如当头棒喝，子青睁开眼，若不是身体还不能乱动定要猛地坐起。浑身冷汗涔涔。
“醒了？”莫语凝转头看他，在清洗手上残留的血渍。
子青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符纹。已经全部消失了，像是融入他的身体一般。
“你看到了什么？”莫语凝问，她像是很疲惫，没等他回答又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不想知道。”
“你不用管那是什么。”她说，“现在阴差引不了你的路。等你寿元耗尽的时候会很容易离魂，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跨过最后一步。”
子青沉默不语，最后一步，是指那道石碑吗。
“只要不跨过去就不会有事。”莫语凝说，“等你筑了基，一切都会没事的。”
筑基…以自己的资质，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真的可能吗。
“会没事的。”莫语凝顿了顿，扯出一抹苦笑。
子青看着她，唇角也勾了勾，“恩。”
房门被轻轻叩响，殷镜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二位事了，能出来谈一谈吗？”
果然被偷听了。莫语凝心下气恼，没好气的回他，“等会儿！”
她对子青叮嘱了几句，转身出门。
殷镜和小童都在门外，他笑着对莫语凝施了一礼，莫语凝翻了个白眼，随便弯了弯膝盖就算回礼。
“找我有事？”她没好气的问。
“上次东西已经完全鉴定好了，不去看看吗？”殷镜说。
这个要求倒是不能拒绝，她一边跟殷镜去鉴定室一边随口问道：“沈慕然怎么样了？”
“他只是皮外伤，修养一两天就好了。”
莫语凝不语，殷镜察觉到她的沉默，在桌子那头坐下。童子立刻上前点香倒茶。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氤氲的香气笼罩了他的面容，殷镜抽出一支玉简，漫不经心道。
“不关你事。”莫语凝已经对这句话产生了戒心。
殷镜笑了笑，莫语凝的视线却猛地集中在一只笔筒上。
那笔筒是新添上去的，外观古朴有趣。吸引她的却不是外形，而是里面插着的数只令箭。
她嘴唇微颤，殷镜注意到，笑着抽出一支。“你在看这个？”
凝实的剑气。是剑阁掌门发出的剑气。
这是怎样的力量？能够把剑阁掌门的攻击做成稳定的装饰品？莫语凝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那里面的力量丝毫未减。外面却连一丝灵波都没有。
“怎么了？”殷镜笑着问。
莫语凝不语，“先看看你鉴定的结果吧。”
殷镜抽出数支玉简，排在桌上。却没有立刻和她说结论。而是抿了口茶水，说：“你现在伤这么重，剑阁的人再大肆搜查你们，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和你什么关系。”莫语凝有些不耐烦，刚想叫他不要管，绿色纸张的药效到了时间，疼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过来。她脸色一白，抱紧了自己。
“这个东西，我记得反噬是很大的。”殷镜还带着笑意，语气却是很冷静。“在这种地方用真是很不对呢。”
“……要你管。”莫语凝疼的发抖，颤着声道。
“我医术不精。”他继续说，“但你这样的伤除了琉璃转晴丹是治不了，真的没有什么打算吗？”
“你想怎样？”她问。
“幽冥地域的润灵珠可以治这种伤。”殷镜随手拨动着那几根令箭。“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先帮你简单治疗一下。”
“我不能说拒绝吧。”莫语凝冷笑。
“怎么会呢？”殷镜笑道，“只是提个意见而已。”
莫语凝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你究竟是敌是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