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权协议!脉搏开始在她耳中大声擂动,而这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并非来自酒精摄入。
“丽莎?你还好吗?”奥莉维亚弯腰去找飘落在地板上的纸页,尽管她们从未在崔斯坦边儿上骂过人,可她还是咒骂了一句。“放屁!这,这……”
玛丽莎回过神来,从她的朋友手中抢过那张纸。她为了保险将杰克的名字折了起来,如果这声咒骂是某种暗示的话,那么听起来她的秘密已经被泄露了。
然而,让奥莉维亚目瞪口呆的是另一件事——那张信中提起的支票。玛丽莎几乎震惊地晕了过去。
支票的金额超出想象地慷慨。按照法律行话指定的那样,不管亲子鉴定的结果如何,她都能保留这笔钱。幸运的是,这张支票的支付方是律师事务所,上面并没有签着杰克·斯托姆的名字,不然她马上要依法保住的秘密就该被泄露了。
那笔钱足够支付崔斯坦在医生、手术、住院上的花费,也能让他接受顶级的理疗程序。但是,如果她兑现了这张支票,会不会在亲子鉴定证明了杰克是崔斯坦的父亲后,形成让她必须出席抚养权听证会的法律束缚呢?
“丽莎,这太棒了!”
是吗?这看起来像是伪装成祝福的诅咒啊。
奥莉维亚围着她手舞足蹈,发着牢骚想要来一场庆祝畅饮。不过她还是负责任地将她的玻璃杯放到洗碗槽里,冲了冲,为开车回家做好了准备。她转过身,一只手坚决地插着腰:“是时候告诉我有关拉斯的小料了。”
“什么?”
玛丽莎的呼喊并非源于不懂莉芙的俚语。奥莉维亚经常用“小料”来代替“细节”,用“完全全”来表示“完全”,这种风格的说话方式让她成为了赌场里年轻人群中一个极受欢迎的庄荷。
“别装蒜了,丽莎。他是不是那个,你懂的,”奥莉维亚降低声量低语道,“精子提供者?”
“你读了我的短信?”不然她不可能以任何其他方式得知这个名字。
“你不会都这样了还打算一直回避这个话题吧!”
玛丽莎继续怒视着她的朋友。
“好吧,是的!很久之前我读了你的短信。当时你在我家睡着了,很晚的时候来了一条短信。我还醒着,以防万一是日程变化就看了一眼。那条短信说,‘嗨。’”莉芙摇了摇手说。“多大的事。”
在这些年里玛丽莎把那些短信给自己读了很多遍,一直熟记着,这下她轻松一点儿呼吸了。不过,轻松感还没持续多久,就在她想到那几个月后的短信交流之后消失殆尽了。
“当时你对那位,呃,精子提供者闭口不谈。所以有一天你在午睡的时候,我看着你大着肚子的样子,就控制不了自己了。我检查了你那个月的短信和电话,发现你和拉斯之间有短信联系,而且他的语气像是和你有亲密的关系。”
“莉芙!”侵犯隐私太可怕了,尤其对这件事而言。虽然她们并不是从未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而偷看过对方的手机。
“我真的很抱歉!”玛丽莎的暴怒让奥莉维亚同时抬起了双手,将松散的金色发丝别到耳后。最后她终于对上了玛丽莎的眼睛,哀叫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他是谁?”
玛丽莎的目光从莉芙的凝视中移开,突然为守着这样一个秘密而内疚,她平静地问:“为什么是拉斯?你为什么猜是他?”
奥莉维亚继续直直地盯着她,郑重地回答说:“因为你总是告诉我每个男人的事情,可一直,从来没有提到过拉斯。”
或是杰克。玛丽莎在心中默默反驳。
哪个杰克?这条短信在她的脑中重放着,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与‘拉斯’的对话中出现的‘杰克’字样被奥莉维亚跳过或是忘记了。也许她的朋友当时是在略读因而错过了那重要的线索。莉芙听起来一定没有查看那一系列短信的日期,因为那命中注定的一个月中只有两条来自‘拉斯’的短信,而那些亲密的短信则是在数月之后才出现的。准确来说,是在臃肿的5个月之后。
崔斯坦正在小客厅里看他的节目,他清亮的大笑声是这漫长沉默中唯一的声音。
玛丽莎绕过吧台走到了洗碗槽边,将自己的玻璃杯丢了进去然后盯着一直看。她没有回头,直接说道:“莉芙,如果我告诉你,你必须发誓不对任何一个活人讲。甚至是迈克尔也不成。”
“好的。”这回答来得迅速且近乎虔诚。
“我是认真的。我马上就要签法律同意书来起誓保证缄默了。”她转过身来,看到她朋友因为她话语中的严肃而稍微瞪大了眼睛。
“好吧。我保证。”
“我们去闲聚音乐节的那天,我告诉过你我发现的那只狗……”她抠着自己为了工作而需要保养的指甲,最后考虑了一下坦白一切是否明智。“那只狗属于你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个拉斯。”
“所以谁是拉斯?”奥莉维亚在玛丽莎没有立即继续讲下去时催促道。
“他是当天的一个音乐人。我很确定他是崔斯坦的——就是他。”就像奥莉维亚几分钟前那样,玛丽莎因为紧张而有些结结巴巴,并且回避了父亲这个词。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小客厅,崔斯坦正在那儿拼装风火轮牌的玩具跑道。“但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些。”
就算没有这件事火上浇油,这个夜晚也已经让她压力够大的了,一预想到奥莉维亚特有的夸张反应,她马上中止了这尚未完成的坦白。
玛丽莎的目光锁定在她挚友的假睫毛上,恳求她的理解。“那封同支票一起寄来的信将亲子鉴定列为必须条件。我很快会告诉你一切。可是很抱歉我不能更早告诉你。没有你我不知道我当时会怎么办,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你是所有人中最值得知道真相的人。”
奥莉维亚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走来走去收拾她的东西准备离开。她弯下腰给了崔斯坦一个拥抱和一个吻,道了再见,然后她转身走向玛丽莎。
即使在房间对面,玛丽莎也能结结实实感受到她朋友的思绪飞转,就像是崔斯坦所痴迷的电视节目中的仓鼠转轮那样。
一会儿慢,一会儿停,一会儿全速旋转,如此反复。
奥莉维亚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当时是乐队成员?或是乐队随员?”
奥莉维亚会问这个问题并不奇怪,但背后的原因在这些年来改变了多次。5年前,奥莉维亚可能会为了确定是否去勾搭他而问,今晚则是为了待会儿能用来在谷歌上搜索。一想着奥莉维亚可能会花费整晚剩下的时间尝试把“拉斯”这个名字同那年出现的所以乐队做交叉检索,玛丽莎就几乎要笑出来,可同时又感到异常内疚。
玛丽莎缩短了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紧紧地拥抱了她的朋友,比寻常女孩之间的问候和再见时的拥抱都要紧:“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那封信和支票都是她思想的重压,而她知道等一会儿洗澡的时候她会大哭一场,用水声蒙蔽儿子小小的耳朵。
“妈妈?你吃你的幸运饼干了吗?如果你想吃就吃吧。”
奥莉维亚在崔斯坦说话时挥了挥手做了最后的道别,然后走出了门。
“没有。你想吃吗?”
他兴奋地点头确认,并加了一句:“不过你可以保留你的运气哦。”
“真酷!我需要好运气!”啊,她是多么需要这个词的两种不同定义——运气和财富啊。
在他吃过饼干后,他们去了客房,这几年那个房间已经发展成了迷你健身房。
在一系列拉伸运动之后,崔斯坦在适合他的大小的健身单车上开始了运动,而她则是躺在了举重床上。他们两个会一起进行例行锻炼。她参与的主要原因是为了鼓励她被迫将锻炼变成生命中每天的一部分的儿子。另一方面,镜子里照出的锻炼成效也推动着她。
她从来都不能确定自己追求保持健美身材的原因,也许是为了那个在第一次尴尬的学校舞会期间曾因没有舞伴而在家里坐着的体重超标的青春期少女,抑或是为了那个暗中希望有一天和杰克·斯托姆组成家庭的二十多岁的“玛丽丝”。
5年前,青春期时的饮食失调卷土重来,她知道压力才是问题的根源。她人生中唯一没有同体重做斗争的日子,就是她对生活满意的那些时光。
崔斯坦一直喋喋不休,她听着这一天的新闻,脸上露出了笑容。莉芙阿姨为她在圣诞送给崔斯坦的平板电脑下载了一款新的图书软件。中餐的外卖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送到。他最喜欢的一个节目被录了两次。巴莉吃了花椰菜。他的小声音一如往常愉快地填满了房间,这是她晚上最开心的时光。
电子音乐重复即兴演奏的乐段、鼓的击打声和深沉嘶哑的嚎叫打断了这平静的话语声,让她从漫不经心的后踢腿动作中震得回过神来,也让崔斯坦说不下去了。
“那是你的电话吗?”他圆溜溜的眼睛带着询问,小短腿也停止了蹬踏板。
在这些年里,杰克的号码和其他人的号码一样被倒进了一个又一个手机。她从未删除他的号码是能够理解的。而不同寻常的是,每当换了新手机之后,她都会在自己音频文件中找到杰克的特殊铃声,然后再一次分配到他的电话号码上。
她侧过身,从地上抓起手机,核对了呼叫者的身份。当“拉斯”在屏幕上闪烁时,她呆呆地让手机在她手中震动。
“它快挂断了!接电话啊!”崔斯坦急切的大叫,使她把注意力转到了这张令她魂牵梦绕的脸的缩小版上,那人的声音如今仅是一击之遥。
她的拇指踌躇半晌,终于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