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鱼抽猫?很有必要?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悄悄话?”
云娇甜糯地询问。此时的她在步惊鸿对面的雕花木椅上坐下,眨巴着眼睛。
方才楼梯上,桃先生越过两人先行下楼,带了大壮等人离开,她和苏焱一路目送,走的慢了些。
步惊鸿伸手捏捏云娇的小脸,告诉她,“那四个字念‘未雨绸缪’,意思是,在事情还未发生前早做准备。”
“懂了。”云娇点点头,随即朝还在几尺开外踌躇不愿上前的苏焱招手。待后者临近,便从他怀里摸出一个绿色的小玩意儿来,双手捧了送到步惊鸿面前。
“惊鸿姐姐,这是我做的草蚱蜢,送给你,虽然不值钱,但是请你不要嫌弃。”
云娇笑了笑,满怀期待和忐忑,望着步惊鸿。
来这里之前,在大壮等人的带领下找到病重的喏喏。有间流心查看过后便说要带到悦听茶楼来,让步惊鸿医治。
云娇先前听闻,自己的病是步惊鸿亲自上门,开药,熬药,治好的,心中感激。但她会的不多,也没有什么银两,便在来的路上编了草蚱蜢,藏在了苏焱的衣兜里。
不过苏焱这个家伙仿佛怕生似的。两人下了楼梯后,她已经坐下,前者还在后面磨蹭。
此时拿了草蚱蜢,苏焱不曾在桌侧的木椅上坐下,而只是站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步惊鸿。
听闻云娇所言的步惊鸿微微惊讶,他坐正了身体,饶有兴趣般,自云娇手中拿起草蚱蜢仔细打量。
“娇娇真厉害,这就是路边的草叶做成的吧。谁教你的?”
“是刘佐大叔。不过,他已经离开了永安,到别的地方去了。”
想起离开的刘佐,云娇有些失落,叹口气,双手交叠垫着头,趴在桌上。
“刘佐?前阵子那个卖草编的家伙吗?他死掉了哦。”
步惊鸿把草蚱蜢放在桌上,又撑了头,歪着脑袋,道出了这么一句。
“什么?刘佐大叔死了?怎么会,他明明说过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
“姐姐没骗你。他运气不太好,出城的第二天,他碰上了一小伙盗匪,丢了性命,尸身也无人收棺。”
“已经过了这么久?可是……为什么惊鸿姐姐你会知道这些?”
“人呀,是种会说人闲话的生物。他死后有人看见,自然传开了。而他在永安一无家人,二无名气,消息传了几天,便无人再关心了。”
云娇的疑惑,步惊鸿一一解答。他看着她脸上的惊讶和哀伤,似笑非笑。
坐在一边没有插嘴过的有间流心,此时格外注意云娇的表情变化。
先前紫云的死对她打击这么大,这下子步惊鸿又告知了与她关系不错的刘佐的死亡,也不知道会不会又出什么乱子。
至于刘佐这个人,有间流心并不算认识,但也知道这个名字。
京上城内有一个机构叫“乐间府”,直接隶属中央,对圣上负责。
乐间府的职责是收集民间小调、诗乐、童谣等,选取有价值,能表达百姓心声的,定期上交于乐间府的长官。
每逢天灾人祸,战乱之际,他们也会应朝廷需要,奔走于各地传递消息。
期间所属,多数为老年男女,家中无子女无所依养者,其余则为少数婴幼时便被抛弃的幼童。这些人长年在外,四处游走,居无定所,手执特殊令牌,离开京上城则由各地官府给养。
而刘佐生于京上,自小为孤儿,由乐间府养大,是其中较为出色的一名,曾被朝廷褒奖。这也是有间流心会有所耳闻的主要缘由。
那刘佐会到永安,并且和云娇交善,想必应是来此收集民声的缘故。只是,他知晓云娇,乃至云府的真实身份吗?
细细想来,有间流心皱了眉头,不由看向步惊鸿,心中打算找机会多询问他一些信息。加之他之前会说出那样的话,想必也是发现了什么。
步惊鸿感觉到有间流心的探寻的目光,但他此时的心思可不在后者身上。他的目光停留在云娇身上,久久的。
“娇娇,伤心是没有用的。”步惊鸿的声音柔了下来,轻轻的。
“惊鸿姐姐,为什么刘佐大叔,还有紫云姐姐,会死呢?我们,又会在什么时候死掉?”
此刻,云娇眼里没有泪水,但她稚嫩的声音充满了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悲凉。
这悲凉仿佛是无意间流露,却感觉沉淀了许多许多年。而她自己无从察觉,他人也无从知晓原因。
步惊鸿闭了眼睛,又睁开,朱唇轻启。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无奈或者被迫,可说或者不可说。如果执着于他人的逝去,会没办法露出可爱的笑容的哦。”
说完,步惊鸿朝云娇露出浅浅的笑,为他此时的绝美容颜更添了几分温和,暖意。
“那死掉的人就不用管了吗?这样他们多可怜啊!”
云娇仍含不解,糯糯的问开,自己也总了小脸思考着。
“或言,人有三死,一死为身,二死为脑,三死为遗忘。娇娇能把他们好好记在心里,就是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们,最好祝福。”
“惊鸿姐姐……我明白了。”
听完步惊鸿的话,云娇忽然通悟,她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从今往后,她应能更好地面对熟识之人的逝去。
“可以啊师弟!从你的嘴巴里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有间流心目睹了云娇的转变,心下不得不佩服,又伸出手去拍了拍有间流心的肩头。
“哪里,从师兄你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带刺。”
步惊鸿小小翻了个白眼,目光转向一直不曾吭声的苏焱。
“那边的土包子,自刚才开始便一直盯着我看,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左看右看,苏焱确定步惊鸿口中的土包子说的正是自己,面色变了又变,说道。
“我和娇娇打赌,她说我绝对看不出你是男人。还有,能不能别跟那个小白脸一样叫我土包子?我哪里像包子了!”
“土包子,你说谁小白脸呢?以后的糖葫芦没你的份。”
有间流心不乐意了,嚷嚷起来。
“说你呢!你的银子都是私下里偷拿沂源的,你自己用着好不惭愧,我还觉得心里有愧呢!”
“什么?师兄你如今竟沦落到这境地?说吧,一个月零花钱要多少?我给你发!不用跟我客气。”
听了苏焱毫不留情面的话语,步惊鸿眼睛刹那间亮了,笑着看向有间流心。
“你们!……还不是为了带宝贝小徒儿来你这破地方才拿的?进个地儿还要钱!”
“那师兄方才交钱没有?明明是免费进入的不是?还硬闯了人家的梨云院,可气坏人家啦!”
借着是女儿身,步惊鸿故作气恼,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酥软。那眉眼间,微怒夹着一丝妩媚,倾倒众生。
有间流心嘴角抽抽,干笑几声,不予回应。
木桌另一边的苏焱则是面露异色,最后沮丧地躬身,凑到云娇耳边,语气带着几分不甘心。
“这真看不出是男人,是我输了。整整十二天的糖葫芦能不能减两成?”
“不行!说好的是多少就是多少,谁叫你逞英雄的?”
云娇得意地把头一扭,态度强硬地表示减两成是不可能的。
“有糖葫芦吃?你们没经过我同意就拿我打赌,分我分我!”
两人的轻声交谈步惊鸿怎么可能听不见,他收起了委屈的神情,朝着两人嚷嚷着。
云娇点点头表示同意,一旁的苏焱更加沮丧了。
“对了,姐姐是男人这件事,你们绝对不能再传出去,如果再多一个人知道,姐姐就在你们面前自尽!”
步惊鸿严肃地威胁,直到云娇和苏焱连连点头,举起手指发誓,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可没兴趣到处说别人的秘密,而且就算我们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苏焱开口道。
“那你为什么会相信?”步惊鸿挑眉,反问。
“娇娇说的我都信,因为她不会骗我,我也不会骗她。”苏焱有几分得意,说得理所应当。
两人之间的约定,他记得清楚,所以云娇将此事告知之时,他虽是难以置信,却也相信了她的话。
事后,原想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智慧,于是许下赌约。却不想步惊鸿的伪装太过精妙,以他的资历完全不能破解,白白丢了十多天的私房钱。想来,倒有几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
步惊鸿的目光在云娇和苏焱身上流转,笑开,看了看天色,道。
“你们该回去了。这几日不开业,桃先生也不讲书。但今后你们若想进来,都不用交银子。不过没有他人带领,绝对不能私自上楼,或者闯进梨云院,知道吗?”
云娇和苏焱答应后,步惊鸿又让两人先出去等待,单独和有间流心说几句。
“师兄,你不会以为逃来永安便再无后患了吧?”
“自然不会,你的天阙发现了什么吗?”有间流心反问。
“百阅阁出动了一批人马,行踪诡秘。最近一次,我的人发现他们在相思谷出现过。”
“那个杀手组织?相思谷离这里远着呢,总不能是支杀手队伍出动就是冲着我来的吧?”
见有间流心不以为然,步惊鸿也不多言,接下去问。
“好吧,我尽量盯着一点。师兄,你确定要站在云府这条船上吗?就因为云娇那个小丫头?”
“我决定的事,不计后果如何。我饿了,回去找东西吃去。”
“师兄……好吧,你决定就好。”
移动到门边,目送有间流心带着云娇和苏焱离开,步惊鸿坐回原位,心头更添了几分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