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
“吾本是,荷花女,一片芳心请记取。他年荷花盛开日,朵朵带去吾祝福。”
天色尚早,晨雾尚余。云娇的声音糯糯的,唱着童谣,唤醒了清晨的宁静空气。
她蹦蹦跳跳,行走在府中小路,身上是新裁的白粉色流仙裙,一步一朵裙花。
“小姐,你唱的是什么啊?上次你唱的词好像和今天的不一样。”
跟在云娇身后的乐颜细细听了,出声询问。
今日她特地为云娇梳了花苞头,钗了同样白粉色的荷花样式头花,很是衬她白嫩的脸颊,面容虽尚且稚嫩,却有了几分娇美。
“这是董姨教我的竹枝曲六组里面的第三组,花语。上次我在熟悉前一半。”
云娇回身倒走,回答,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
“原来是这样,小姐你先转过去,好好走路,可别摔了……说起来,今日也是关于荷花的日子呢。”
看着云娇转过身,不再倒着走,乐颜松口气,继而喃喃自语。
今日为六月二十四,由民间习俗而诞生的观莲节就在这一天。
南方多水,夏日荷开。自古以来,赏荷,采莲,泛舟,成为这季节常见的景观。也不知何时开始,百姓们统一了这样的一个日子,作为荷花的诞生日,以此颂荷,为荷而庆。
乐颜的自语不难听清,云娇自是知道她所言为何。这样一个一年一次的日子,她等待了许久。
去年她方五岁,云傲不曾准许她跟着云沂源和苏焱一同去泛舟,她哭闹许久,终于得来了来年同游的机会。
待在乐颜的陪同下,到饭堂用过早膳,云娇招呼也不曾打,一路小跑,径直出了云府的大门。
她轻车熟路,跑到苏家门前,用力得敲着门,嘴里还喊着话。
“苏焱,开门!你准备好了没有?怎么还不来我家?”
苏家大门迟迟而开,露出苏景洪满面笑容的脸。
“娇娇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苏焱他还在……诶!娇娇?好吧,跑的真快,我话还没说完呢。”
门开后,苏景洪本想客套几句,告知苏焱此时的情况,却不想云娇看清开门之人,有些失望地嘟了嘴,二话不说从门与苏景洪之间的空隙钻了进去,把他抛在脑后不闻不问。
悻悻地重新关好门,苏景洪不急不缓自前院向内屋移动,不紧不慢说出云娇听不见的剩下半句。
“苏焱那小子现在还在泡澡呢。唉,年轻就是好啊!冲动什么的,最容易踩到惊喜了。不过,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苏景洪想了半天,最终决定不去思考,到厨房为苏焱准备早饭。
这厢,云娇与苏焱熟识已久,自是知道他的住处,只是去了却扑了个空,只好顺着记忆,摸索着他练功房的位置。
“这个苏焱,怎么找不到人呢?那个地方我只去过一次,是不是这样走呢……”
云娇自言自语,循着所处回廊,转了个弯,面前出现一间单独成间的屋子,木门有锁,此时仅是搭在门上。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走近去开门,身后的日光先行探进去,顺势将她小小的影子画在门后的地面上。
借着日光,云娇渐渐看清了内中情形,六尺来高的木人桩,一尺有余的石锁,各式棍棒刀枪……仍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右手边的空地角落里多了一面屏风,隐隐传来水声。
“苏焱?你在这里吗?”
扫视了一圈,云娇的目光落在那扇画着冬梅的屏风上,喊了一句,试图听到回应。
但回应她的却是一种奇怪的声响,夹杂着比方才更加响亮的水声。这声音来自屏风后。
“苏焱,你在后面对不对,竟然不回答我的话!”
苏家一直以来都只有苏景洪和苏焱两人居住,云娇方才已经见过前者,如果这还有人,定是后者。
思及此,云娇有些气恼,朝着屏风移动,欲一探究竟。
“小泼妇你别过来!不然输给你的糖葫芦都作废!”
云娇的脚步声越来越临近屏风,里中终于传来苏焱惊慌而带着恼怒的威胁。
“苏焱?你搞什么鬼?”
云娇总起了小脸,很是不满。但心里也怕苏焱的威胁成真,很及时地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你进来的时候我爹难道没告诉你吗?我,我在……啊!总之,你快出去!不然糖葫芦还是作废!我认真的!”
“你爹?他好像是说了什么,没听清,你还要多久?”
“就来了就来了!你,你先出去等我,关上门,别进来!”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云娇还是退出了练功房,应苏焱所言做了。
“那我就在门口等你。”
练功房内,确认了云娇离开的苏焱终于松了一口气,摸到毛巾,擦了擦满脸的水。
“爹怎么不拦住她?还让她单独进了练功房,吓得我直接跌进了浴桶里,呸!呛死我了。”
心有余悸,苏焱暗恨自家老爹不靠谱。
为了今天能跟云娇兄妹出去,他这两天练功强度的是平时的两倍,基本练完后两眼一闭,再睁眼已然是白昼了。
为了方便洗漱换衣,苏景洪便在练功房取了一块空处,立屏风,备浴桶,供他晨醒后泡澡。
快速地擦干净身子,苏焱很快发现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他没有备用的衣物。而换下的已经被苏景洪取走了。
“这个时候,爹不是应该要来给我送衣服了吗?人呢!”
心中的无奈只能说给自己听,想自行去取,可云娇就在门口,这可如何是好?苏焱心急如焚,四下看去,注意到一旁半开的窗子。
犹豫间,云娇略微气恼的问话又传入耳中,叹口气,苏焱一咬牙,随手裹了毛巾,跳出浴桶,一个不慎撞倒了地上的矮木凳。
吃痛地揉揉痛处,门外传来云娇踌躇的脚步声,苏焱暗道不好,几个箭步跑到窗边,侧身翻了出去。
而门外的云娇听见练功房里的声响后,心下好奇,便来回绕了几个圈,最终还是推门而入。只是再叫喊苏焱的名字,却无人回答。
“奇怪,到底在干什么?”
云娇嘟嚷一声,大步向前。
待看清屏风后的情形,她的面颊不由得红了,连忙转身快步出了练功房。
“该死的苏焱,竟然在……啊!这样算不算董姨说的毁清白了?不,不算的吧!”
云娇捧着微微发烫的脸,低着头走着,努力想忘掉方才那一幕,却总是压不住自己开始泛滥的思绪。
“说起来,上次给他擦药的时候,他脱了上衣来着……可恶,我想这个干什么!观莲节,我应该想这个……”
厨房里,苏景洪洗了手,怎么看自己特地为苏焱煮的阳春面都很是满意,为了奖励他这几日练功勤奋,他还加了个蛋。
心情愉快地端了面,苏景洪寻去苏焱的房间。
苏焱的房门紧闭,苏景洪敲了许久才打开,苏焱就站在门边。看清来人是谁,后者的脸瞬间黑了。
苏景洪仿佛未曾察觉苏焱的恼火,自顾自进门,将阳春面放在桌上,招呼他。
“特地给你加了蛋,吃完就出去放松一下吧。对了,你看见那小丫头了吗?她应该去……”
左看右看不见云娇,苏景洪扭头,出声询问,却见自家儿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扎人。
清咳一声,苏景洪没有继续说下去,随意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爹了。”
苏焱瞧着苏景洪步伐轻快的的背影,皱着眉头说出这一句,回身吃完面。在家里找不着云娇,便去了家门口。
--白粉的小小身影背对着他坐在门槛上,勾着背,耷拉着脑袋,似乎有些沮丧。
“小泼妇。”
“你才小泼妇呢!”
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回神,云娇侧头,苏焱已经站在身侧。
头再抬高点,苏焱的侧脸映入眼帘,青涩中带着几分英气。
他今日脱下寻常练功时着的短打,换上慕柔忻特意为他裁制的紫云纹宽袖常服,束发佩环,所展现的气质与云沂源的儒雅不同,是沉稳内敛的。
身侧的云娇一直不曾吭声,苏焱觉得奇怪,微微低了头,不经意便对上她的目光,微愣,连忙看向了别处,回想方才之事,只觉得别扭极了。
“走啦!先去找我哥吧。”
云娇甩甩头,站起身走在前面,苏焱在几步之外跟着。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练功房里的事。
云府。
院里的樟树躲了逐渐炙热起来的日光,云沂源坐下树下的石桌前,手上捧着刚从云傲书房拿来的《兵法基准》看着。
因为云娇和观莲节,云傲的亲自教导迟迟不能实现,便让他先拿了书自行了解,过一阵子再说。
有间流心悄无声息出现,待云沂源察觉到,前者已经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正严肃了表情盯着他。
“流心大哥,你,又拿我私房钱了?”
一边说着,云沂源不自觉地扭头看向自己不曾关上的房门。
那日云傲也不知是真没有听到还是假装的,不曾追究他,但想想还是觉得有几分后脊发凉。
“沂源啊,苏景洪是不是看上我宝贝小徒儿了?我觉得他图谋不轨。”有间流心一本正经地说道。
“怎么说?”
“他竟然故意让宝贝小徒儿去找正在泡澡的苏焱,我忍住了没打他。”
“什么?苏焱不是傻瓜,你一个人回来的,应该没得逞吧。”
短暂的惊讶过后,云沂源很快分析出事情的结果,但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娇娇自茶楼回来之后,为了不在被纠缠,便威胁有间流心再不准跟着。但这几日虽然不曾在娇娇身边看见,其他地方似乎也不曾见到有间流心……
思及此,云沂源不由问出声。
“流心大哥,难道最近,你都……一直在跟踪娇娇?”
有间流心叹了口气,满面愁容。
“今日就是三日之期最后一日,还是没能让宝贝小徒儿认可我,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