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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间罕物

林赛则表达了对记者的赞赏,他说他喜欢记者这么说,是“歌唱”而不是“唱歌”。

这句话让我生出了嫉妒,我更加讨厌这个女记者。

记者有些得意洋洋,她问起了关于“那个人”的事,她说林赛一直在说“那个人”,而不是“她”,所以她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林赛很坦然地宣称他也有相同的疑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在等待的人到底是男是女,说不定还有可能是外星人。

这可把记者给吓坏了,她说如果按照惯例来推测,林赛应该就能得到答案了。

又是这么愚蠢的提问,我真为这个记者的智商着急,不过也因为这样,她得到了一个更加让人惊讶的答案。

林赛说,他暂时没有经验可以参考。

想想那个记者当时惊呆的样子,她应该被吓得合不拢嘴了吧。想着这些,我竟然有些暗暗欣喜。

可想而知,那个女记者连连追问,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并且说林赛在两个月前刚过完25岁的生日,但他却称他从没有和其他人交往过。

得到全部的肯定答案后,记者深吸一口气,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直截了当地说:“请让我再确认一次:你是处男吗?”

林赛困惑但毫无犹豫:“是的。”

我想象着记者花容失色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在一家全国性的杂志上坦白自己25岁却从未没有性经验,这对一个歌手来说非常不可思议,不仅会引发怀疑,还会让人觉得是故意炒作。事实上,这篇专访刊发之后,有男性便称他不相信,并用自己的亲身经验作为证据,接着就有一大批人纷纷跑出来宣布他们在何时脱处,很是得意的样子。而女性这边则一边倒,心潮澎湃地表示她们想和林赛睡。

面对质疑声浪,林赛的经纪人发了一份声明,表示对于林赛的隐私,他们不会做出任何解释,之后不管媒体怎么穷追猛打,林赛也不肯松口回答此类问题。

想当然,这次风波经历了一个月才平息,那家杂志凭借这篇采访,销量剧增,算是完全的受益方。

在这篇采访的最后面,柯蓝又给我留下了一段字:你的男神真是稀罕物。

他总算说对了一次,林赛的确是人间罕物。

林赛,长相完美,呆萌执著,专情至死。这种人怎么会属于人间?这个受到污染的蓝色星球真的允许他出现了吗?

我抱着他的资料,抬起头看天空,天很蓝,很宽广,但我和林赛却不能同处一片天空。

林赛,他到底是怎么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安娜认为童年和成长期塑造了我们,我们独一无二的过去,让我们变成了独一无二的人,当我们被塑造成形之后,无论时间与人生际遇如何变化,我们的本质总是和当初一样,当然不是一模一样,但方向大体一致,所以安娜说人是不会变的。

在我变成另一个人之后,安娜就怀疑我是不是受到暴力侵害,她认为只有暴力才能彻底地改变一个人,扭曲心灵与灵魂。但她错了,我没有受到侵害,我的父母也非常恩爱,直到今天依然在一起。

那么,林赛经历了什么童年,他在什么家庭里成长起来,又是什么造就了他的孤独?

我发现,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我朝着天空伸出手,渴望抓到什么。

手机在我口袋里震动着,我回过神,拿出了手机。

柯蓝发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信息。他首先告诉我,在我们去的那家会所里,所有的监控录像都没有拍到那个红头发的男人,这意味着也许只有我看到了他,也就是我疯了。

第二个消息是,他也许找到了我性格突变的答案。

我急忙回到了公寓,也不肯让柯蓝来接我,那样太耗时间,我要立刻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到了公寓后,我焦急地等待着柯蓝到来,为了消磨时间,我整理了林赛的资料,并将所有有关于他的报道都剪了下来,贴进了相册本上。

十多分钟过去了,柯蓝终于从电梯中出来,他的一只手放在背后,走到了我面前。“我听说你去了学校,却没有去上课。”

“你又在监视我。”我盯着他放在背后的手。

“没这回事,我只不过给你的同学打了一个电话,我的人脉可是不错呢。”柯南得意洋洋说。

“不要转移话题,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柯蓝摸了摸鼻子,将藏在身后的文件夹递给我,我伸手去拿,他却故意抬高了手。“在看之前,我们要约法三章:第一,你要记住,我永远支持你。第二:不管你认为你和林赛之间存在什么联系,我既不反对也不支持,但你不许做出危险的举动。第三——”

“遵守以上两条。”我接道,同时拿过了文件夹。

柯蓝又好气又无奈,他摇了摇头,给我时间和空间来翻看资料。

文件夹只有简短的几页纸,详细描述了是林赛死亡那天,我所经历的事。林赛的死亡时间时是纽约时间19点3分,国内还是早晨7点,而我还在床上,等着母亲将我唤醒。

林赛的死先在社交网络上传开,接着赶上各大电视台的早间新闻,随后一整天,所有电视台都在播放他的死讯。

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离开家,去学校,中午吃从家里带的三明治和饭团。快五点时,父亲接我回家,我开了电视,看《猫和老鼠》,父亲被吵得看不进书,就去了书房,而母亲在厨房炒菜。

这就是重点了。

此前,柯蓝和我讨论过,我昏倒的原因一定是我在客厅独处时发生了什么事,柯蓝也叫人查过,结果什么也没查到,邻居没有发现异常,我的父母也没有。调查的人无功而返,这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而现在,他们知道了,也找到了。

播放《猫和老鼠》的电视台会在几则故事结束后插播广告,当我看到广告,或者任何人看到广告,第一反应都是换台或者做其他事情,我选择了前者。

我手上的文件告诉我,就是在我换台时,我很可能切进了一个卫视台,当时,它正在播放林赛死亡的新闻,时长两分半,新闻展示了他的照片,还有现场录像。

我目睹了他的死亡录像。

林赛的死亡将我从内部挖空,我甚至发不出恐惧的尖叫,就倒在了地上。

他的死永远改变了我。

我抱着脑袋,手指紧紧揪着头发,像要抵挡伤害般缩成一团。我想哭泣、吼叫,然而我没有了泪水,也发不出声音。

“小雪,我们约好了的,要遵守诺言哦。”柯蓝走到我身边,和我并肩坐在一起。

我松开手,朝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柯蓝伸出一只手搂住我,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柯蓝从来不是那种有男子气概的人,他单薄的体格很容易让女人觉得没有安全感,可是他是唯一理解我的人,我不用回头也知道,刚才他一直站在暗处,紧张地观察着我的反应,随时准备冲出来。

他一直守候在我身后,只要有风吹草动,他就会赶来,无论何时何地。

我还要奢求什么呢?我有一个如此好的朋友,还意外地发现我也有过一段爱情,尽管那是只有几分钟的生死绝恋。

对于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柯蓝,你相信唯一的爱吗?”我问他。

“从我们认识起,你就一直说我是花花公子来着。”柯蓝回答。

“你本来就是花花公子。”我顿了顿,然后我接着说,“只不过有一颗专情死板的心。”

“那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早就知道了,柯蓝已经将心交给了另一个人,即使对方弃之如敝履,他也没有一丝怨言。只是在失去那颗心之后,他便再无忌惮,花天酒地是常有的事。

“对了,你和公司的那些老古董谈的怎么样?”我问。

柯蓝叹气,“如果说之前取胜的机会渺茫,现在已经变成负值了,那些老头听说斯戴恩要来了,吓得快尿了,和我想的一样,他们都只想自保。”

“你们可都在一条船上。”我提醒他。

“错了,现在他们自备了潜艇,随时准备卷款跑路了。”

“你没有任何办法?”

“哎,你就别担心我了,你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柯蓝让我先关心关心自己,他害怕我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但事实上,在知道十年前发生的事后,我反而轻松下来。

我已经十分确定,我爱林赛,这份爱从我十岁那年便开始存在,一直没有停止。

我打发柯蓝出去,让他去处理搁在沙发上的一堆文件,自己则开启了电脑。我将屏幕图片换成了林赛的照片,这张照片就是那次专访所配的图,也是所有照片中我最喜欢的一张。

虽然是一月,但酒店很温暖,林赛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随意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背后是一片迷离的金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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