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广阔，远处山峦浮现，青山翠绿，点缀着冬日瑞雪，圣洁无比。在深冬来临前，R市已经连降两场大雪了。
积雪尚未融化，新的雪又将全城覆盖。茫茫的白色一直延伸到天际，遥远的地平线是巍巍山麓，它们将这座宽广的城市搂在自己的怀里，护城河倒映着这座城市的影子。
沿街而立的商铺，放学在路边打雪仗的孩子，拎着食材从超市里出来的家庭主妇，以及在公交车里打瞌睡的下班族……这座普通的城市位于地球的角落，悄无声息，又理所当然。
然而，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尖锐的鸟啼声，破开青空而来。
正在路边打雪仗的孩子抬起头，看向远方。
“哇，是信鸟……”孩子惊奇地叫道，但又马上捂住嘴巴。
因为父母告诉他，信鸟是这座城市里唯一不会攻击人类的异鸟，但是如果被飞行中的信鸟听到人类的声音，依然会被吃掉。
青空远处，一只类似于大鸟的飞行物在疾速飞行，看着很远，却突然“唰”地一下从孩子的头顶飞过去，带起一阵强劲的风，还带着奇异的香甜味道。
孩子看着迅速消失在天边的异鸟，心想：那鸟背上好像坐着一个人……
鸟背上的确坐了人，是一个少女。
齐腰的黑色长发，头顶橘黄色的圆帽衬得她更加乖巧，如同邻家女孩，左耳边别着一枚可爱的红蝶发卡。
她悠闲地坐在鸟背上吃了很多零食，只是很可惜，刚刚飞得太快，所以不小心洒了大半杯花粉奶茶，也不知道有没有泼到人。
所以，信鸟把她送到目的地之后，她很不客气地只给了一半的交通费——一个金黄的像米粒一样的东西。
支付给信鸟的交通费当然不可能是人类的人民币或者硬币，而是这种叫“玉”的食物，对于信鸟来说是非常珍贵的食物。
每次搬迁去远方时，她最喜欢用这种不属于人类的交通工具，这是异类世界里专门培养的用于运输的鸟类，叫信鸟，本性善良老实，不会像其他异类那样攻击人类。而人类所使用的火车、飞机、公交车那样的交通工具，她全部不喜欢。它们速度不够快，乘坐的人又太多。
乘坐信鸟虽然不需要支付现金，但需要支付相关费用，折合成人民币的话，要比乘坐飞机贵许多，但她喜欢这种飞翔的感觉。
信鸟看着少女，仿佛正在等待乘客补票的列车长。
少女拿出一粒玉食，意外的是，信鸟没有对如此昂贵的“车费”产生兴趣，两只绿色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少女。
“小丫头，你不用付我费用。”
少女把玉放回袋子里，嫣然一笑：“那谢谢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突然，信鸟展开翅膀拦住她：“但是我要吃了你！”
信鸟原本不算丑陋的脸突然开始变化，渐渐变成了异形脸，面容越发丑陋，并且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味道，一双猩红的眼睛近乎贪婪地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对于我来说，你真是难遇的美食！”
她有点儿意外，因为她第一次碰到会袭击人类的信鸟，可马上又明白过来。
“原来你不是信鸟。”她叹了口气，真正的信鸟应该在来接她的途中被这只异鸟吃掉了。
“乖的话，我会一口把你吃掉；不乖的话，我可是会一口一口地咬哦！”
看来是逃不掉了。
少女突然展颜一笑，慢慢地闭上眼睛。
异鸟哈哈大笑，人类就是人类，知道逃不了，就乖乖等着被吃。它刚想伸出利爪，却见少女轻轻一笑，伸手取下那枚红蝶发卡放在手心里，念念有词。
“哼！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异鸟冷笑道。
可是，随即红蝶发卡迸射出一阵绚烂的光芒，那些光芒带起疾劲的风，少女的裙摆随风飞扬，慢慢地被光芒围住，与此同时，少女轻启朱唇：“召唤！”
那些绚烂的光逼得异鸟不敢靠近，太过刺目以及力量强大，而那些红色光团中裹着万千只红蝶，像是樱花飞舞般漂亮而妖冶。在光芒与蝴蝶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以及飘逸的墨色长发。
一个好听且清朗的男声响起：“以诸神之力，以异类之约，以死神之手，破除万物苍生之罪孽！降！”
一瞬间，光芒刺向异鸟，异鸟还没有看明白，便被一道环形光芒刺中。异鸟怪叫一声，便仓皇而逃。
光芒与红蝶渐渐消失，那个模糊的身影才渐渐清晰，是一个身穿白色对襟长袍、衣袂处绣着彼岸花的男人。他有着颀长的身材、令人难忘的容颜以及气质。他看着异鸟逃走，才松了口气。
少女一把揪住他的长发，他被迫弯着腰，疼得“啊啊”直叫。
“啊，好疼啊……夏沫！”
“苍术，为什么不吃了它？它刚刚想吃了我！”
“你明明知道我不吃这些肮脏的东西……”
“那就狠狠地教训它！”少女气势汹汹地说道。
苍术无奈地笑道：“它已经受过教训了，得饶妖处且饶妖。”
少女心有不甘，而且“得饶妖处且饶妖”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我一定会向异所投诉的。”
异所，收容各种异类并且把驯化好的异类培养成能够为其他异类服务的地方，就像人类的服务行业一样。在她以前去过的各个城市都有这样的机构，只是普通人类根本不知道而已。
苍术替她提起行李，指着她的身后，笑着说道：“夏沫，这就是百鬼斋，你父亲曾经的家。”
这是一栋年代久远的欧式洋楼，静静地立在山上，周围种满了松柏和常青树，在雕花大铁门的上方，挂着同样年代久远的门牌——百鬼斋。
“百鬼斋”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名字，但听说父亲居住在这里的时候，备受R市人的尊敬，以至于现在百鬼斋依然备受人类敬仰。
这栋房子经过十几年的时光沉淀，早已苍老。即便有阳光照射，也无法扫去沉积了十几年的阴霾。
这里曾经是她父亲的家。
她是许夏沫，传说中许家的继承人。
夏沫拿出一张纯白色的卡片，卡片中心有着命运之轮。这是百鬼斋唯一的钥匙，只有百鬼斋的继承人才拥有，才能打开这扇封闭了十多年的铁门。
她将卡片插进锁孔里，慢慢地转动。
大铁门缓缓地打开了。
被白色栅栏围起来的院子里爬满了枯萎的常青藤，通往院子和洋楼的路上铺了一层洁白的积雪。
这里十分静谧。
夏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脚踏进房子。房子显然被打扫过了，十分干净。房子占地面积大，有两层，布局和摆设都十分古典。不光是家具，就连客厅墙壁上的壁画都充满了古典的味道，通向二楼的楼梯都雕刻了精致的花纹。
这是一栋漂亮的房子，尽管外表有些破旧，但是她仍然能感觉到这里曾经的奢华，经过时光的沉淀之后，如同陈酿老酒，连空气都带着醇香。
由此看出父亲也是品味不俗的人。
她的房间布置得古色古香，连装饰品都是一串铜钱挂在墙上的玻璃盒里，倒也不显得突兀，反而另有一番味道。
百鬼斋实在太过奢华，一点儿也不如外表那样透着苍凉。房子里的每样东西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哪怕一块地板，都被苍术估量出不一般的价格。总之，夏沫瞬间成为了富有的小姐，随便选一样东西都可以卖钱。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大概就是后院了，后院多年未打理，却未生一丝杂草，贫瘠如同荒原。
夏沫眼前一亮，说道：“术，这个后院真是个好地方。”
苍术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夏沫蹲下来，抓了一把院里的泥土，放到鼻下闻闻，笑道：“这样的土地种绿玫瑰最合适不过了。种你最爱的绿玫瑰，这样你就可以吃到新鲜的花粉了。”
苍术不食人类的东西，更不会去捕食异类，他的食物只有花粉。说他仁慈，其实在夏沫看来，他只是挑食而已。如果遇到威胁她性命的异类，苍术是会毫不留情地杀掉对方的。他食花粉，也一定是要自己培育或者是质量上乘的花粉才行，而他最喜欢的是绿玫瑰。
夏沫的晚餐是苍术亲手制作的比萨，苍术的晚餐当然是花粉了。
夏沫边吃晚餐边翻阅手边的资料，那是关于红月学院的资料，而苍术则摆弄着手边的手提电脑。
红月学院是她这次要转入的学校，学校建校已有百年，树人无数，R市许多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进红月学院。可他们现在看的资料并不是这些，而是“红月怪谈”之类的奇人异事，连那些不知名的人所杜撰的书也搜集过来。网络上能够搜集到的资料也是非常有限的。
她的膝盖上摊着一张破旧的牛皮地图，地图虽破旧，却被收藏得妥当，上面描绘的路线依然清晰，有几处用红线标记着。
夏沫丢开那些无聊的野史资料，伸了个懒腰。说：“累死了！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啊。”
正在认真翻看网页的苍术突然笑起来：“夏沫，你过来看。”
夏沫凑过去，看到电脑上打开的网页居然是微博，ID是“苍术”。
她忍不住调侃道：“哇，术，没想到你也用微博哦！”
“我像那么古板的人吗？”苍术笑了笑，“不过，我让你看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
夏沫看向苍术所指的地方，是一个叫“守护者”的用户名。苍术点了进去，便出现了这个人的微博界面。界面用的是最传统的默认界面，里面发的微博也仅仅几条，而且大多是转发的，基本上没有留下自己的只言片语。她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便摇了摇头。
“这个人的微博里有很重要的信息。”
“什么？”
“你仔细看看。”
夏沫这次用心一看，那几条转发的微博都是关于红月学院的，虽然有两条是关于红月学院升学率的小新闻，但后面几条都是红月学院女生失踪事件的信息。这些失踪的消息并不是媒体报道，而是失踪女生的家长、亲人发的，当然转发量也是惊人的。夏沫每天没事就刷微博，知道微博上这类事情太多了，旁观者能做的只有转发和评论，大多有心无力。
夏沫着重看了一下关于女生失踪的消息，却发现信息量并不够。除了失踪的女生为红月学院的学生之外，她反倒比较在意最后一条，也是最早发的一条，是关于红月学院的传说。
红月怪楼——红月学院最初建立时其实很寻常，不过在很多年前，红月创始人偶遇一位占卜师，两人投缘，结交为友人。占卜师离开时，为红月画了灵符，让它成为灵气聚集之地，只要是邪恶之心，皆无法靠近。自此以后，红月的发展便十分迅速，树人无数，成为了R市的神话。直到最近几年，R市开始动荡不安，异类们白天觅食早已不是新鲜事，因此许多学校都停课了，唯独红月不被任何异类侵袭。然而最近一年却频频出现了学生失踪事件，失踪的全部是女生，并且还有许多学生目击到失踪女生皆是进入了被设置灵符的旧楼后才失踪的，因而成为了人人忌讳的怪楼。甚至有人分析，占卜师当年画灵符，恐怕不是为红月聚集灵气，而是为红月封印了一只凶恶的妖兽。如今一百多年过去，灵符恐怕开始失效，这妖兽才开始兴风作浪。甚至有人曾目睹了那只妖兽的模样，体形庞大，如同凶恶的狼。有人说，那妖兽可能是饕餮。
夏沫看了一下评论。
“饕餮是什么？”
“楼上的，饕餮是异兽之一，它是最喜欢吃人的！”
“唉，现在满大街都是找食物的异类，上次我家的网线还被几只调皮的异鸟咬断了。”
“现在出来什么异类都不怕了，反正R市迟早会完蛋！”
夏沫叹了口气：“饕餮？出来的话岂不是很危险？”
苍术摇摇头，指了指文字下面的那张图。那是旧楼的图，是在夕阳下拍的，虽然残破，但是并不阴森，有几分苍凉之感。
苍术说道：“我想占卜师不是为了封印妖兽，而是为了保护《末世录》，才在四周设置了灵符吧。灵符现在开始失效，如果《末世录》藏在那里，有贪婪之心的异类自然会靠近那里，恐怕那些女生确实是被驻入旧楼里的异类吃了。不过看来灵符还没有真正失效，因为红月学院现在尚且还能维持正常。无论怎样，我们要先找到《末世录》，这样才能找到蓬莱门。”
夏沫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末世录》，即承载这座城市的灵气之源。
夏沫在其他城市的护神手里见过《末世录》，那是一本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书，可是翻开后，里面记载了整座城市的起源、发展、生命的降生等事情，而且都是以图载的方式呈现出来。那些图都是动态的，苍术说那并不单纯是动态的，比如河流，比如里面行走、生活的人类，甚至潜藏在人类城市里生活的异类，都在《末世录》里呈现出原貌。也就是说，可能走在你身边的人看着是人类，翻开《末世录》，才知道他其实是一只妖。《末世录》只是将这些缩小成一本书，但即便是小小的波动，《末世录》也会有反应。
她感觉就像看《哈利·波特》里的魔法书一样神奇，所以，就算是隐藏在人类世界的蓬莱门，到了《末世录》里，也会原形毕露。
一直以来，他们每到一个城市，就会先寻找《末世录》。
苍术取出花瓶里的一枝绿玫瑰，伸出手轻轻触碰其中一片花瓣，指尖泛着温暖的浅光，花粉便像绿色的流光一样撒入那只青色的玉杯里。
原本鲜嫩的花瓣瞬间纷纷凋谢。
他接着说：“我这只是揣测，要想确认，还是要靠你的灵摆到那里一探究竟。”
夏沫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普通红玉髓，并不名贵，作用却不小，因为它是她的灵摆，可以依靠它寻找到《末世录》。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不过灵摆还有辟邪的作用，只是至今还没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夏沫点点头，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我遇袭，恐怕在R市人眼里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苍术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遇到任何危险的。”
夏沫托着下巴，看着守护者的微博界面说道：“我倒不是担心我有什么危险，只是有点儿迫不及待想去旧楼看看。这种混乱的城市，我才不想一直待下去，事情早点儿解决会比较好。”
她知道，即使再正常的城市也存在着非人类和人类的差异，可是他们不会互相侵犯。因为异类与人类之间存在着某种契约，正是这种契约平衡着人类的社会，人类把这叫法律，异类则称之为契约。长达千年的契约生效，异鸟基本已经丧失或者隐匿了捕食的本能，在R市，恐怕她要改变这种看法了。
“在异类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的道理。当然也不缺有修行的异类，不会去袭击人类与同伴，倘若修行不够，就会自己寻觅食物。”
夏沫笑嘻嘻地看着正端着玉杯吸食花粉的苍术。
果然是修行不够，明明是人类的样子，却不吃人类的食物。
苍术不屑地说道：“我和他们岂能相提并论？人类的食物太难吃了。”
夏沫说道：“我知道，你是蝴蝶嘛！就该吃花粉。”
苍术微笑着说道：“夏沫，从形态上来说，我确实是蝶没错，但是从功能上来说，我与武器无异。在许氏家族里，作为许氏继承人……”
夏沫头疼了，又要开始说教了，什么她是许家唯一的传人，什么作为传人应该学习卦术，什么被别人知道许家的传人居然只会使用灵摆等等，听着都头疼。所以不等他说完，夏沫就光着脚跳下沙发，说道：“我要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去新学校报到，还要熟悉一下学校的环境。晚安！”
苍术看着她跑上楼，只好无奈地说了句“晚安”。
夏沫回到房间，打开窗户，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广阔的苍穹就像是一块黑色的幕布，没有星星，只有月亮孤零零地悬在天空中，泛着清冷的光泽。偶尔可以看见在遥远的天际有细小的黑点在月亮前掠过，就像是飞翔的老鹰。
能够这样接近月亮的，当然是人类不知道的生物。
她慢慢地握紧右手，这一次一定要找到它！
百鬼斋有人搬入的消息很快就在附近一带传开了。
当夏沫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学校报到的时候，就看见许多人对她指指点点，露出好奇和审视的目光。看来父亲经营的百鬼斋至今还是一个传说般的存在。
总的来说，大家原本只是想看看继承人长什么样，一看到出来的是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都不由得感叹：“是个孩子啊。”
既然是继承人，应该也继承了许先生的灵力吧？
夏沫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迈着轻快的脚步，咬着早餐饼，跳上刚刚停稳的公交车。她走到最后面，寻了空位坐下来，悠然自得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景色。
早晨，城市应当是最美的。然而，挤在站台等车的上班族脸上都挂着淡漠而倦怠的表情，商场和商铺门前十分萧条，公园里只有几个老爷爷老太太在做晨练，广场的电子屏幕播放着单调而无聊的护肤品广告，人行道上的路人都匆匆赶路，像是与时间比赛一样……而夏沫所在的这辆公交车上，明明这么拥挤，却没有人说话，静谧得出奇。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的样子。”夏沫用只有苍术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苍术平时不便现身，就藏身在那枚红色发卡里。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异类袭击。”苍术说道。
夏沫不禁感叹，要随时做好逃命的打算吗？她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连城市的天空都是混浊的。
以前，有一次她跟苍术前往藏区，那里的天空明朗得如同油画，连云朵都仿佛触手可及。虽然也要应付一些突发事件，但比在R市要好得多。
这时，公交车停下来，车门打开，又上来几位乘客，均是年轻人。寂静的车厢也因此喧闹起来，毕竟是年轻人，一上来就大声嚷嚷，虽然聒噪，却缓解了这难挨的静谧气氛。不过很快就有了小插曲，一个穿着校服、戴着眼镜的少年不小心踩了黄发青年一脚。
黄发青年野蛮地推了一把眼镜少年，怒道：“喂，臭小子，你踩到我了！”
眼镜少年呵呵地笑着：“对不起，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眼镜少年依旧呵呵地笑道：“那怎么办呢？”
“赔钱啊，两百块，这可是新鞋。”
哪里是新鞋，明明旧得不能再旧了。周围的人都看出这些人不好惹，偏偏少年的态度极好，就算脑门被人用手指戳着，也一直保持着微笑。
夏沫刚要起身阻止这场闹剧，公交车却突然急刹车。满车的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靠近车窗的人脸色苍白地指着窗外叫道：“啊，异鸟！”
车厢内顿时一阵骚动。
夏沫往窗外看去，一只庞大且丑陋的异鸟盘旋在城市的上空，巨大的翅膀随意地摧毁城市的建筑，连车辆也未能幸免，被飓风掀翻。
异鸟突然出现，导致交通混乱，已经有好几辆车相互碰撞，横在路中间。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但是很多人都躲在车内不敢出来。
街道两旁的行人都纷纷躲进了可以躲的地方，路边的店铺也都关上了门，动作快得就像是训练有素一样。
夏沫不禁站起来。
异鸟用翅膀拍打着夏沫所在的公交车，丑陋的脸贴着车窗，窥探着车厢里的每一个人。当目光落在夏沫身上时，它露出贪婪的笑容。
“找到了。”异鸟说道。
当然，这种鸟语也只有夏沫才听得懂。在别人听来，不过是怪叫而已，而夏沫太熟悉这种语言了。
唉，这些怪东西总是对她这种不同于普通人类的人有兴趣，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看来终究是避免不了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唤出苍术了，如果她不出去引开它，只会让它失去耐心，会导致整车人受伤。
夏沫站起来，挤到车门前，拍着车门让司机开门。
“这个时候怎么能开门啊？”
“万一它冲进来怎么办？”
“别太过分了，不能开门！”
反对的声音很多，大家枪口一致对着她。
她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说服大家。
“不要，求你们！快放开我！”
“哼！不赔钱就去喂这些怪物吧，哈哈哈！”
夏沫回过头一看，大吃一惊，那几个黄毛青年正拉开窗，把眼镜少年往窗口推去。少年吓得脸色惨白，连眼镜都掉了，双手死死地抓着车窗，已经半个头在外面了，所幸异鸟还没注意到那边。
夏沫愤怒至极，手撑着椅背，以非常轻巧的姿势踢过去一脚，正中其中一人的胸部，并且迅速拉回眼镜少年，关上车窗，怒视那几个人，问道：“你们干什么？”
“你这个死丫头！”那几人刚要发怒，车身又是猛地一震。看来它已经等不及了，一车的美食，它岂会放过？
夏沫真是头疼死了，瞪了这些闹事的人一眼，看来得先解决外头的家伙才行。
“啊，那个孩子……”司机突然大叫道。
大家的目光又被司机吸引过去，等看到车子前方的情况时，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是一个少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躲，反而笔直地站在空旷的马路中间，正好站在车头前，背对着大家，一动也不动。盘旋在半空中的异鸟很快就发现了他，似乎不明白他出现的目的。
那个少年忽然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漂亮的脸，更让人惊讶的是，他拥有一双如深海般幽蓝的眼眸。夏沫看着那双眼眸，不由得一愣。
“啊！那个孩子怎么不逃走？”
夏沫挤到前门，大声说道：“开门，让我去救他！”
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绝对不允许！
司机虽然脸都吓白了，但是知道不能放这么一个女孩子出门，他让夏沫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
夏沫急了：“我可以救他！相信我！”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斗得过异鸟？太危险了！不行！”司机大叔怎么也不肯开车门，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们谁也无法救他……”
无法救，所以就要放弃一条生命吗？
夏沫气得差点儿砸门，一眼瞥到刚才被那几个黄发青年打开的车窗，心生一计，当下就爬上座位。她本就小巧，轻而易举就钻出了车窗。
不等大家反应，她已经跳出车窗，并且回头吩咐眼镜少年把车窗关上。
刚跳下车，一股猛烈的风差点儿把她吹倒在地，等风势弱了才发现少年居然被异鸟抓到了半空中。
“小丫头，想救他的话，乖乖送上门来……不然，我就把他撕成碎片！”
“恐怕你不能如愿！”夏沫不想浪费时间，立即结阵召唤苍术。
漂亮而妖冶的蝴蝶在光芒中飞舞，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这次的光不像上一次那么温和，每一道光像是利刃一样刺向半空中的异鸟。哪怕异鸟飞行灵活，但依然被光刃困住。
它无法逃脱，也不能逃脱。剧烈的疼痛让异鸟的爪子一松，少年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但是苍术的蝴蝶群缓冲了少年下坠的力量，将他缓缓接住，然后放下来。
夏沫跑过去一看，他已经昏迷了，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紧紧地闭着，脖子上有一道血痕，看来已经失去了意识。
夏沫很愤怒，她最恨那些不守规矩伤害人类的生物，因此对苍术说道：“术，不要给它任何机会逃走！”
“以诸神之力，以异类之约，以死神之手，破除万物苍生之罪孽，灭！”
不是降，是灭，是彻底毁灭的灭！
苍术的法术穿过光芒，光刃齐齐刺向异鸟。异鸟发出哀嚎声，无力地扑着翅膀，便彻底消失在光芒里。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术，现在怎么办？”
苍术查看了少年的伤口，脸色也很凝重：“有麻烦了，不知道能够医治这种伤口的医生在哪里。”
“同学……”
两人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眼镜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下了车，脸色苍白地看着昏迷的少年，继而抬起头说道：“求求你们救救他！我知道这里有条不归胡同，有个医生叫师走。”
夏沫心里一喜，问道：“真的吗？那你能带我们去吗？”
眼镜少年用力地点头。
所谓的不归胡同，其实是一条偏僻破旧的胡同。眼镜少年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过胡同，转了几个弯，终于在一家毫不起眼的诊所前停下来。刚好有人开了诊所的门，夏沫一把拉住那个年轻男人。
“医生，快救救他！”
男人回过头，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睡意蒙眬、哈欠连天的样子，可一看到夏沫，他眼睛一亮，感叹道：“哇！”
一看到她身后的两人，他的态度立刻180°大转弯：“臭小子，又是你带来的！”
眼镜少年一把抓住他，说道：“先生，你快救救他！他受伤了！”
男人看了一眼苍术背上的少年，呼吸不稳地说道：“看起来情况很坏啊……不过……还是去别的医院吧。”
夏沫伸手挡住门，通过门缝拽住他的领带：“喂，你是医生啊！你想见死不救吗？”
男人快被勒得喘不过气了，好不容易才推开了夏沫：“我们这里是牙科诊所，被异鸟抓伤，应该送去特别治疗所才是！”
眼镜少年说道：“不对啊，先生，明明前两天你治好了一个人啊。”
师走看起来很想把眼镜少年揍一顿，哼了一声：“那又怎样！在不归胡同，我说了算，我有选择病人的权利！”
这是哪门子的权利！
“总之我不管那么多！我管你什么特别治疗所，你赶紧给我治！他死了，唯你是问！”
夏沫勒紧他的领带，可怜的师走喘不过气来，只好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把他抱到里面去吧！”
夏沫这才放开他，让苍术把少年送进里面的治疗室。
把少年放上担架床，师走解开少年的衬衫，夏沫才发现，少年的身上居然布满了伤口，纵横交错，新伤旧伤都有。这些伤口看起来并不是刚才被异鸟所伤，异鸟伤到的只是脖子啊。
夏沫不解地看向苍术，苍术轻声说道：“看来在那之前他经历过一场恶斗。”
夏沫倒吸一口气，看着师走替少年涂上红色的药水。药水对伤口的刺激甚大，可少年只是皱了皱眉头，便再无动静。
师走做完基本的伤口清理工作，替他穿好衣服、盖好被子，便转过身伸出手。
“什么？”
“钱啊！我总不能白白帮你治他吧，虽然你长得很可爱。”
“钱？”夏沫似乎有点儿蒙。
师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着急的模样，双手抱胸，优哉游哉地说道：“小店不做赔本生意。没钱就请回吧，顺便把这个麻烦带走！”
夏沫赶紧把书包里的钱都掏出来，那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师走毫不客气地拿过去，说道：“谢谢啦。”
有了钱自然好办事，师走咧嘴一笑：“行了，你们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了。”说着就把他们赶出门，然后“砰”地把门关上，顺便挂上了“休息中”的牌子。
站在门外的夏沫还是有些担心：“他真的是医生吗？怎么看都不像。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那个男生送到正规一点儿的医院？”
眼镜少年说道：“不用担心，师走先生一定会治好他的。”
“唉，但愿真的是这样吧。”
“呵呵，师走先生说过，能住在不归胡同里的人都很了不起，都不是普通人。”
苍术多看了这少年一眼，点头说道：“夏沫，不归胡同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
夏沫这才发现这条胡同有种奇妙感，虽然破旧，空气里却飘浮着异香，闻了让人神清气爽。
胡同里十分幽静，斑驳的墙面爬满了藤蔓，藤蔓上开了一些她从未见过的花，而香味正是这些花散发出来的。刚才只顾着找医院，竟然没注意，现在一路跟着眼镜少年走出不归胡同，才发现不归胡同里那些敞开的店面经营者都不是人类，有人身马脸的大叔，有能够直立行走的鸟类，她甚至还看到了凤凰。
即使这些都是异人，可是他们都很友善，丝毫感觉不到恶意。
夏沫觉得很奇怪，听苍术解释道：“在不归胡同里生活的是异人，是R市仅存的对人类没有恶意的异类。不过，这也是在人类没有侵犯他们的前提下。”
眼镜少年不由得感慨道：“哇，真的好厉害！”
夏沫问道：“你不是来了很多次吗？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眼镜少年一本正经地说道，“每次来都是送受伤的人去先生那里，所以也没有好好看看周围。”
到底是多神经大条才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
夏沫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眼。
看起来年纪和她一般大，面容清秀，穿着老土的校服，他时刻都在微笑着，倒不会让人生出亲切感，反而有种好欺负的感觉。
好吧，他的确比较好欺负。
“你认识他吗？”
眼镜少年点了点头，说道：“他叫宋华意，是红月学院的学生，是一个月前才转来红月的。啊，对了，我叫顾雪藏。”
“刚才真是谢谢你，我叫夏沫。”
顾雪藏看了看手表，“哎呀”一声：“我上学好像要迟到了。”
“糟糕，要迟到了！”
等夏沫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校门口时，便听到了早课结束的铃声。夏沫直说“万幸”，当看到学校里进出的学生都穿着和顾雪藏一样的校服时，才知道顾雪藏和她是同一所学校的。
不过她并不喜欢这所学校。
学校很破旧，校园里连绿色植物都没有，只是象征性地栽种了几棵孤零零的松树，贫瘠得连百鬼斋的后院都不如。学生们身上穿的校服都是老土的蓝底黑边校服，怎么看都很丑。夏沫还注意到，每个学生都戴着相同的眼镜。
这些都不足以构成她不愿意踏足的理由，而是她看到了笼罩在学校上空的阴影。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那种窒息感，可见以前平静的红月学院已经是过去式了。
校长是个大叔，笑容倒是很亲切，班主任是一位年轻又漂亮的女性，叫由美。
“由老师带班很有经验，目前她所带的班级是全校最优秀的班级，而且擅长辅导底子薄以及偏科的学生。由美，这位是新同学许夏沫。”校长笑眯眯地介绍道。
由美看了她一眼，说道：“好的，校长。”
虽然异类里也有化作人形的美女，可那通常是异于常人的妖异之美，而班主任的美却是天然的。如天然雕琢般的五官，如雪般的肌肤，哪怕是普通的职业套装，同样戴着细框眼镜，也让她有一种与其他女老师不同的气质。
在去教室前，由美先带她去领教科书。然而在由美转身走出校长室的时候，夏沫的目光微微一滞，察觉出一丝异样，但还是平静地跟着由美走出了校长室。
正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十分安静。由美拿出几本书，递到夏沫手里，微笑着说道：“欢迎你加入R1班，许夏沫同学。”
“谢谢由老师。”
由美翻了翻刚刚校长交给她的资料，声音轻柔地说道：“我看过你的成绩，好像偏科很严重。怎么，夏沫不喜欢理科吗？”
不是不喜欢，而是非常讨厌。讨厌到一看到就头疼，讨厌到巴不得世上没有理科的存在。
夏沫暗暗腹诽。
“还好吧，可能没有天分吧。”夏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由美依然笑得很美：“我从来不相信天分和天才这种事情。虽然你的底子比较差，但提升的空间也会大。不过，你必须给自己压力，不然……不然会被当成废物踢出学校的。”
由美真是毒舌，一点儿也不符合她的美貌。
由美转过身打开柜子，去取东西。
“老师最近有没有不舒服的时候？”夏沫看着由美身后的黑物，不禁问道。
刚才在校长室，由美转身时，夏沫看到了附在由美身后的这团黑物，毫无形状可言，却牢不可摧地吸附于由美的背上。
怎么看都不是吉祥的东西。
由美微笑着转过身，手里拿了一样东西，放到夏沫面前，答道：“老师没有不舒服哦，每天不知道多精神呢！”
“是吗？”夏沫笑了笑。
看起来确实精神好，连皮肤也好得像是少女的皮肤。
“听校长说，夏沫是百鬼斋的继承人，难道是继承了父亲的灵力，看到了我的未来吗？”由美笑着问道。
夏沫忙摇头，很是尴尬，灵力那种事情，她可是一星半点儿也没继承到。
由美笑了笑，指了指夏沫手里的东西，说道：“去上课前先戴上这个吧。”
是一副眼镜，夏沫觉得有些奇怪：“我没有近视。”
“这不是近视眼镜，在这所学校，眼镜就是你的校牌，代表着你的身份被学校认可。你应该知道R市经常会有异类袭击人类，学校是被袭击最多的地方，这副眼镜可以帮助你避免异类的袭击。当然，如果你不在乎的话，也可以不戴，但是如果哪天你出了什么事，学校也不会负任何责任。”
这样啊！夏沫打开眼镜盒，细细的黑色边框，完全普通的眼镜。她戴上眼镜，眨眨眼，根本没有任何不同，当然也没有任何不适。
“术，这副眼镜……”
“眼镜里有降的力量在，只要人类戴上这副眼镜，异类是不会轻易袭击的。”
“真神奇，那我就不用总是麻烦术了。”
“遗憾的是，这眼镜对夏沫来说是没有用的。”
“为什么？”
苍术顿了一下，说道：“因为你对异类的吸引力远远超过它所能承受的降的力量。”
夏沫愣住了，不过很快又释然，又问苍术知不知道由美背上依附的是什么。
“大概是蝉食吧，看来眼镜的用处不大。”
蝉食是吸食人心与思想的一种异类，它从最开始的透明，到慢慢拥有自己的形状，等拥有形状和颜色时，也代表人类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而这所谓的蝉食，其实不过是人类的贪念所造成的，它盯着人类的贪念和欲望，吞噬它们，因此内心极为脆弱的人类最容易被盯上。
苍术说道：“这种作风倒真像蓬莱门。”
夏沫问道：“那怎么办？”
“对付不同的蝉食，有不同的降伏方法。”苍术说道，“再等等吧。”
夏沫这才稍微放下心。
教室在二楼的尽头，由美推开教室门，带着夏沫进去。
全班25个学生，男女参差，唯一的共同点是，大家都戴着象征身份的眼镜，这还真是新鲜。
由美先让她作自我介绍，又把班里的主要班干部介绍了一下，她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
顾雪藏就坐在她的前面，而且他居然是班长，正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大家能想象一个天然呆做班长的情形吗？反正夏沫是无法想象的，但是真正见识到了。
“班长，我的数学作业来不及写，不如班长帮帮忙吧！”
“呵呵，好啊，下次要自己做哦。”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某人正在替别人写作业。
“班长，我的校服脏了！”
“呵呵，你穿我的吧。”某人因为没有穿校服而被罚站。
“班长，你的午餐看起来好好吃哦。”
“呵呵，给你吃……”某人的饭盒瞬间空了，到了午餐时间，只好眼巴巴地望着别人的饭盒吞口水。
甚至连放学后本该值日生做的事情，都推给这个老好人来做。夏沫本想视而不见，不过，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扛着扫帚去操场实在可怜，只好叹口气，扛着扫帚跟过去。
打扫的范围是教学楼旁边的足球场，平时这里是最热闹的，现在放学了，偌大的球场空荡荡的。球场倒算干净，只是看台上丢了好些零食包装袋和塑料水瓶，丢得到处都是，看来是一项很大的工程。
夏沫不由得叹了口气：“喂，这种活本来应该是四五个人一起做的吧，凭什么都交给你一个人？”
顾雪藏一愣，又笑了：“呵呵，反正我比较闲啦。真的麻烦你了，许同学。”
“你到底是怎么当上班长的？”
顾雪藏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大家都非常喜欢我吧。”
根本是看你很好欺负！对于这点，夏沫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再次骂自己爱管闲事。
等打扫完看台，她累得坐在一边休息，一瓶橘子汽水突然递到她面前。
顾雪藏给了她一个大笑脸：“谢谢你，许同学，请你喝橘子汽水。”
天色还没黑，天边染上一层温暖的浅光。两个人坐在看台上边喝汽水边聊天，夏沫也趁机问顾雪藏关于这所学校的事情。
顾雪藏告诉她，这所学校的升学率很高，特别是他们这个班，大概是由美带班的原因，成绩居高不下，每次都是获得年级奖项最多的一个班级。更重要的是，现在R市很不安稳，经常会有异鸟出动觅食，生命总是受到威胁。可是红月学院从来没有发生学生受伤事件，因此家长们也愿意花更多的钱将孩子送到这里来。
“这学校有什么好的，又破又烂，而且学习气氛也很压抑。”夏沫说道。
“大家只想考上好的学校，最好是能离开R市。大家都这么期待。”
“离开R市？”
“因为别的城市不会像R市一样，不用整天担惊受怕。”
夏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居然让人有了想要离开故乡的想法，R市已经混乱到这种地步了吗？其实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城市在消失，比R市还不如。她曾经和苍术经过北方的一个城市，那里几乎没有人迹了，已成为了异类盘踞地。
她光想想那时的情景，就觉得心寒。
“不过，我觉得也许大家可以不用离开R市。”顾雪藏的脸上浮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为什么？”
顾雪藏看向她，说道：“因为许同学来了啊。”
夏沫指着自己：“我？关我什么事？”
“因为你是许家的继承人，能够保护R市。”
夏沫忙摆手：“不不，我没有那么厉害！”
“我爷爷说，能够保护R市的只有许家的人。你今天真的好勇敢，不只救了全车的人，还救了华意。”
“华意？”夏沫突然想起什么，顺便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不会有事的，他经常这样。”
夏沫奇怪地看着他：“经常？”
顾雪藏点了点头：“他经常受伤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受伤，每次问他，他都不说。有一次比这次伤得更严重，所以这次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你们是好朋友吗？”只有好朋友才会有这种担忧的口吻吧？
顾雪藏摇了摇头，有些失落：“我倒是想成为他的朋友……”
夏沫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想成为，那就是没办法成为了？交朋友难道也要两厢情愿吗？不是一个人付出，另一个人自然而然就会把对方当朋友吗？
顾雪藏突然问道：“许同学，你为什么会来R市？”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道：“因为这里是我父亲的故乡啊。”想了想，她不愿欺骗他，便说道：“其实我来这里是要找人。”
她确实是来找人的，虽然找的方法和人都挺特别，但这样说也不算欺骗吧。
“找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
顾雪藏热心地说道：“要不要我帮你贴寻人启事？这样找人会快点儿哦。我们也可以去电视台或者电台！”
她连忙谢谢他：“一定会找到的！那个人是个很害羞的人，这样找反而会让他躲起来。”说完，她站起来，背上书包：“我们回家吧！”
此时夕阳已经落山，夜晚即将来临。两人走下看台，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幽暗的大楼里，有一道恶毒而阴森的目光从窗帘后面投过来。
夏沫只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她猛地顿住脚步，下意识地回过头。他们的身后是另一栋教学楼，此时，在安静的气氛中，仿佛有一只大怪物盘踞在校园里，蓄势待发。
“那也是教学楼吗？”夏沫好奇地问道。
顾雪藏点了点头：“那是高年级的教学楼，平时也会开辅导班，辅导低年级的学生。我和华意就是在一次辅导课上认识的，他很厉害，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夏沫心想，年级第一的优等生果然厉害啊。说起来，好像身边这位顾雪藏同学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吧，既是班长，听由美说，他的成绩也是数一数二。
一直沉默的苍术突然说道：“看那栋楼的后面。”
夏沫一愣，下意识地朝高年级教学楼后面看去，事实上教学楼足有四层高，因此完全阻挡了后面的景物。然而现在，她还是注意到了露出的旧楼一角。
残破的旧楼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个“守护者”的微博上的图片就是这里吧。三栋大楼，一栋新的教学楼立在前面，后面的两栋旧楼像是守护着新楼。
夏沫指了指那里，问道：“雪藏，那栋楼有人住吗？”
顾雪藏的脸色突然变白了：“怎么……会有人住……那是……旧楼哦，平时不能靠近的。”他指了指不远处，果然高年级教学楼两边通往旧楼的路都被校方筑起高高的围墙，还立了“禁止靠近”的牌子，牌子都很旧了。
夏沫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狡黠地笑了笑，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人为的阻碍根本拦不住她。越是不让她靠近，她越想看看，何况现在学校没有人，巡逻的老师还没有开始工作，她更要去一探究竟。
可是她刚要走过去，就被顾雪藏一把拉住：“你去哪里？”
夏沫指了指旧楼：“当然是那里啊。”
顾雪藏丝毫不松手，拼命地摇头：“不行不行！那个地方不能去，被老师发现就糟了。”
“为什么？因为里面住着很凶恶的异兽吗？”夏沫装作不经意，却不放过顾雪藏脸上的表情。
顾雪藏的表情只有两种，那就是害怕，还有吃惊：“你怎么知道？”
“真的有人看见了异兽吗？”
顾雪藏紧张得一直摆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是不要去那里，会发生可怕的事情的。”
“你说的可怕的事情就是失踪吗？那些失踪的学生真的是走进了那栋旧楼才失踪的？”
顾雪藏拼命摇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好像吓得不轻。
夏沫说道：“其实他们把这里丢给你打扫，是害怕靠近这里吧。”既然这里这么可怕，那么附近的一切都应该让学生恐惧吧。
顾雪藏半晌才点了点头。
夏沫叹了口气：“好了，回家吧，我不去那里了。”
大不了下次再找机会去。
顾雪藏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她逃也似的离开了。
治疗室里只有牙医和床上陷入昏迷的少年，牙医举着注射器，往里面注满了药液，明晃晃的白炽灯闪烁着，发出寒光。
“我警告你，以后寻死，别让人救！”
床上的少年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异于常人的幽蓝色眼眸，异常美丽与冰冷，他冷冷地说道：“谁让你救了！”
师走不停地数落道：“还嘴硬！你倒是说说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最起码是受到了50只以上的异鸟攻击，才能这样伤到你吧！你看看，你天天去招惹那些怪物做什么？每次来都是一身的伤，搞不好下次被抬来的就是你的尸体！”
少年坐起来，淡淡地说道：“你如果不帮我，就不要再说废话。”
“哼，臭小子！你当心真的有一天会死的！”师走笑眯眯地说道，“这次你好命，遇到了那个小姑娘。”
少年微微一愣，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起伏，却又转瞬即逝。他掀开被子下床，却被师走按住了：“你给我躺着，你这次伤得比较重。”
“总之死不了。”他固执地说道。
师走摇头叹息道：“真是不可爱，看来我要给你扎一针，你才能长点儿记性！”
师走推了推针筒，液体喷了出来。
“变态！”他跳下床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
“你管不着！”
“你又要去异鸟窟吗？你还真喜欢那种地方啊。”
少年头也没回，手放到嘴边吹了声口哨，一只有着七彩尾巴的鸟便扑扇着翅膀而来，停在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