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理将游泳裤、毛巾、香皂七零八碎的东西塞进军挎包，和正在客厅藤椅里看报纸的老爸打了个招呼，穿个背心和裤衩就往外跑了。
门的响动惊到了正在午休打盹的徐理老妈。
“老徐，你弄出那么大声响干什么，烦不烦呢，你知道午睡有多重要吗？科学表明，一天不睡，就要死掉上万个脑细胞，也就是说，午休不好，很容易得老年痴呆的。”徐妈摇着蒲扇拍着白花花手臂上假想的蚊子说道。
“又闭眼说瞎话，那是你宝贝儿子出门去的声响，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在看报纸，连电视的声音都关小了，伺候你资本家大小姐还这么多年了，我还不懂你嘴里的那么多科学吗？”
“徐理去哪了？你有没有发现他近来家里呆不住。”
“人家长大了，老呆家里做什么，不要出去扩大社交圈子？大上海的生活越来越丰富了，年轻人可是遇上千载难逢的机会，哪像我们那个年代，在公园走一圈，看几张居委会贴得海报，就是超前享受共产主义现代化生活了。”
“科学证明，你们男人是不长心眼的。据我观察，你的宝贝儿子很可能会给你弄回个媳妇来了。”
“科学表明，那不是挺好的。早娶媳妇早抱孙子。”
“这算那门子好哟。我就担心他被哪个别有用心特有心机的狐狸精迷上了，这狐狸精看上的是我们的家底和官家背景，然后嫁到咱家来兴风作浪。”
“切，就你多心。都你这么想，你是不是想俆理不娶，就守着你的家底和背景，不让任何有企图的人沾边？你以为女人都像你，当年非缠着要嫁给我，限制我和其他女人交往的自由……”老徐说到这里，明显有了火气。看来当年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老徐，你翻那些陈年旧账干什么？你以为娶我吃亏了，你也不想想，我出身什么家族，那是上海滩说得出名的殷实人家，知道吗？你不就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靠着投机，才从部队混过来的，刚认识你那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斜斜的半文盲。说起来我都替你难堪。”
“我哪里投机了，你这是乱扣帽子，人家忠于国家，忠于党，终于部队，是汗水里成长起来的，经得起考验的好干部。说自己家底殷实，还不是小资本家。”
“你那是阶级歧视，你被洗脑得太彻底了。人家美国，会歧视资本家吗，会割所谓的资本主义尾巴吗？那是国际潮流，不跟潮流，就是落伍。你身上的泥土味，估计是要带进骨灰盒了。就因为你擅长表忠心，这不是投机分子的勾当吗？”
“你有完没完？！”
“没完又咋滴，我真后悔替你们徐家生那么优秀的一个儿子。”
“我说资本家小姐，你现在要走还来得及，没人拦你。”老徐不耐烦地朝着门的方向煽动着右手手背。他觉得和老婆子总是涉及到三观冲突。
“你倒来劲了，不就市政府里的一个**长吗？上头还有局长，市长，官比你大的多了去。想我走，我还真不走了！我要看着歧视资本家小姐的人慢慢老去，变得有一天需要我搀扶的样子。那时候，看你还敢这么大声对我说话不。不好好说话，本资本家小姐就不理你，让你一泡尿拉裤裆里去。”
老徐气呼呼地翻了眼老婆子，鼻子里哼了口气。将手里的报纸弄得啪啪响，扭头继续看自己的报纸。
俆理报了个暑期的游泳培训班，还拉了施静去。一来自己想纠正一下狗刨泳姿，二来是找机会和施静见面了。后者更重要。
施静在他的游说下，同意了。他说的理由很有趣，你知道不，这是上海，处于长江口的上海，万一哪天来了特大洪灾，洪峰一来，会游泳不就多一项逃生技能了？
施静当然觉得这设想的特大洪水是杞人忧天，不过据说老毛在他的诗歌里提出“高峡出平湖”，那是要在长江上游建个大坝的，将来万一发生战争被摧毁，那上海是有可能被淹没的。
施静和他开着玩笑，那冲到琉球国也好，这总不算偷渡了吧！
俆理被她逗笑了。说，那也得会游泳啊！
反正，会游泳不是坏事，还能锻炼全身，据说是最好的有氧运动呢！
俆理和施静天天相约游泳，施静觉得俆理在男女方面胆子小，有时候也故意逗他一下，比如让他手把手练习一个教练教的蛙泳动作。
俆理和施静就有了肌肤之亲，施静看到了俆理脸都涨红了。施静还没捉弄够，变本加厉，练习一次，再一次，直到俆理借口上卫生间逃离，施静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逗俆理挺有趣的。
俩个人游泳完了，出了体育馆，会在那里的一家百货店喝一杯汽水，然后边聊着一起回家。
除了游泳，俆理还带施静去过崇明岛的农场，在那里的河道里抓生蚝捕泥鳅，施静感觉又回到了知青年代。俆理没当过知青，在父亲朋友的一家机关印刷厂工作过一段时间。边工作边复习等着高考，恢复高考后，一举考上了。俆理对地里的劳作没啥感知，他不懂得施静说的如何辛苦。施静说起知青生活，那可真的是劳动改造，不掉十层皮，那是成不了器的。俆理也不懂农活和成器有什么关系，他的理解劳作就是农民的事，不该是知识青年浪费大好时光去做的。知识青年有自己的使命。
至于逛外滩，看电影，还有外文书店这些地方，是常有的事，走到那就进去了。他们倒有点形影不离了。
一个暑假，俩个人的关系更亲近了，施静还让俆理拉着她的手过街。
这一切，总不可能在背后进行，就有那么一天，在俆理住的干部宿舍区楼下分手的时候，被阳台上的俆理妈看见了。
徐妈那时马上把警情升为一级，躲在阳台那棵散尾葵的背后，伸长脖子看个究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