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起来偶然。
恰逢村里一户大户人家办喜事，叫了一个戏班子来演戏。
小菲对演戏，从母亲那里传承了一点兴趣。关键是近来心情不好，想出去浪一下。也顾不得约几个队员，那些队员还在犹豫不决呢。
她于是一个人赶去看了。
戏班子的舞台搭在村里的宗祠里。宗祠是村里人办红白喜事的场所。
看电影、唱大戏都是农村青年聚会的好机会，因为除此之外，他们还真没有更好的机会聚到一块，可以遮人耳目地放松一下。有的胆大的，就在台下偷偷约会，这想起来让人心动。
小菲那晚站在后排，前排戏台下面码着很多口棺材，虽然是空的，这让小菲还是感觉到害怕。
后排的光线也不强烈，她喜欢在黑暗中看亮丽的舞台。那样才有局外人的感觉，否则戏里戏外不分，像老妈那样就神经了。
之前小菲也亲历过，村里一些男青年，包括男工友会在唱戏和放电影的场合开些大尺度的玩笑，通过推搡来挑逗对方，想推搡出一段姻缘来，有的就是瞎起哄吃豆腐。
小菲选了一个视线没有遮挡的地方，靠着一根大柱子站了。她可不是为了招蜂引蝶而来的，她想感受一下农村的戏班子文化，或者叫民俗也好。
剧目演的是《上错花轿》，剧情安排得挺好，是小菲喜欢的。
事情就那么巧，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祠堂里的照明灯大亮。这一亮不打紧，一些事情就发生了。
小菲发现左前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是让人砰然心动的那种，很有安全感，也很有力量感。从其轮廓判断，不像是本地人，小菲暗地里和女工友明芳说笑的时候，曾调侃这地方的男人怎么都歪瓜裂枣的。
那男人也借着灯光在搜寻什么。四目就那么偶然地碰撞到了一块。小菲不敢多停留，羞涩地转移了视线。
等她再次回神，她发现那男的已经站在离自己只有两尺远的地方。这让小菲能更看得更清楚。
这男人长得实在不错，轮廓粗犷，很有爷们的味道，五官完美，整体又显面善。从他健康的肤色看，不像是城里来的工友。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砰砰”响个不停。当初第一眼看到田力，也是这样。小菲不禁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她希望剧目马上继续，那样明晃晃的白炽灯灭了，让她会觉得自然一些。
这个男人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见到女的，就会很主动地搭话。
小菲在混乱的噪音里，依然能很清楚地听到他粗重绵长的呼吸声，他的胸脯肯定也在一起一伏。
“晚上这剧目叫什么？”小菲明知故问打破沉闷。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这问题找得很愚蠢，戏台的柱子上，有块小黑板，用粉笔写着晚上演出的剧目呢！
“好像叫《上错花轿》，你是刚来吧？”那男人接话了。
“对，来迟了。”
“这戏不错，挺好看。”
“是呀，演员们演得也很好。”
“这场戏要花两百斤稻谷呢！西房叔家喜事，舍得花钱。嫁女儿，弄得热闹一点。”
“哦！那非常难得。”
“你是城里来的吧，我好像没见过你。”
“是呀，我是城里下乡参加劳动改造的知青。”小菲有意无意地强调了知青二字。
“劳动对你们女孩子来说太辛苦了！”
“没办法呢！辛苦也得干。这是响应国家号召。”
“对，国家想农村好起来。”
“你是这个村的吗？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是邻村的，四水村的，晚上没事赶过来凑热闹。”
“这样啊！那得走夜路回去。”
“走夜路没什么，我们男人不怕的。”
“我们女人就不一样了。”
“你住哪里呢？”那男人关心地问。
“我住村东阿琴嫂家。”
“那有一段夜路要走的。这样吧，要不等下散场了，我送你回去，我刚好要从那边经过，顺路的。”
“是吗？那太好了。我出来的时候就担心回去能不能找到个伴。”
“放心好了，有我呢，我还带了手电筒。”那男子指了指突起的裤兜。
“那可要谢谢你。”
“这点小事情呢！不要走散了就是。”
“那就一直站你边上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的名字很土，父母去世得早，是乡亲们给我取的，叫牛蛋蛋。”
“不土啊，很好听呢！”小菲有点口是心非，她觉得这名字太孩子气了，和这么高大的男人怎么能匹配得起来。好歹也得叫个什么“汉”之类的吧！
一阵喧天的锣鼓声，戏又继续开演了。小菲已无心看戏了，她的心被身边的这男人搅得一塌糊涂。
她甚至臆想着，假如嫁给他会如何？但她又觉得自己太不害臊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戏演完了，所有的演员上台来谢幕。
牛蛋蛋嘴里说着“看完了！看完了！”却没有对戏份做表态，似乎在留恋晚上的时光就那么过去了。
“走吧，我们回去吧！”他转头对小菲说。
“好的！是不是让他们先走，现在太挤了。”
“没事，我们顺着人流走，不推不搡就行。还有注意不要磕着脚下不平整的石块。”
“嗯！”小菲跟在牛蛋蛋的身边，慢慢地和退场的人流一起走出宗祠。
外面的秋凉很明显，到了旷野，越走风越大，小菲不禁紧了紧衣服。这一切都被牛蛋蛋看在眼里。
“觉得冷吗？来，要不要披我的外衣？”
“不用了，能顶过去的。”小菲客气地推辞。
“还是披上吧！感冒了就没办法出工了。”牛蛋蛋脱了自己的外衣，很慷慨地递给小菲。
“可是你……”小菲发现他里面只有一件夏天的背心，红色的，在月光下显得很扎眼。
“没事，我这么壮的，冻不了。有年冬天滑进水里，河水都在结冰，起来收拾好，也没见感冒。”牛蛋蛋挺了挺壮硕的胸膛。
那一身腱子肉，让人看了，想……哭。
他每走一步，摆动手臂上的肌肉都跟着一股股紧到一块。
这深深地吸引了小菲的目光。小菲不由得分神，有时候话题都接不上了，嗯嗯呃呃地胡乱敷衍。
俩人继续朝前走。走到一条窄路段，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加上有点下坡，她脚下一崴，一声“啊哟”，整个人随即蹲了下去。
牛蛋蛋赶紧蹲下身伸手去扶。想拉她起来。
“别，让我缓一下，我的脚不行了！”小菲呲牙咧嘴地制止。
牛蛋蛋慌了神。嘴里问：“伤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小菲读懂了他的嗔怪全是关爱，她皱着眉，说不出话的样子，呲牙咧嘴，做着手势代替说话。
过了几分钟，小菲脸上的神情依然很痛苦的样子。牛蛋蛋判断，伤得不轻。用手电照了照她脚腕位置，除了有点红，也看不出什么。他帮她揉了揉，说：“来，我先背你回去，回家再说。可能伤到筋了。”
牛蛋蛋说着，一个下蹲，让小菲趴在自己后背上，把她往家里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