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我才十岁,我的一对双胞胎妹妹出生不到一天,我爹娘就都死了。
我的叔叔们都说我两个妹妹是天煞孤星,要把她们弄死。他们掐死了其中一个,而另一个是我拼死,才救下来的。
他们抢走我家的屋子,抢走了我们唯一的东西。我带着我妹妹逃到京城,是德亲王收留的我,不,那时候,他还只是德郡王。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可以这样儒雅,可以这样强大。他保我们衣食无忧,风雨无侵。只要看到他,我就觉得好像自由也是有人保护的,有人惦记的。
我爱上他了,他给了我我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感觉,被呵护,被宠爱。即便后来,他要我为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可他在欺骗你,他要的,只是让你成为他的棋子!”
方庭春激动起来,她冲过去,抓着牢房的门。
“那我也愿意!”徐柳激动地说道。
“方庭春,你不知道,没有人爱的日子,太可怕了。只要我得到一点点的爱,哪怕是装出来的,我也要抓住他!”
“徐柳……”
方庭春顿时眼眶微热,她没有勇气再说什么去指责她。
“其实,你知不知道,真正的天煞孤星,其实是我。”
徐柳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透过泪水,好像飘荡在湖里的红线。
“爹爹,从小在我的概念里,就是一个可怕的词语。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打我娘或者打我。
他勾搭别的女人,他对谁都笑嘻嘻,对谁都是点头哈腰,可只有对我和我娘是又打又骂。”
徐柳的泪水像决了堤,可她心里的泪太多,她已经顾不上脸上的泪了。
方庭春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悲痛,可她还是流下泪来。她不怕痛,不怕累,可怕人心险恶,人生苦难。
“我记得,我娘刚怀上我那两个妹妹的时候。他揪着我娘的头发,在地上拖来拖去,他说要这样,拖到她流产。
我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残忍的人,而他是丈夫,也是父亲!”
徐柳的悲痛越来越肆无忌惮,方庭春蹲下去,她伸手进去,抹掉她脸上的泪。可她眼中的泪,却啪嗒一下,落在自己手上。
“我娘逃走了,直到生完孩子,她才回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来!她为什么要回来!”
徐柳放声痛哭,她撑不住身子,倒在方庭春怀里。
“我爹要把我妹妹杀死,失手杀了我娘,而我爹,却是我杀的!是我,我才是那个天煞孤星……。”
方庭春心痛难忍,为什么世事总是这样,做错事的人,一走了之,却留下别人来承担这份痛苦。
“直到我遇见他,直到我爱上他,我才明白,自己也可以像一个普通女子一样,被人关爱。
即使他在利用我,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不也在利用他吗?利用他,满足我心里对爱的那一份奢望。”
“徐柳……我带你走……”
徐柳一笑,她站了起来。
“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走不了了。”
“你走吧!他根本就不爱你!”
“可我爱他!我一走,就都是他的罪。我不会这样对他。”
“方庭春,你比我幸运多了,你遇到的是孙词,你爱他,他也爱你。
而我遇到的是个魔鬼,不论我怎么爱他,他都不会心动,因为他心里有更让他心动的东西,叫权力。”
“你为什么这样执迷不悟,你以为你儿子真的是平白无故死的吗?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是他怕你被孩子牵绊,才害死你的儿子吗?”
“哼。”徐柳笑了一声。
“我怎么不知道,这一切还是我亲眼看着的。”
这一下,方庭春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庭春,我应该感谢你,把这一切都撕开,让我不用再过得那样艰辛。
其实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口口声声心狠手辣,可谁的心都没有你的软。如果有来世,我倒是很想,做你的朋友。”
“徐柳,这一世也可以。我带你走,你永远不要回来。”
“懿格格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帮我保护她。你一定会的,对不对?”
“你自己的妹妹,你为什么不自己来!”方庭春哭着说道。
只听得一声脆响,当方庭春睁开眼的时候,徐柳手中的药瓶已经掉落在地。她刚刚坐下去,不过是为了捡那一瓶毒药。里头剩下的那一些毒药,被她喝个精光。
不消片刻,她口吐白沫,眼睛快翻了上面,画面十分可怕。
“徐柳!徐柳!”方庭春扒拉着牢房的木头,拼命地朝里头够。
“方……方庭春……你比我幸运,你要好好抓住啊……”
徐柳没有想到,她人生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对方庭春劝告。
方庭春待了很久,直到再也哭不出眼泪,才离开天牢,只觉冷得刺骨。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地响。忽然她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
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求一个箭步,回到孙府。
孙词回到孙家,找不到方庭春,他跑了出来,穿过无数大街小巷,冒着风雪,他徘徊,他恐慌。
方庭春究竟在哪里?
直到他见到远处有一个人,在狂奔,他定了下来,她也停了下来。待得看清远方的那个人,二人都朝对方奔去。
漫天飞雪,寒风呼啸,二人跑得比风还快。直到将她拥在怀中。
“我回家了,可是找不到你……”
孙词说着说着,感觉快哭了出来。
“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
方庭春窝在他怀中,汲取一点点温暖。
孙词只觉此刻天地无光,他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和澎湃,脸上的酒气还未散去,他把方庭春抱了起来,在这飞雪之中转了个转圈飞舞。
孙词捧着她的脸,俯下身亲吻她,再也不想说其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