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默陪着方庭春走回去，方庭春默不作声，只顾蒙头走路。
“你放心……”孙默忽然拉着方庭春的手，对她说道，方庭春望着他，忽觉有些感动。
“放心什么？”
“丽娜对我有意思，我之所以带你去见她，就是为了断了她的心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那天看见你的时候，好像就觉得我们认识了很久，我好像觉得我这么久不娶妻，就是为了等你的出现。
说来也很可笑，我从前不相信爱情，可自从遇见你，我不仅相信了爱情，还相信一见钟情……”
方庭春泪流满面，紧紧握着孙默的手，即便他喝过孟婆汤，即便他不记得方庭春，可他仍旧记得他们之间的爱情。
方庭春抱着孙默，前世来不及的原谅，来不及的从头再来，她都要一一还给他。
孙默带着方庭春夜逛南京城。方庭春挽着孙默的手，与街头那些亲密的情侣并无异样，孙默不记得自己是个大人物，方庭春也不记得自己是个鬼魂。
可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白日里总是找不到方庭春，孙默渐渐起了疑心。
再加上一名国外政要被杀，而那人的行程，孙默只向方庭春一个人透露过。
一天，庭春台依旧有人叩门，方庭春一打开门，孙默手持一把枪，抵住了她额头，方庭春见他脸色严肃，目光冷漠，十分地陌生。
“你怎么了。”方庭春往后退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孙默问道。
“我每次白天过来找你，你都不在，我去苏州查过，只有一百多年前才有个人叫方庭春，你究竟是何人？”
“你不记得我了吗？”
方庭春双眼望着他，她的眼睛很亮，盈盈似水，孙默看着她的眼神，却觉得又熟悉又心痛，她究竟是什么人？
“你究竟是谁……”
孙默质问道，方庭春心中纠结，若是告诉了他，自己并不是人，他是否还会深爱自己？
“如果我告诉你，你是否还会爱我。”
方庭春总算体会到杜丽娘面对柳梦梅时那种忐忑难安的感情。
“你究竟是什么人……”
“轻寒月下一相逢，淡淡灵台满庭春。阿词哥，我爱了你一百多年，你为何想不起我……”
孙默听她说罢，只觉后脊一阵发凉，原来这人竟是个鬼，他手里举着枪，还对着她的脑门，他却不敢再上前。
“一百年前，你还是孙词……”
方庭春娓娓道来，她为他讲述孙词与方庭春的故事，孙默渐渐想起自己脑海中那些片段，那些似曾相识的场景。
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怪不得他第一眼见到方庭春就觉亲切，怪不得他对任何人都有戒心却唯独对方庭春没有。
她讲的那些故事他好像早就知道了，那日他带方庭春去看戏，他便觉得场景很熟悉，似乎自己见着很多次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
“事到如今，你还怀疑我会害你么。”方庭春道。
孙默将方庭春抱在怀里，说不出一句话。
方庭春扮上妆容，孙默只觉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一百多年前。
方庭春到台上唱着牡丹亭，孙默走到台上扮演起了柳梦梅，一百多年，方庭春终于等到了孙词。
方庭春靠在孙默怀里，她斜倚着脑袋，双眼凝视他。
“轻寒月下一相逢，淡淡灵台满庭春，你曾说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情景。”
“那是孙词，不过对孙默来说，也是一样，那日我推开大门，看你在台上，只一眼，我便着了迷了。”
庭春台里唱了一百年的独角戏，终于有人来和。
一曲还未唱完，突然一人破门而入，那人朝孙默开了一枪，方庭春大惊，将孙默压了下去。
“庭春！”
孙默大惊，只见子弹穿过方庭春的肩膀，如一缕青烟飘散，不过多时，方庭春又恢复原状。
那人见状，吓破了胆，倒地不起。孙默亦是吓了一跳，转而见方庭春无恙，倍感欣喜。
他紧紧地抱住方庭春，他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害怕失去方庭春。。
又有几人冲了进来，他们冲他二人开枪，那些人还未看清，只见方庭春已至眼前，方庭春功夫了得，不消几下，便将他们几人拿下。
孙默只觉此情此景，他好像见过。他忽然看清了自己梦中朦胧的那个女子，就是方庭春。
他忽然有点嫉妒孙词，他想见见当年那个骄傲霸道的箜音谷小霸王究竟是什么模样。
没过多久，一群警察便进来把这儿给包围了。
“原来是几个学生。”孙默说道。
“孙贼，你卖国求荣，国人不会放过你的。”一人被警察扣了起来，冲着孙默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方庭春错愕地看了眼孙默，确实她知道他是个大人物，可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那些学生被警察带走，孙默正要走，方庭春拉住了她。
“你不要杀他们。”方庭春道。
孙默笑了笑，他拂下方庭春的手，把它握在手中，他不知道为什么方庭春总是要戴着手套，他也很想看看手套底下的那双手，究竟什么样。
“这是我的工作，工作上的事，我不希望你插手……”孙默说得很温柔。
方庭春看着他的眼睛，她似乎又觉得这双眼睛，一点都不像孙词，从前的孙词是纯真的。
而眼前这个人，却丝毫不能从他眼中读出半分喜怒哀乐。
过了几日，南京的学生发动了游行，警察派兵镇压，死了十几个学生，烈日当空，方庭春出不来，看着满街的慌乱和一地的鲜血，方庭春惊恐万分。
这天晚上，孙默没有来，方庭春悄悄潜进了孙公馆，她第一次进来这里。
孙默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还有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围着他，方庭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孙默，他的眼神很深邃，幽远，又很冷漠，一点儿都不像孙词。
“这帮学生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一人说道。
“如今的局势就是这样，日本已经占领了好几个大城市，到处都人心惶惶的。学生对政府也很是不满。”
“他们不仅上街游行，还砸了孙先生的车子，甚至到各国领事馆去闹事，各方都表示要我们给个交待，这样下去对我们很不利。”那人又说道。
“找几个无赖，把那几个领头的杀了。”孙默说道。
这一句话印在方庭春心头，久久不能散去。孙默真的是个大人物，只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大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