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一句，木明珠就没有再说话，赵小玉趴在桌上哭，她不明白为什么受了欺负不能以牙还牙，还要这样安慰自己来忍受那些委屈。
赵小玉索性跑回房间里，躲在被窝里哭。
木明珠见状，走了过去，掀开她的被子。
“小玉，世上被人欺负的事多了去了，比如你父母被杀，比如你方姐姐被人陷害，难道这一切的委屈你都有办法还回去吗？
你还小，你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可怕，如果你自己不看开一些，你连活都活不下去。”
“木姐姐……”赵小玉轻声叫道，听着木明珠的话语，她心里忽然觉得好受了一些，虽然她甚至不太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木明珠忽然告诉她，要带她去南京，她说方庭春回来了。
小玉一路上都很兴奋，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南京。
原来是方姐姐要嫁人了，嫁的就是孙词，赵小玉兴奋极了，帮着忙上忙下。
一天赵小玉正扶着梯子，方庭春在上头挂着红幔，庭春台里忽然走进来一个男人，他打扮得像个坏人，一开口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甘小虎。
这个大哥哥似乎和其他哥哥姐姐都不一样，总是以捉弄她为乐。
方庭春成亲那天，她兴冲冲地跟在他身后，他去燃起了爆竹，赵小玉乐不可支，想过去却又被噼里啪啦地声响吓得不敢靠近。
甘小虎却猛然把她往炮竹堆了推去，然后又一把拉了回来。
“哈哈哈哈哈！”甘小虎笑得前仰后俯。
“哇……”赵小玉惊魂未定，待回过神来，一下子就吓得哇哇大哭，冲上去就要打他。
甘小虎却像风一样，三两步就跑了回去。一边跑还一边哈哈大笑。
赵小玉人小，又跑得比较急，没注意到大厅的门槛，一下子就扑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哇啊……”赵小玉哭了起来。
可甘小虎更笑得快抽过去了：““哈哈哈。人家新郎新娘还没拜堂，你倒先拜了。”
说罢，走过去拉她起来，赵小玉顺势咬了他一下，心想等长大了一定要打死他。
甘小虎却没有恼，托着她的脑袋去看新娘子了。
赵小玉一进婚房就被里头的东西给吸引了过去，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甘小虎的眼神。
或者说以她那个年纪，就算见到了，也不明白那是什么。
这是赵小玉参加的第一场婚礼，不像人们说的那么热闹，但是也十分好玩，她忽然想象等将来自己长大了穿上一袭喜袍，是不是会像方庭春那样光彩夺目。
夜深人静的时候，赵小玉因为喝多了水，半夜起夜，她却见到堂前的石阶上一个黑黑的影子。
赵小玉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什么，匆忙躲回楼梯里，借着月色一看，原来是甘小虎，她想起白日里被他戏弄的场景，哼了一声，从手上掳下银镯子就往他身上扔去。
甘小虎忽然被人砸了一下，摸了摸后脑勺，往回看去，又看不到什么人，甘小虎笑了笑，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赵小玉，我知道是你。”
赵小玉鼓着圆嘟嘟的脸走了出来，去把那镯子捡了回来。
甘小虎却不像平日里那样嬉皮笑脸，反而是很温柔地笑了一下，招呼她坐下。
甘小虎胡噜了两下赵小玉的后脑勺，无奈地笑了两声。
“哎呀，你把我头发都弄乱了。”赵小玉气鼓鼓地说道。
“你头发本来就乱，还赖我头上。”甘小虎笑道。
赵小玉用手理了理头发，问道：“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坐这儿干什么，我还以为是个鬼呢。”
“我睡不着，出来吹吹风。”甘小虎道。
“你怎么会睡不着呢？我每天都觉得睡不够呢。”赵小玉眨着眼睛问他。
甘小虎看着庭中的红梅树，笑了笑：“那是因为你还小，你没遇到那些你想要却又得不到的。”
“你胡说，我有很多东西想要但我也没有，可我还是睡得下，吃得香。”赵小玉蹙着鼻子，表示反对他说的话。
甘小虎弯下身子看着她可爱的面容，又笑了笑。他心想如果人可以一直这样不用长大有多好。他似乎不记得长大是什么时候，似乎是一夜之间。
“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你很想很想很想要的东西。”甘小虎说道。
赵小玉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感觉像一下子就变了呢？她抬头看甘小虎的眼神，不太明白那其中究竟都是什么。
赵小玉挨着甘小虎睡着了，睡梦里，第一次出现了甘小虎，梦见他在学地里追着自己打。
天上飘起了小雪，甘小虎担心她冻着了，又把她给推醒了。
“要睡回床上睡去。”甘小虎推着她说道。
“那你一个人待这儿，会被鬼吃掉的。我娘曾说过晚上不睡觉的话，会被鬼吃掉。”赵小玉说道。
甘小虎无奈地笑了笑，道：“太冷了，我也回去了。”
说罢，二人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雪，争先恐后地跑向楼梯。
甘小虎堵在楼梯那儿，不让她上去，赵小玉哼了一声，果然他还是这副德行。
赵小玉一溜烟从他手底下钻了过去，在半道上回头，对他扮了个鬼脸。
“呜噜噜噜……”赵小玉趾高气昂地扮完鬼脸，又一溜烟的跑了。
“哼……”甘小虎假装生气，等赵小玉跑了又忍不住笑了笑，大步走了上去。
第二天，甘小虎回浙江，木明珠也带着赵小玉回苏州，她有些舍不得方姐姐，但木明珠执意要回苏州，她也就一同回去了。
从那以后，她很久都没再见过甘小虎，甘小虎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渐渐地她也就忘了。只是当再下雪的时候，她蓦地又想起那夜里的场景，还有甘小虎的眼神。
后来，再也没见过甘小虎和方庭春。
嘉庆二十一年，听说方庭春遇着歹人受了伤，木明珠又带着赵小玉去了南京。她又一次住进了庭春台。
在那里，她和木明珠方庭春结拜为姐妹。
赵小玉很激动，比看戏里的那些个场景更激动，和方庭春一起鼓弄那些东西，觉得这一天好像格外的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