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二人正在路上的一家茶歇处歇脚,方庭春忽然杵了杵孙词的胳膊。
“小心些,不要喝水!”
孙词会意,佯装喝了几口,便放下水瓢。
没过多会,方庭春使了个眼色,二人假装昏迷,果然有几个人拿着刀围了上来。待那人走近,方庭春猛然抓起长枪,一枪将那人打飞数丈。
方庭春一脚踩在凳子上,哈哈大笑。
“竟然欺负到你祖宗头上!”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支羽箭从远处飞来,直扑向方庭春面门。
方庭春左手一擒,抓住那只箭,掌心磨得生疼,那伙人又围攻上来,心想不好,真是远山近水皆埋伏。
“敢暗箭伤人!”
方庭春愤然折断那支箭。边说边拉起孙词的手往马厩飞奔而去,顷刻间只见原来所立之地布满弓箭。
方庭春心里暗叫不好,忽然一只箭又飞来,方庭春正在解马的缰绳,一时之间慢了一步。
忽然孙词一把挪过方庭春的身体,那箭直直射入孙词肩膀,就那么交错的一刹那,击碎了方庭春对孙词的所有戒备。
鲜血从孙词肩膀飞溅而出,方庭春扶起孙词。
二人飞奔上马离去,血洒一路,意识消散,快马加飞鞭。
及至甩掉了追兵,方庭春已汗如雨下,却不敢大声喘气。下马将孙词放在地上,把那箭折断,却不敢拔出。
她撕开孙词的衣服,皮肤白皙细腻,想必平时便是娇生惯养,此时箭头周围却是皮肉翻涌,方庭春心如刀绞。
孙词失血过多,十分虚弱,面色惨白。
她用匕首轻轻将箭头挖出,她害怕极了,因为每动一刀孙词便抽搐一下。可方庭春却不敢停手,待她将箭头挖出,全身便如散架了一般,手不停地抖动起来。
她为孙词包扎好伤口,小时候兄长死去时的那种痛苦无助又漫上心头,不停地冒冷汗,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她坐在地上,死死抱住孙词,孙词的身体凉得很。
当孙词醒过来的时候,只见方庭春睁大眼睛看着他,血汗黏在脸上。
“如果我醒不过来,你是不是要一直这样看着我?”孙词虚弱地笑道。
“如果你醒不过来,我就去找你!”
孙词错愕,他没想到方庭春说话这么直接,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片刻,孙词笑道:“那日我敲了你的鼻子,今日也为你挡了一箭,就算扯平了。”
方庭春摇了摇头。
“你不该为我挡箭,你从小娇生惯养,不像我们生来便是刀光剑影,同样的伤对我而言可能是小事,却可能要了你的命。”
“我堂堂男子汉,哪有让女人受苦的道理,你一个女儿家,更不该受这些罪。”
孙词还未说完,方庭春忽觉被人击中心头,眼眶酸涩。她抑制不住自己,伏在孙词身上嚎啕大哭。
从来她只听到别人告诉她箜音谷的少当家该如何,却从没有人告诉过她,一个女孩子应该如何。
孙词的这一句,又怎叫她不心醉。
孙词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让方庭春这么大反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轻轻推着方庭春,方庭春才收拾好情绪。
“你怎么知道那个茶铺有问题?”良久,孙词问道。
“行走江湖,察言观色是重中之重。那店小二身材矮小瘦弱,步子却比一般人要沉重稳当,必定是练武之人。不过我竟没注意到还有埋伏,是我大意了。”
“看来我真是马虎粗心了。”孙词道。
“没事,将来有我保护你,定保你周全。”方庭春信誓旦旦地说道。
孙词无奈地笑了笑,这本应该是他的台词。
方庭春拿起箭头,仔细看了看,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包好收入怀中。
“若叫我知道是谁害我,定叫他碎尸万段!”
方庭春狠狠说道。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孙词见状,稍有害怕。
“庭春,你不要这样,总是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孙词劝道。
方庭春看了他一眼,抿着唇,叹了口气。
那日方庭春帮孙词处理伤口,情况紧急,孙词又处于昏迷状态,并未觉得尴尬。后面几日方庭春要帮孙词换药,二人便觉十分尴尬。
孙词背对着方庭春,将衣服从肩头扯下,脸红到了耳根。
方庭春见他衣衫只露出肩头一角,手紧紧拉着衣服,只露出伤口处,不敢多半分,她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好像她要非礼他似的,方庭春在心里暗笑。
方庭春帮孙词换药,手法娴熟,她触摸着孙词肩头的皮肤,好像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喜不自禁。
片刻之后,孙词整理好衣服。
“你帮别人也换过药吗?”
“当然。”
“我们江湖人,哪有不受伤的道理,不会些手段是活不下去的。”
方庭春没有告诉他,这是她第一次有心跳的感觉。
孙词道:“这是大夫干的事,以后你不要再做了。”
方庭春知孙词意思,禁不住感慨。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曾经怀疑过你,揣摩你为何出现在我身边。现在想想,真是太混账了。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连我爹都没有。真的!”
“哎。”孙词叹道。
“你我黑白两道,难怪你会有此顾虑。实话告诉你,我去苏州本是去看一位女子。”
“啊!”方庭春闻言,大吃一惊。
“你去看哪家的姑娘?”
方庭春背过身去,又气又怕。
孙词匆忙道:“是我爷爷,他一心希望我娶江苏巡抚方林的女儿,我本想去苏州看看这位方姑娘是什么人。”
“是啊!”
方庭春正色道:“两江总督和江苏巡抚联姻。多般配,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有些恼火,翻身上马,她又怒又怕。
“庭春!”孙词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滚蛋!”
方庭春恼羞成怒。孙词见她口吐脏话,心中不喜。
“方姑娘,你一个姑娘家,该注意些言行举止。”
方庭春俯下身来,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本就是粗鲁蛮横的女贼!”
女贼二字,直击孙词心头,他不喜欢方庭春恶狠狠的样子。
“方姑娘,做人该知礼义廉耻,不劳而获本就是可耻之事,你竟然以做贼为荣!”
“住口!”方庭春打断他。
“你哪只眼睛见我不劳而获了?真该带你回去看看,山贼 什么样!”
方庭春心中气结,纵马扬长而去。
她故意用山贼二字,更令孙词羞怒。孙词对方庭春本有些好感,奈何方庭春无理取闹的时候,孙词不禁迷惘,这方庭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孙词心中愤愤不平,方庭春态度又恶劣,孙词便不想再去与她争辩。
方庭春知孙词身上有伤,不敢离他太远,但又不肯去认个错,二人置气,谁也不肯先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