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入夜,孙词才与段泽允一起回到孙府。段泽允与方庭春二人互看一眼,有些尴尬。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方庭春问孙词。
“蔡和是昨天夜里子时死的。身上数道伤口,喉咙的刀伤,是致命之处。”
孙词口干舌燥,匆忙又喝了一杯水。
“子时?”方庭春错愕。
“嗯。”孙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从翠微楼回家的路上。”
“哼,原来如此。”方庭春叹了一声。这翠微楼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
方庭春一想,这杀手如果受制于人,一口咬定是孙玉所为,那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物证为何会出现在孙府?
方庭春猜测是徐姨娘所为,正巧此时,徐姨娘急急忙忙从里头走了出来。
“听说阿词回来了,我赶紧来看看,怎么样了?”
徐姨娘直奔孙词,颇显担忧之色。
“哎。”孙词无奈地摇摇头:“人证物证都指证这爷爷就是幕后凶手。”
方庭春看着徐姨娘,暗暗咬了咬牙。过了一会儿,孙烜夫妇,王沁文也都出现,一群人默默无声,苦无良策。
“不如明日,我进宫去见皇爷爷。你去找英荣,泽允继续去追查一些线索。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暂且休息,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众人听方庭春说得的有理,也就各自散去。段泽允起身辞去,他没有看方庭春,方庭春也尽量去躲避他。
如果不是因为孙玉的事,他二人今日还不知要如何见面。
第二日,孙词来到英荣府上。英荣料到孙词会来,早在府中候着。
“大人~”孙词对他敬了一礼。
丫鬟引着孙词坐到位子上,英荣对他敬了一杯茶。虽然二人年纪相差许多,但因为英荣从前在孙玉手下做事,一直事孙玉为师,与孙词的关系便也亲近些。
“你的来意,其实我也都知道。”
不等孙词开口,英荣便先说道。
“你们汉人有句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孙大人待我有知遇之恩,我定会竭尽全力,彻查此案。
只是如今人证物证一一在列,我也不敢不依法办事。但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认真查。”
孙词心中感慨,诚恳地说道:“那真是谢谢大人了,来之前,我对大人还有些顾忌,听此一言,心中便放心了。”
“呵呵……”英荣无奈地一笑:“你是不是担心我会趁机落井下石,借机陷害大人?”
英荣和孙玉从师徒变劲敌,朝中人人都认为他二人如今势同水火,孙词心中也隐隐有一丝不安。
“阿词,从小我就看着你长大,把你当自己孩子。有些掏心窝子的话,如今我就对你说了。
自我当了这个刑部尚书之后,朝中风言风语便多了起来。大人即便不说,我也知道他心里有些不快。况且,皇上赐婚庄敏公主给英木,大人心里的芥蒂就更深了。
可我说实话,不论何时何地,我都将大人当成恩师。可同朝为官,我英荣一向对事不是人,某些时刻,肯定会和恩师有些冲突,我知道恩师不是记仇之人,可他心里估计总有些不悦。
他待我也越来越冷淡了,其实说实话,我心里是很难过的。”
说到此处,英荣有些悲戚的神色。
这些话,孙词却无法反驳,孙玉最好的就是面子,英荣虽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可如今真与他并驾齐驱,又常常反对自己,他对英荣也渐渐是冷言冷语。
“不论是段老弟曹老弟,即便是初入仕途的李信,都是平步青云。只要有才干,在大人身边就不怕没有出头之日。
大人爱才惜才,若没有大人当年提拔,哪有英荣今日?这恩情,我怎敢忘?只是人言可畏,恩师,却又是极好面子。我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呀。”
英荣无奈地说道。孙词在朝为官也许久,知他说得在理,道理虽然人人都懂,可却不是那么好践行。孙词暗想,等救出孙玉之后,定要与他好好聊一聊。
“大人的心思,我都明白。”孙词说道:“爷爷不是不讲理之人,往后,我会好好劝劝爷爷。”
“阿词,你秉性单纯善良,我才敢和你讲这些,否则,你估计要以为我是在做戏了。”
“哪会,其实爷爷都看得明白,只是爷爷他好面子,而你又常常驳了他的面子,所以他才不给你好脸色看。可你想想,一到正事,他是不是也是对事不对人?”
“也是,也是。”英荣似乎宽慰了些,点了点头,回到了真题。
“大人这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如果蔡和不是大人杀的,那就很有可能是德亲王一派,或者琦玉一派。”
“德亲王?”孙词有些吃惊,昨日,孙玉临走前,也提到德亲王。
“可德亲王一向深居简出的,鲜少参与政事的,怎他嫌疑最大?”
“所以说,你还太年轻。
如今皇上身体每况愈下,朝堂之上,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德亲王这老狐狸,也按耐不住了。
自从上次一事之后,大人被认定为二阿哥一派,谁会害他?自然是三阿哥的人,或者四阿哥的人。
三阿哥一派以琦玉为首。四阿哥一派,看似一直都是蔡和等人在闹得风生水起,其实,背后真正的把控者,是德亲王!”
“那我也不明白,德亲王和蔡和,既然都是四阿哥的人,为什么德亲王还会杀他?”
争夺皇位,从古至今,兄弟相残,血流成河。秘密立储之后,虽没有明靶,但到此时,也是激烈。
“所以说,也有可能是琦玉干的。但是德亲王杀蔡和,也不是不可能。
他二人虽都是四阿哥一派,可你想,德亲王为何支持四阿哥?
因为他小啊!蔡和也不是个吃素的,一山岂容二虎?若除掉蔡和,又能栽赃大人,不正是一箭双雕?”
经他这么一说,孙词恍然大悟,这简简单单一个杀人案,背后牵扯的,却是皇位之争。孙词只觉心中一扯一扯地,有点寒凉。
“如今,即是人证物证俱在,那要脱罪,也得从这人证物证下手。
一是这凶手,二则是从你府中搜出的书信了。不如,你先从那些书信下手,这些东西从你府中搜出,那你府上,就一定出了奸细,只要把这奸细抓出来,事情,或许还有些转机!”
“多谢大人赐教!”孙词渐渐有了些思路,便向英荣辞行,迫不及待地要回孙府。
说道方庭春这边,她换好朝服进了宫,因为心里有事,步子也格外的沉重,沉甸甸的旗头,好像要把自己压塌了。
她向皇帝求情,但皇帝并没有因为方庭春的缘故,对孙玉网开一面。
“你难道能百分百保证,杀人的不是孙玉吗?”皇帝问方庭春。
方庭春抿了下唇,心中茫然,孙玉做事,一向不会把全盘计划告知他人,除了孙玉自己,谁也不敢保证,杀人的不是他。
“庭春~朕知道,你是担心孙玉。可天下,即便亲近如父子夫妻,都无法完全了解另外一人,所以,万事才需要证据。他要真是无辜,总有证据可以证明。”
方庭春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皇帝见她忧伤的神色,又安慰了一番。皇帝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方庭春,他好像更像一个爷爷,而不是一个帝王。
因为求情不成,方庭春不想回去孙府,她想如今,只有靠真凭实据,去救孙玉。方庭春来到停尸房,没想到,段泽允也在这儿。
“你?”段泽允有些吃惊:“你怎么会来?”
“我来看看蔡和的尸首。”方庭春说道。
因为孙玉的事,让二人少了些尴尬,那夜之事,绝口不提,也就渐渐好像没发生一样。
掀开白布的时候,蔡和的尸体呈现在眼前,方庭春顿时觉得有些想吐。
她想起当初自己亲手掘了王林等人的坟墓,那尸体可比蔡和的要恶心多了,她已不记得当时自己心里有多少恨,可以淡然自若地把他们的头颅割下。
在仵作和段泽允的帮助下,方庭春再次检查了尸首,和仵作的结论一致,身上虽有数道刀伤,但最为致命的却是脖子上那一道。
“啊!”
方庭春一声惊呼,她面色忽然变得有些白,转而又沉沉地喘气,她的手轻轻有些颤抖,似乎,她想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