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如嫣包含的是哪一层意思，她却又着实想不明白。毕竟这些话听起来，哪一句也不与她相干。
想来那两位美人若是真的来到了大熹，此时也已经三四十岁了，是可做她们母亲的年纪。美人再美，毕竟迟暮。半老徐娘，和她们有什么可比？
“可惜了，倘若真的在大熹，不知她们现在过得怎样。女人啊，美貌有时候是本钱，却也是给自己找来杀身之祸的罪过。她们来到大熹，无依无靠的，却又生得这般美貌，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程敏萱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善良。
在对方没有把话说明白的时候，她最好只是安静地等着对方说，而不是要自己主动问什么。倘若哪一句问得部对，岂不是让人笑话？
见了她这般反映，如嫣心里多少已经下了定论，知道不用再去试探什么。这种情况下，倒是给她一些指引，对自己更为有利。
毕竟她也不能确定程敏萱的身份，倘若程敏萱起怀疑之后自己去探寻，她或许还可以坐收一个渔翁之利。
“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吧。只是她们如果真的来到了大熹，必定会有一些痕迹留下。我想的，就是这痕迹一事。说对娘娘冒犯，也是因为这个痕迹。这话……我真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都说了，妹妹但说无妨。”程敏萱笑道。
没想到如嫣还挺好骗的，这么三言两语就被她套出来了。
只是……怎么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我觉得，娘娘的那块玉佩，很像他们南夏国的美人脂。曾经有一位雅客给我看过一幅画，画的，就是美人脂。他说这种画作在南夏国有很多，但他的那一幅，绝对是最逼真的。我当时看着的时候也觉得，那块玉佩好像能从画纸上跃然而下似的。那位客人说，南夏国美人都很神往美人脂，都希望能够得到一块这样的玉佩。但可惜，那两块玉佩，随着两位周皇后一起，也香消玉殒于人世，再也寻不见。”
“当年有人到浮屠崖下去找过吗？或许跌落崖底了呢？”程敏萱道。
她问的是玉佩，但实际上想问的，是那两位周皇后的下落。
如嫣说她的那块玉佩看起来像美人脂，可这块玉佩，是她母亲给她的。绝对是她母亲自己的东西，从母亲给她之时的那一番话上就可以弄个明白了。所以，倘若这块玉佩真的是美人脂，那么她的母亲，又是谁呢？
还有……李柔嘉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
“我当时也这样问。我说，既然这么多人都想要美人脂，直接去崖底找就行了，何苦来非要用画像来作为慰藉。南夏国也算是个大国，难道就没有能下去浮屠崖底的勇士？”
“是啊，那位客人怎么说？”程敏萱问。完全是一副听故事的模样，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如嫣道：“真是巧了，那位客人说，他就曾经去寻找过美人脂。那位客人不肯透露他真正的身份，但听着，因应该是南夏的一个名门望族。他说他一直对浮屠崖底的情况和美人脂都很好奇，自从听说大小周后跳崖之后，他便想着，若是能到崖底去看一看，搞不好还会得到陨落的美人脂。于是就带着自己的几个得力家将，各个都是好手，他们十几人一起下到浮屠崖底……”
“从最临近浮屠山的那一边，一路小心地走、仔细地找寻，耗时三个多月，一直从浮屠山山崖，走到我大熹的……”
程敏萱忽然听出了门道，打断了如嫣的话：“不是说，如嫣姑娘是南夏的皇族吗？怎的听如嫣姑娘的这意思，竟是我大熹的子民呢？”
如嫣之前的话语里，也一直都是说他们南夏、南夏人，而且她问的是如嫣有没有见到过南夏的客人，其实只是客气一句，觉得自己别贸然提起如嫣的身份，给她一个表面的尊敬、以便日后好说话——其实最重要的事，她故意回避着这件事情。毕竟皇族子女和青楼女子相差着十万八千里，倘若提起如嫣的身份，她还怎么再这样压着如嫣说话了？
可听得如嫣这话说得愈发不得劲儿了，听着不是故意避讳，而就是与南夏那地方不相干呢？
“嗨……”如嫣道，“不过是采薇居为了给我提身价才这样编造的罢了。我哪里是南夏的皇族？不过是个行商的女儿，随着爹娘到南夏去走货，却不想……遇着了南夏内乱，我与爹娘走散……后来，发现爹娘被那帮反贼给误杀了……我一个人流落南夏，凭着记忆往来时的路走，想要回到大熹。后来，路上遇到了采薇居的采买。爹娘惨死，我身无分文。这一趟货，爹娘赌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我一个弱女子，没有银钱又没有父母兄长可以依靠……”
“偏得又有几分好姿色，想要在世上安安生生地过活，谈何容易？我早就听过采薇居的名号，知道采薇居的清姑娘是不必接客的。我便想着，既然有这么个机会，我不妨试一试，总好过冻死饿死吧？于是就跟了采买回来。回到采薇居，他们为了抬高我的身价，教我用软糯的南语说话，又让我装作清冷的性情以作高贵。好在我出身南方，言语上本就软糯些，不难学。但时日久了，谁的心里都明净似的，知道我不过是个冒牌货。”
如嫣一笑：“好在我言谈举止上、容貌上都过得去，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其实谁的心里都清楚，倘若我真的是南夏皇族，采薇居怎么敢收我？难道不怕南夏国有人找过来吗？不怕周皇帝的追杀连累到他们？”
听得这番话，程敏萱没有觉得如嫣是故意羞辱她，反而有几分放心。
如果如嫣真的是南夏皇族，搞不好这件事情中有什么猫腻儿。就连她被太子买来、又同意被送给宁王这件事情，都蹊跷得很。她如果只是个身份平庸的女人，这对他们而言反而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