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程敏薇患了肺弱之病，就一直请了先生在家中教学。程敏薇聪慧，四书五经现在都通得。若是扮作男装去考状元，必定也是能金榜高中的。
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何况还是个年龄已大、却又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所关心的，自然不是高中状元、也不是朝堂局势，唯愿自己能有个好归宿罢了。
而那个归宿如果最终不是她想要的、再显赫却也算不得好。
若不能去到自己最想要的地方去，这么多年的等待，也算白忙活。
“爹，女儿已经这个年岁了，又不是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爹爹总问女儿功课怎样这些同小孩子说话的问题，让女儿怎生回答嘛！”程敏薇撒娇道。
程远山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嫡出女儿，眼中满是慈爱：“我的女儿长大了，是个大姑娘啦……”
“爹，您还知道啊”，程敏薇笑道，“大姑娘就得做大姑娘该做的事，爹觉得朝堂上的那些事，不该平日里常说一说，让女儿懂得吗？不然女儿都这个年纪了，却又没有比别人强的地方，以后如何在这京都城中立足呢？而且凡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女儿作为旁观者，或许还能给爹提一些好的建议呢。”
程远山心事重重，这时候看到自己的贴心小棉袄如此善解人意，心中不免也起了一些脆弱和倾诉之意。
“你说的有道理”，程远山叹道，“如今这朝堂之中，是越来越乱了。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吏治清明，实际上，这风暴的到来，绝不会迟于秋猎结束之时啊。”
“可是蒋家同皇上？”程敏薇道。
丞相点头：“这一次，皇上是彻底动了铲除蒋家之心。”
“那么太子呢？”程敏薇小声道：“太子现下站在哪一边，可还明了？”
“这个时候自然无法明了”，程远山道，“我估摸着，不到最后一刻，太子绝对不会出手。”
“宁王呢？”程敏薇道：“宁王自是站在陛下那边道。而父亲又向来忠于陛下。如此，咱们倒可以选择宁王。父亲，女儿旁观瞧着，觉得宁王和太子比起来，更有帝王之相。且以太子的性子，最终怕是一定会败。而且即便咱们跟着太子，有蒋家在一旁，咱们永远也不能盖过蒋家去。更何况蒋家和太子都是狭窄心胸，他们对父亲之前一直保持中立一事，必定多有不满，但凡逮着了机会绝不会放过。”
如果不是今日听到女儿的这些话，丞相竟然还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对朝政有如此关切。他一直以为，女儿是养在深闺之中什么也不懂得的。
今日女儿的一番言谈，着实让他惊喜。丞相心中实在纠结无解，便继续对女儿道：“太子和蒋家的狭窄心胸，着实令人忌惮呐。但其实，宁王的心胸又能宽厚到哪儿去呢？只要最终坐上了那最高的位子，最终，都会变成一副多疑的模样。
程敏薇道：“但如果父亲在一开始就站对了呢？父亲岂不是成了辅佐明君上位的功臣？到那时，即便皇上再多疑，只要父亲循规蹈矩、且咱们程家又不像蒋家那样四代四公，多少也能算做是个新起的家族，皇上比不会过分忌惮的。”
“你竟然还知道站队一说？”程远山的眼中更是惊喜，因自己女儿的成长感到很欣慰：“女儿真的找长大了啊。”
程敏薇笑道：“女儿还知道好些朝堂之中的事情呢，有些事情，或许连父亲都不知道。父亲如果愿意听，可以和女儿好好聊一聊。”
“你那点小心思，为父还不明白？”蒋廉笑道：“你是想让我投靠宁王，这样你和宁王就不会站在对立面，甚至于，还有入主宁王府的机会，是不是？”
自己的小心思被父亲拆穿了，程敏薇有些羞涩。她对宁王的这点心思父亲母亲一直都懂得。甚至于连府里，也有不少奴才都知道她钟情于宁王。
如今十八岁了还未嫁人，在一些知情的奴仆眼中，她就是个不识时务的老姑娘。多少笑话多少白眼，这一两年来，她我都忍了过来。但如果再拖上一两年，她可就忍不住了。所以在未走到末路的时候，她一定要拼尽全力的，将自己的前程谋划好。
见女儿害羞了，程远山叹道：“这些年来，求亲的人也踏破了门槛儿，可你一个也瞧不上。为父知道你想嫁的人是谁，可那人，他偏偏对你没心思啊。更何况如今还有了王妃，那是太后赐婚，明媒正娶娶进来的发妻。你进去能做什么？平妻？还是继室续弦？难不成还要给他做妾？我程远山的女儿，岂能受这番委屈？”
程敏薇却是不以为意：“普通人家的妾室或许哭得很，但若是皇帝的妾室呢？皇妃到底也比那些王府里的妃子侍妾、普通人家的正妻要强得多吧？女儿看准宁王，若还能有父亲的帮衬，天下一定是宁王的。到那时，女儿能跟着宁王入宫为妃，不就不委屈了？”
“哎……”丞相重重叹了一声。
其实女儿的这些话不无道理，只是说出来的人不对。说出这些话的人，是从小边品性极佳的敏薇，而不是那品行败坏的程敏萱。若是程敏萱说出这些利弊权衡的话，他当然会相信程敏萱只是为了利益。但这些话由敏薇说出来，他就知道，这些话、这些利弊权衡，就只是为了能够如愿地到宁王身边去。
见自己的父亲只是叹气不语，程敏薇索性说得更直白一些：“如今父亲已经有一个女儿在太子府中，朝堂中、甚至于包括太子殿下在内，都要以为太子党这边的。如何才能化解这种误解？挨个解释显然不可能，如果真的被太子借以利用而做出什么事来牵累一番，不管怎么解释，陛下也是不相信的。唯今之计，能让父亲摆脱同太子牵扯的机会，就只有一个——再嫁一个女儿到宁王府去，这样不就平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