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山这一次没像以往一样劝说女儿什么，而是认真地在想她的话。
一是因为，女儿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二是因为，他看出了女儿非宁王不嫁的决心。
若是再拖延下去，女儿的年岁愈发大了，拒绝的官家公子再多一些，在京都城里，可就真的臭了。他难道真的要让他的女儿变成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自然不愿意，可又拗不过女儿倔强的性子。在此情况下，少不了要顺着女儿的性子，为她谋划一番。
“安国将军李家，毕竟也是咱们大熹国的名门望族，又有太后赐婚，让李柔嘉让位，根本不可能。你想要嫁给宁王，现在也不是咱们愿不愿意坏了规矩主动去提亲的事、也不是宁王愿不愿意娶你的事，而是将李氏置于何处？有她在，你不可能嫁给宁王。甚至于，连谋求个平妻都不容易啊。”
“爹”，程敏薇拉着父亲的手撒娇：“女儿只要能为父亲分忧即可，在乎名分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干嘛？只要能进宁王府，为爹坐实了这一层关系就是了。那是做个侍妾，女儿也愿意。”
“胡闹！”纵然再疼爱女儿，却也不能容许女儿去给别人做妾：“我程家世代清白，岂能让自己的女儿去给别人做小？管他什么皇权富贵，我的女儿，可绝不能委屈了！”
程敏薇又是撒娇：“爹，这有什么委屈的？以宁王殿下的品貌前程，能给他做妾，也是莫大的造化呢。更何况，最初是爹一直端着，不肯走出这一步，以至于被李柔嘉抢了先。是咱们自己错失了先机，又能怪得了谁呢？”
程远山摇摇头，具体情况却也不忍心同女儿说。
最初并不是他不愿意拼着没脸主动向宁王提亲，而是他几次三番地暗示给宁王，宁王却从没有给过他同意的回应。
事不过三，他却已经说了四次，再说下去，岂不是不要脸了？
“宁王即便再宠着李氏，但为了拉拢父亲站在自己这边，只要父亲提出将女儿送进府，宁王是绝对不会拒绝的。”程敏薇又鼓动父亲。
“女儿啊，你这样伏低，可想过入府之后的日子啊？给人做妾，若是受宠还好，若是个不受宠的，这辈子岂不是与丫鬟无异？你自己都知道宁王厚待李氏，何苦还要送上去给人羞辱？”身为男人，他更知道男人对妾都多有轻视，若是正妻在府中有地位，妾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有时候他们不是不懂得那些侍妾们的苦，只是懒得去管。对于不甚宠爱的女人、又没有明面上的名分，何苦来浪费时间？
“女儿不管！”程敏薇见父亲百般推辞不许，气得甩开了父亲的手：“反正女儿心意已决，此生非宁王殿下不嫁！父亲和母亲若是想要让女儿受人耻笑唾骂，就再怀着这样泥古不化的想法继续下去吧！”
程敏薇说完，气得一跺脚，也不做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了，提着裙摆跑远了。
程远山重重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倔强任性的女儿是实在没法儿。
原本还想着能从女儿这里听到一些建议，可听了这一会儿，却反而惹得一肚子闷气。
女儿是以为，在此紧要关头，宁王面对他的主动示好必定会分外珍惜，这样一来，她就能够顺利进入宁王府了。
如果提出这个建议的不是他最疼爱的嫡出女儿，而是如同程敏萱那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出，他绝对乐得促成此事。毕竟有一个女儿在宁王府中，在外人看来，他对太子、对宁王就算是持平了。
可，这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嫡出女儿，不忍心让她受一丁点罪。
左思右想，丞相自己也没拿定个主意，还是决定将此事去同自己的夫人商量一下。若是朝堂中的事，再艰难，他自己也会有个决定，可放在子女身上，他的决策力就不如夫人。还是让夫人决定一下，心里方能有底。
蒋廉请辞的事，很快就在京都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而那些个接连进出蒋家的太医们，就已经说明了皇上的态度。
太子毕竟是蒋廉的外孙，如今母后不在了，外公深受重伤，自然应当去探望。可太子却故意明目张胆地约了三五纨绔，到京都城里有名的馆子里去闲逛逍遥，声色犬马，连一丝丝避讳都无，完全没有为皇后守孝、为外公祈福的意思。
太子之行，很快便受到京都城中百姓们的诟病，甚至连一些与太子平日里还算交好的大臣都劝太子——
“殿下高深远虑，非臣等所能及。但毕竟母亲之丧、外公之病，事关天伦，殿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啊。”
“是啊，这时候即便殿下为皇后守孝，陛下定然也不会怪罪。”
“还望殿下能妥善珍重身体啊！”
然而面对这一番劝说，太子都只说：“哪有那么多事？本宫方从三淮回来，想平日里常见的那些姑娘们了。想看美人儿们唱曲儿跳舞便过去，这有什么不妥？”
“你们都不要再劝，要么同本宫一起去玩儿，本宫做东，要么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太子的这一番回应，不多日，也传遍了京都城。
这话一传开，大家伙儿对太子的诟病都更大。都说太子是破罐子破摔，要亲手折断自己的羽翼，怕是不想活了。
都说他小小年纪就这般玩物丧志，当真让人遗憾。
“二哥前日约我去新开的醉心楼，我不爱去，给他拒绝了。”靖王笑道。
宁王稳稳落下一子，宁王府后花园里，初秋风微凉，在凉亭里下棋，最是一番好享受。
“听说醉心楼里的姑娘可不错，二哥也是会享受。”宁王笑道。
靖王道：“怎么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馆子？四哥，要不要我去查一查？会不会……是二哥或是蒋家派人开的？”
“查一查是有必要”，宁王道，“敢在京都城中开这种馆子，胆子得有多大？若没有后台，只怕不好办。但说是蒋家或者二哥，不见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