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并不理会我发自肺腑的话。
她只知道,她只关心蒋蔚然。
“许叔,也就是你那大伯……”傅瑶重新燃起一支烟。
忽然心神不宁起来。
许叔……
“他,怎样?”我说话都特别不利索了。
傅瑶就在我面前,眼睛斜着一声不吭。
那种山要崩塌的前兆突然特别明显。
“死了。”傅瑶手指也抖了抖,把烟灰抖落在地上,“自杀的。”
“不可能,不可能!”我拼命摇头。
许叔怎么可能死,而且还是自杀!
在这世上,除了我儿子之外,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吗?
双眼中的泪水往外一点点涌,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关于这场游戏,我不断被怪兽打压,现在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我不要做英雄,谁要做英雄啊,这么不足以吸引我的游戏。
现在我只想逃离。
“你还想得到什么?江汓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你走吧!”我脑子疼得要炸裂。
为什么,她要告诉我许叔去世的消息。
我已经接受不了任何打击。
“不骗你,我亲自去处理的!”傅瑶一支烟接着一支烟,“红馆那么高的房梁,他愣是吊死了!”
我脚心生寒,像有冰,把我一寸寸冻住。
然后,全身都被冻住了。
往上,往上,冻到我心口的时候,心脏都骤停了一瞬。
“谢谢。”
我竟然已经词穷到如此地步。
往前迈,我想出门,可是我又不愿意出去。
“谢谢,我……我该走了。”我用语言强迫提醒自己该走了。
虽然我知道,傅瑶一定不会让我走。
“我可以把孩子还给你,但前提是……”傅瑶说出她准备了很久的话,“你回去陪我弟弟!他不能没有你!”
不,我不能犯糊涂。
不能做这种根本就没有谱的事儿。
我和江汓才刚刚好了没多久,我不可能轻易放弃。
“不,谢谢了。”
我闹不出声,只能平静对待。
“蒋蔚然怎样跟我没关系。”我看着傅瑶,“他为我付出的,我早在一个又一个晚上,还给他了。”
那些时候,我跟死有什么两样。
无处逃亡,心灰意冷。
“如果爱一个人,就可以绑架她,那这爱就变质了!”
傅瑶抿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千千万万的纠葛,把我们一个一个都折磨成了这样。
我还是咬着牙,不肯松口,说什么我也不离开江汓。
傅瑶拿出一个热别小的荷包。
“收着吧,你儿子的!”
我接过来,甘之如饴。
可是那荷包里面,竟大半是空的。
急忙拉开袋子一看,竟然是一颗乳牙!
上面,带着一丁点儿血渍。
懵了,我彻底懵了。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我声音一直抖。
傅瑶坐到床上,烟还是依然在手指中夹着。
她心里也不好过。
“长牙了,拔了。”
“蒋蔚然他混蛋!”我捏紧手里的荷包,手不停抖不停抖,“他就是一个混蛋!混蛋!”
江津帆才一岁,才刚长牙。
他把乳牙都给拔了。
我扑过去,把傅瑶压在床上就要是一顿痛打。
她条件反射地把我烟头往我身上按。
“啊……”
房间里的吵闹喧嚣不止。
我一下一下,不要命地,往傅瑶身上砸,拳头都砸痛了。
那烟烫到我胳膊上,好在是冬天,胳膊的皮肤没有暴露在外面。
否则……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卑微,全在这一刻倾泄了出来。
我如同患了失心疯一般,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的人了。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打人。
就因为我看到了我儿子被拔掉的乳牙。
一想到他可能会哭,一想到他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我就特别愧疚,特别揪心。
五脏六腑被放进火里焚烧。
你能听见哔哔啵啵的声响,可你就是看不到它们被烧成了什么样。
“江荼蘼,你也疯了么!”
最终,是傅瑶把我一把推开。
我摔到地上,爬过去抓住装着江津帆牙齿的布袋。
痛哭失声。
“真不该跟你们江家人扯上关系!”傅瑶整理衣服,“我给你一个月,你自己考虑,要不要回去!”
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可是,她已经走了。
————
还好,我在天黑之前回到住处了。
江汓压根没回来,而我一身是伤。
洗澡换衣服,躺在床上,盯着我儿子的乳牙,半晌,我把它放在心口。
然后,我把它装好放在枕头下。
闭上眼睛,反复琢磨傅瑶的那句话。
一个月时间,回到蒋蔚然身边。
听到江汓回来,进了卫生间洗澡。
我闭上眼,却还是看到愁云惨雾。
直到身边躺下来一个人,我本能地翻身把他抱住。
然后放声痛哭。
“江汓,江汓,江汓你抱抱我……”
你救救我们的儿子,好吗?
江汓回抱住我,动作轻缓。
“怎么了?不舒服?”
“你打算一辈子,都让我过这种生活么?”
我问了一句最容易引发山洪和海啸的话。
可他回答:“有什么不好?闲云野鹤。”
我咬紧嘴唇:“我喜欢钱,我想过以前的生活,我不要每天洗衣做饭,江汓,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今天出去,受欺负了?”他的语气特别平淡,“告诉我。”
我的用力地把头往他胸口蹭。
想要发泄,想要撒娇。
“没有,我一直都是贪图享受的人。现在的生活,一开始我只是图个新鲜。现在我新鲜劲儿过了,我不稀罕了,我觉得苦。”
“是么?”江汓不厌其烦。
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我条件反射地反抗。
他却在黑暗中精准地把手探进我的衣服。
“你是觉得苦?还是,耐不住……寂寞?”
明明很羞愤的话题,从他嘴里出来竟然特别正经。
我本来情绪低落到了谷底,但现在却忽然有人来到我面前,对我言语撩拨。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
一着急,我哭得更厉害了。
索性,他把我抱着:“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向很久了。”
自从到了这里,江汓很少跟我说这种话。
我原本已经心如死灰,可是现在看来,死灰复燃不是没有可能。
“之前,我有很重要的事做,你在红馆,我没办法来。”江汓把我搂紧,“直到那小混混带你来江家示威,我一天比一天更坚定,坚定要放弃一切。但这不是容易的事。”
我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感觉这场游戏最终会有定论了。
一点点变得清晰明了了。
“你不应该介意。”他语气轻缓。
我不应该介意?
在他眼里,我有他就够了。
是这样么?
“你想过儿子么?”我试探性地问,“你不怕他受苦受欺负?”
我想了很久,想为什么阿城会跟我说红馆没有江津帆。
唯一的答案,是他在撒谎。
江汓放在我腰后的手一紧:“想过。”
“江汓,你能不能不这样自私,只顾自己安乐?”
他如果知道儿子的乳牙被拔了,会不会……
“你要我赚钱?”他只是问了个寻常的问题。
我在他怀里点头。
“你想过以前那种生活?”
我点头。
如果没钱,拿什么去和蒋蔚然争江津帆。
就在不久之前,我在世上仅剩的亲人,许叔,也已经离开了。
“阿城来,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消息?”我问。
江汓的手又是一僵。
我懂了。
阿城来,哪里是送东西来的,分明就是,来告诉江汓,关于许叔的事。
江汓的沉默,反而印证了我的猜想。
可我现在不想跟他闹脾气。
“好,你既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依你就是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也没有别的更详细的解释。
一觉睡醒,他仍然躺在我旁边,只是他已经醒了,没有说话。
我头一次精力这样的场景,尤其是到这里之后,我们一直不太对盘。
“你……”
他面色平静:“一夜没睡。”
“那……”
“等人。”
“什么人?”我好奇。
有人要来?
他抿嘴,笑起来,意味深长:“记住你的选择,将来不要后悔!”
然后他起身下床,换好衣服出去了。
半盏茶的时间,果真有人敲门。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江总。
我连忙跑到门缝去看。
客厅内,江汓衣冠楚楚,坐姿霸气。
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来人是一个穿着深红色西装的男人,翘着兰花指,表情丰富,见到江汓的时候,竟然有些羞涩。
我心底升起恶寒,不知道江汓要做什么勾当。
他让我不要后悔,是……
我控制住自己的思想,不让我胡思乱想。
“江总,你今天怎么肯见人家了,以前你可是不愿意呢!结果昨天大半夜过来,说对我的口红感兴趣,怎么,你看上哪个女人了?想送她?要哪个色号?还是每个系列的每个色号都来一支?”
口红?
我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
“不急!”江汓竟然幽默起来,“上次我老婆看到我口袋里的口红,愣是让我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我们先算算这笔账?”
原来……
如此!
他……
他不是说是女人的么?
骗子!
我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