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搂近他怀里,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害怕。
这眼神我懂,也明白。
但不代表我就不会受到伤害。
雷虎趴在地上,各种恶毒地诅咒我们,不留余力。
江汓安安静静听完,发挥他一贯的沉稳态度。
我却被这些语言打击得没有半点回击之力。
世界上最恶毒的最伤人的原来不是利剑,而是语言。
恶语伤人,刺骨寒。
等雷虎发泄完,江汓松开我起身走向他。
隔着茶几,他微微弯腰吧类似乎从地上拽起来。
“诚如你所说,我那天想要杀人灭口,杀你,灭口。”江汓比雷虎搞一些。
而雷虎稍壮实。
我想到初见雷虎,在B市初见的时候,他也称得上是个威风凛凛的人。
但现在被阿城折磨了一番之后,就显得太过狼狈。
尤其,是他进过几次监狱。
那点性子,都被磨得轻小,现在他没有丝毫大气的感觉。
整个人都是说话不顶用,气势也不够的一个饱经沧桑之人。
哪怕还有余威,但余威完全不够用。
江汓揪紧他的衣服,脸色终于骤然阴沉。
他语气狠厉:“雷虎,我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我老婆,想听实话。”
屈打成招?
但又觉得钟焕的表情不像。
他很严肃,也并没有迁怒。
而是,他在用他的气势,让雷虎重新讲话。
我甚至开始相信他,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没有让雷虎做这件事。
可是雷虎看向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江小姐,我也不妨跟你直说了。”
我只感觉额头上开始冒出毛毛汗水。
虽然不是以雷虎的话来判断江汓的忠奸,但好歹,江汓的所作所为我也不能因为喜欢他所以对他纵容。
“你想说什么?”我脑子里还是他刚才的诅咒。
可现在缓和不少,也不及刚才那么深的震撼。
阿城想阻止他说话,可是江汓松了雷虎。
“敢胡言乱语,就死定了!”阿城拳头捏得作响。
可是雷虎说:“胡言乱语我不会,我只跟你实话实说。”
我有种不算太好的预感。
果然,雷虎一开口,说的就是让我不想听的话。
他说:“我之所以知道你在红馆,之所以知道你回去了,完全是拜江汓所赐,怎么,不信么?看着我干嘛?”
我呆呆的……
因为江汓,所以雷虎才到红馆找麻烦?
至于?
江汓至于这么一步步都算计出来?
“你继续说。”我表情呆滞。
阿城准备吧雷虎拉走,可是我出言阻止。
我只想听他把话说完。
阿城看向江汓。
江汓侧躲着我,他薄唇轻抿着,而后微启。
“阿城,让他说。”
然后雷虎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
他话里重点,无非就是数落江汓,说当时他之所以找到小木屋那里去,也是江汓让人给他透露的信号。
是江汓和他一起演了这出戏。
江汓把我带去山上,一副英雄主义的样子。
然后,他又放我回来。
猫捉老鼠,雷虎成了工具。
我听完之后,抬起下巴看向江汓。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嘴角莞尔。
其实我已经心中有数。
不知道江汓什么想法,他走到我身边坐下。
“你信?”
“我信。”我笃定,瞥了一眼脸上挂彩的雷虎,“我信你。”
雷虎越是用力说话,越是努力想要蒙混我的耳朵,我就越相信江汓。
这不是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而是我认识的江汓不会做这种低级手段的事情。
雷虎又开始大吼大叫。
嘴里又说着很难听的话。
我不想再听。
江汓问我:“你这么说,是因为想救他一命?”
屋内安静了。
江汓和雷虎都看着我。
还有阿城。
想就他一命?
雷虎吗?
我仅仅是因为信任。
“就算是吧,难道你还真能要了他的命?”
江汓眼里噌地燃起一簇火苗。
预示着他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其实现在我半点笑容都没有,但我挣扎了几分钟,还是决定不要得罪江汓这人。
人不能选择别的,但可以选择善良。
“江汓,放了雷虎吧!”
阿城在对面冷哼一声,我知道他瞧不起我的妇人之仁。
江汓不慌不忙喝了口茶。
他惦记的还是一口茶。
如果要做一个恶魔,我完全不够资格。
就算面对断了我腿的人,我也无法痛下杀手。
可是,江汓放下杯子的同时,他说话了。
他说:“他必须把命丢了,留不得。”
我不明白他的具体意思,但我没追问。
江汓给阿城递了个眼色。
雷虎终于,被阿城拖了出去。
“既然你知道我不相信他,又何必要做戏给我看?反正结局都一样。”
江汓眉梢一挑:“不难为他,你的腿谁来赔。”
他的手放在我腿上。
“伤了你的腿,我总要给你讨回一个说法。”
江汓忽而一笑。
他其实很爱笑,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笑,并不是因为开心。
如果给我选择的机会,我宁愿他严肃一些,这样我也能看透他一点。
他越笑,我越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们出去,晒晒太阳。”
江汓把我抱出去放在外面的轮椅上,他不允许轮椅进屋,所以我出不了门。
怎样都是他抱着我。
坐在轮椅上,不如他怀里有安全感。
他在我身后,速度很慢。
我就像走进了他制造的一个局里,而我已经眼花缭乱,彻底分不清别的东西在我社鞥名里的重要性。
眼前是莺莺燕燕彩蝶飞舞。
心里却是枯木。
这些都是江汓制造给我的困境。
无处丛生。
“外面是冬天,我们暂时不回去,明天是儿子的生日,他两岁了。”
我吓了一大跳。
都两岁了么?
我二十二岁还不到的时候生下他,再几个月我快二十四了。
是的,他两岁了。
我这个母亲,不称职。
“带他去医院体检的结果如何?”
我知道江汓几乎每个月都会让人带江津帆去检查,但我没有多过问。
可能我内心还是个小女人,不见得能听到关于江津帆不好的消息。
想起上次,我看到傅瑶给我的江津帆的乳牙,就缴械投降。
现在,我只想把孩子扔给江汓。
耳根子清静。
“有的毛病,是伴随一生的,只能调理,无法根治。”
江汓的声音让我误以为他很沮丧。
但我知道他没有。
他可是江汓,沮丧二字跟他毫无关系。
江津帆先天就不够健康,能像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意。
“我明白,所以我知足,你是想告诉我这个么?”
江汓在我身后没吭声,继续把我往前推着轮椅。
“给儿子准备了什么?”我心里多少因为他喊的儿子二字而柔软。
江汓说:“给了他一个家,有父母的家。”
“可是,他没有外公外婆,也没有爷爷,甚至唯一仅存在世上的奶奶,都……”
谢红应该不会给我们薄面,也不会赏光过来。
她应该甚至都不愿意让孩子叫她一声奶奶。
这能成为一个家么?
“不要紧,会是你期盼的样子。”
婚姻生活,我终于有这种感觉了。
这就是婚后生活吗?
可是我的爸妈,我的大伯,我的堂弟……
我现在孤身一人。
“江汓,我想回G市,去看看我的爸爸妈妈。”
上一次,应该是十六岁之前,去看了他们的墓碑。
他们的墓碑上,甚至没有名字。
江汓停下脚绕到我前面来。
他说:“我会有安排。”
其实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应该感到心安。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江汓跟我说这句话,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人都是最直观的动物,我就算不看他,也可以从这句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
他不想我操心太多。
“那你安排吧!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学着断断续续织了一件毛衣,在我们之前住的房子里,白姨知道在哪,是给儿子的生日礼物,你让人把它送来吧,明天儿子生日穿。”
毛衣不厚,是穿在中间的,也可以单穿。
这里并不热,但是单穿着也行。
这就是我的心意。
虽然,一件简单的小毛衣我织了好久好久,又让白姨盯着我,生怕出错,也没有多的花色。
但好歹,是我一针一线勾出来的。
江汓不缺钱,而我想用心意。
“小蘼,你永远让我惊喜。”
他竟然比江津帆还高兴。
……
第二天江津帆生日。
一大早有人送来了毛衣,还包装好了。
江津帆看起来还是瘦小,但眼神总失了童真,相对成熟。
我想抱他,可我只能在沙发上坐着。
宋斯年提着大蛋糕过来的时候,嘴上笑得灿烂。
“江子,你打造的梦幻花园还真是,不同凡响,这心血花得不是一般的多啊!”
他把蛋糕放在桌上,弯腰抱起了江津帆。
江津帆没哭没闹,眼睛看着宋斯年。
“叫干爹!”
“干爹!”江津帆的声音很脆,惹人喜欢。
宋斯年高兴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助理一一盘一盘把菜端上桌。
没超过八个。
因为江汓有吩咐,是江津帆生日,不用做太多菜伺候大人。
江津帆两岁,只能吃点简单清淡的东西。
蛋糕,他可以吃一些。
所以,宋斯年买的蛋糕也不大。
他还买了玩具,可是江津帆从小就不太热衷这些东西。
他习惯安静,很沉默。
吃过饭,我们教他许愿吹蜡烛,可是他却轻轻地喊了一声然爸爸。
众人表情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