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好不容易我们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江津帆突然喊了一声然爸爸,每个人心里都瞬间沉了下去。
气氛尴尬到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
江汓今天本来很高兴,或者说他是真心实意想要配江津帆过我们在一起陪他的第一个生日。
可是蒋蔚然似乎在江津帆心里有不同寻常的地位。
他在生日的时候,最想念的是蒋蔚然。
“你刚才,说什么?”江汓盯着江津帆,眼神骇人。
江津帆向来有些怕江汓,所以本来要拿蛋糕的手直接就松了。
那块蛋糕落在地上,沾了细菌。
他吓得哭了。
他不太哭的一个小孩儿,因为江汓的冷脸,哇一声就哭了。
我随着这一声哭,心里揪疼。
想要抱他,可是我下不了地。
“不准哭!”江汓表情难看,“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果然,江津帆没再吭声。
我不敢当着江汓的面太明显地偏护江津帆。
我宁愿那我的孩子更独立一点。
吹蜡烛许愿的时候,宋斯年为了活跃气氛,就问江津帆许的什么愿望。
江津帆虽然小,可是他机灵。
相比之下,我更相信他的智商在常人四五岁的阶层。
他说:“我希望妈妈的腿,好起来。”
我再一次没出息地心酸了。
但是碍于江汓和宋斯年在场,我并么有表露出情绪。
情绪太多的人,总容易被别人控制。
“就这一个愿望?”江汓语气缓和下来。
江津帆看着他半天,眼中的惬意慢慢散去。
最后,他说了一句:“爸爸和妈妈好,也是心愿。”
以前我不是不相信孩子会早熟,但没想到早熟的会是我的儿子。
我多希望他这一生都是小孩,没有烦恼。
而他现在说出来的话,像什么样子……
都是什么调子啊……
细思极恐。
江汓明显也愣了一下,但是他让江津帆吃饭,不再说其他的。
饭后,宋斯年点了烟和江汓聊天。
“你打算和你家姑娘在这儿待多久?外面战火都烧上天了,你不去处理?”
外面战火?
江汓掸可掸烟灰,斜睨宋斯年一眼。
后者也噤声了。
春暖花开的环境下,人心更为繁杂。
每一个人都惦记着自己心里的事,包括江津帆。
他懂的看人脸色,也有喜怒哀乐。
江汓把江津帆抱在怀里。
他很认真地告诉他:“你母亲的腿,不治。”
宋斯年在一旁倒抽冷气,张了嘴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就抽烟。
他带了雪茄过来,说是他们家老爷子从国外带回来的,还是几年前的那牌子。
我能记得,当时在夜色酒吧,他和江汓合伙要整王局和雷虎,所以当时也是抽这牌子的雪茄来着。
江津帆吵着要下地,结果江汓把他放下之后他立马跑到我身上来。
搂着我的脖子,脸上有委屈之色。
我在他额头上亲吻一下:“乖,宝贝最乖了!今天生日啊,笑一个给妈妈看。”
并不懂哄小孩,但我的孩子我愿意多花心思。
就像一个星球的人,被迫要接触另一个星球的人。
我只看过钟楚楚带孩子,但我自己完全头脑空白。
“谢谢妈咪。”
小孩子的眼睛最为迷人,而江津帆的眼中有我说不出来的感受,他或许孤独。
江津帆跟江汓的神情会有那么一瞬非常相像。
我跟他对视的时候,好害怕他的一声过得不好。
孩子过得不好,做父母的总要担责。
“乖,跟妈咪不用说谢谢!”
他把脑袋放在我胸口,轻声问我:“我可以给然爸爸打个电话吗?”
不知道江汓有没有听到,我心虚地看了他一眼。
他正靠着旁边的单人沙发抽雪茄,闭着眼仰着头和宋斯年讨论着他们的世界大战。
“今天不可以。”
“那以后呢?”
“以后也不行。”
江津帆的词汇量不多,但说话口齿清晰。
他很失落,抓紧了我的衣服。
他跟蒋蔚然,情谊就这么深吗?
“阿城,给姓蒋的混混打个电话,说我儿子找他,让他们讲几句。”
我后背一僵,原来他都听到了。
江津帆自然是听到了,他兴奋地从我身上下去,一脚一脚踩到阿城身边去。
阿城已经拨通了蒋蔚然的电话,还开了扩音器。
江汓没有看向他,反而是看着我。
“喂?哪位?”
蒋蔚然的声音从外放出来。
嗓子已经哑到让我觉得他无时无刻没在抽烟。
他的病应该还没好,但他的气息让人心悸。
“然爸爸。”江津帆叫得很急迫,也叫得真诚。
他和蒋蔚然,关系是真的太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安静。
然后突然有咳嗽声。
“然哥……”是包子在喊他。
“出去!”蒋蔚然吼一声,“我跟我儿子打电话!”
关门声很轻,那头恢复了安静。
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也想知道他是不是过得还好。
“然爸爸,你怎么样了?”江津帆替我问出了话。
蒋蔚然呼吸重了:“被口水呛了,跟你学的!”
悲从中来。
他似乎还是变了。
“然爸爸笨,然爸爸笨。”
江津帆似乎和他很亲昵。
“乖,生日快乐,有没有想要的,我让包子叔叔给你送过去。”
江津帆没说话,往江汓身上看了一眼。
终究,他说:“谢谢然爸爸,然爸爸再见!”
电话挂了。
江汓扔了手里还没有抽完的雪茄,手动了动,招呼江津帆。
“过来。”
江津帆过去,眼神里藏着胆怯,但他还是过去了。
知道江汓不会为难他,但还是没忍住提心吊胆。
“江汓……”我喊他,“能不能,抱我上楼?”
不想他对江津帆说出过于严厉的话。
江汓眉梢动了一下,终究起身抱我抱在怀里,往楼上走。
身后,我听到来自宋斯年的叹息。
我明白,现在的情形,是每个人都会为之头疼的。
“想休息?”江汓问。
自从到了这里,我已经习惯从被他抱着的角度看他。
这角度,能看到他下巴上并不明显的胡渣。
“嗯,总觉得疲累。”
我扯了个幌子。
江汓放慢脚步,都到了卧室门口,他偏偏不放我下去。
“听到那混混的声音,你连一刻都不想跟我多待?”
惊诧地看着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可是我不想多计较,毕竟人有不同。
人不同,想法和角度自然就不同。
“没有。”
“你跟他,有感情。”江汓抱着我进了屋,“深吗?”
被放在床上,不知道怎样去回答。
陷进柔软的床垫。
旁边也紧跟着有人过来。
万事从我开始,也但愿它从我结束。
“告诉我,你刚才悲伤的表情,是为谁?为他?为你?还是为你们?”
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气息很近,单手把我的活动范围限制。
逃离不了。
很认真地看着他,忽而想起……
他本来浑身是光,有那么一瞬间就暗淡了,成为宇宙里一颗尘埃。
我努力回想起他全身是光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现在觉悟了,江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眼里的光。
许小蘼第一次见到江哥哥,眼中有光,是江哥哥带给她的光,也是他让她惊艳所以才有了光。
他自己,其实……
清冷孤傲。
即便发光,那也是高高在上,远在天边的月光。
遥远,照到我,却是冷。
而蒋蔚然,是烈日。
灼灼生辉,然后熊熊火焰。
“江汓,我是为我,为你,为我跟你,而悲伤。”我主动往他身边靠近,“我不想跟你有无休止的矛盾争执。这一生,或许我们不会再甜甜蜜蜜,也不会恩爱,但我希望,我们能相敬如宾,不要喊打喊杀,刺伤对方,我们谁都受不起伤了,可以吗?”
被我抱着的男人缩了缩脖子。
把我抱得更紧了。
“你不到十岁就认识我了,应该知道我无意争吵这种事。”
他一颗颗解开我衣服上的扣子,这扣子是他白天一颗颗替我扣上的。
然后,他把头埋进我胸口。
要是换做往常,我还年少,还年轻,会因为他的动作而面色潮红。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两个人心中爱恨交织,又怎么会在亲密的时候心灵里好受。
恐怕,心脏都是紧缩成一团的。
这根本就无法否认。
“老婆,我冷。”
我抱住他的头,让他的脸贴着我胸前的皮肤。
最直接的接触,他把我的腰扣住。
手掌很烫,竟然让我感觉到他的血液在流动。
“为什么这样?”
“因为,爱。”
对我的问题,从来都难不住江汓。
“有多爱?”
“那你呢?爱我?还是爱他?”
我不懂男人,不知道究竟江汓介意蒋蔚然介意到什么程度。
可紧跟着,他说……
“从你十六岁起,从你进学校起,我就担心你会遇到一个,跟你同龄的男生,然后某一天告诉我,你想谈恋爱了,你有喜欢的人了。你会说,他是你同学,一个学校的,你很喜欢他,他对你也好……万一,万一你提出这种要求,小蘼,你要我如何拒绝你?你知道的,我会不忍心拒绝,无法拒绝,然后眼睁睁看着你跟别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