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以这样风轻云淡。
他的人生马上就要迎来大的改变了,可是他一点也不在意。
江汓,一个从来不会切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人。
他太固执,也太有自己的主见。
说难听点,说过分点,就是自私。
可是我还是很爱他,给他刮了胡子,给他洗了澡。
晚上,我们谁也没做什么,只是相拥入眠。
我没有问他关于婚礼的事,或许他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第二天,他叫我起床,说机票已经买好了,再后一天走,但是今天需要安排很多东西。
不需要我出席的他已经安排好了,可是需要我出席的他要带我去。
我茫茫然,以为人在梦中,可是几分钟之后,发现他这张脸近在咫尺。
神仙都羡慕的面貌,俊朗并且清冽。
仿佛,不是尘世会有的人。
“江汓……”
“我是认真的。”
之后,他开车带我出去。
我们到了一个工作室,这工作室并不大,就小两层。
但是特别精致,从装潢就可以看出来,很让人心动。
以紫色和白色为最大的主题。
其实,粉色浪漫,但是紫色更多一层梦幻和成熟。
地板是米黄色的异形拼接瓷砖,踩上去,我庆幸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第一次到各种地方,不适感让我无所适从。
莫名紧张。
我仿佛是来自上个世纪的老土人,在一个完全与我生活脱节的环境行走。
还好有江汓。
工作人员过来接待,她看着江汓脸都笑烂了。
而且这笑容,虽然有些虚伪,但绝对足够热情。
“江先生,您来了!”
江汓点头,斜眼看了我一眼。
她立马笑得更加花枝乱颤。
“江太太,欢迎欢迎,快过来坐。”
我正不知道怎样应对,江汓把我的手握住。
“她跟着我就好,怕生。”
忽然觉得我是被保护的孩子,而他是我的家长。
手在他的手里,多希望他不要走。
或许,是因为知道很快他要走,所以我更加珍惜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毕竟,我改变不了,只能接受,并且很好的接受。
他拉我到楼上VIP室,沙发是白色但是有紫色吊坠。
面前的茶几也白色桌布上有紫色蕾丝边。
江汓点了烟,他完全不把之后的事当一回事。
工作人员给我们递上茶水。
另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过来把几本册子都摊开。
“江太太,江先生交代,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
之后,我被迫看了,被迫选择了。
其实做每一个决定我都很马虎,脑子里全是江汓要走的事。
可是,江汓抽完半盒烟之后,他突然脸色阴沉沉的。
“重新选,我说了,选你最想要的,最喜欢的!不要让我再重复这一点!”
工作人员有些尴尬,我倒是没什么所谓。
其实,只要他在,我无论要什么都没所谓。
可是,他竟然知道我是胡乱选的么……
“好,我重新选一遍。”
没有什么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选完所有的东西,确定了一遍,已经很晚了。
江汓带我出去吃饭,然后让我给钟楚楚打电话提醒第二天出发的时间。
“你……”
“他们的机票食宿我已经安排好。”他方向盘一转。
到底什么事情才能让他真的稍微重视一点。
他就这么随意安排了。
回到家之后,已经晚上十点了。
我们一起去看了已经熟睡的江婧,然后回了卧室。
卧室的格局和布置我很清楚,可是这天却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手指勾在我衣领:“小蘼……老婆,我帮你洗脚?”
难得没有惊慌。
我很配合,没有反抗,甚至很主动。
就像十八岁的时候,他对待我那样,很温柔,也很撩人。
夜色都在他的起伏和深浅中荡没了。
无疑,他是最后的也是最大的胜利者。
那天,我们很晚才睡,不知疲倦一般,明明白天都已经做了很多事,可精力仍然旺盛。
直到凌晨三四点。
他抱我洗澡,然后又换了床单,再躺在我旁边。
把我抱着。
“机票是十一点,安心睡。”
再醒来,他已经收拾好了,只等我洗漱出发。
或许,把一切都安排妥帖的人,也没有那么差。
……
之后,我们飞往偏北的城市。
同行的,有小枝和宋斯年,以及江津帆,江婧。
江婧是跟着保姆阿姨的。
最让我想不到的是,谢红也在行列中。
毕竟她和江汓的纠葛,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我害怕她对江津帆和江婧有不好的动作。
可是,目前她没有,反而沉着脸很安静。
我稍稍安心。
江汓让空姐拿来薄毛毯让我睡。
就这样五个小时之后,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辗转一小会儿之后,我才发现我低估了江汓对这件事的上心程度。
他弄了一栋三层楼的别墅,别墅的不远处是不大的草原,但足够空旷。
这个季节已经绿草幽幽。
晚上,江汓把所有的都安排好,每个人都没有半点不满意。
钟楚楚跟我走得很近,她拉着我小声说:“你很幸福,他已经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我自己在心里万分惆怅。
只有我知道这场婚礼意味着我会失去什么。
失去他。
那么多年,等他再回来,我们都不再年轻。
我失去的,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段年岁。
没有他的日子,我……
独自承受。
所以,要我怎样开心得起来。
“你不幸福么?有包子这么爱你的男人,他已经把命都给你了,还有全部的爱。”
钟楚楚没说话,只有我们知道我们失去的是什么。
我们得到的,得不偿失。
她走之后,我一个人在房间,以为推门进来的会是江汓,结果是谢红。
我几乎是本能地心脏一缩,然后站起来处于警惕状态。
可是谢红没有了嚣张的气焰。
“他都这样了,我不会再为难你。”
这句话就是出自一个母亲之口。
我知道,江汓这一走,也算是把她逼上了绝路。
说不定,她都等不到她的儿子出狱。
或者,她儿子出狱的时候,她已经卧病在床。
江汓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她明白,她输了。
我看着几乎一夜老了很多的谢红,也终于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让我煮咖啡的母亲。
她眼中是对儿子的爱。
阔别已久,我终于又看到了她最母亲的一面。
“你有事吗?我……”
我现在自己都不知所措,不知道还能怎么应付别人。
“我想给你个东西。”
谢红没有情绪也没有过多表情,她此刻很低落,也已经无望。
“不用了,我不要,无论什么。”
之前她对我的伤害已经在我心里根深蒂固。
所以,我最多做到不恨她。
因为她是江汓的母亲,所以我不恨,但因为她对我和孩子甚至江汓做的一切,所以我不可能有任何好感。
不拒绝,但也绝对不接受。
可是她坐了下来,就坐到我旁边。
很难近距离看她,可是这次我清楚地看到她脸上有很多皱纹。
尽管她化了精致的妆容,但还是特别明显,她老了。
并不是平常活得粗糙,而是突然而来的打击让她的皮囊都措手不及。
“江家,江汓的父亲,虽然跟别的女人有染,但是他也明白我才是给他生了孩子的人,所以,他给了我一个镯子,是江汓的奶奶,送给儿媳妇的,现在我把它给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当年,我并没有给傅瑶,是因为我知道,我儿并不爱她!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她这番话让我反应不过来。
一个人是否真心不难分辨。
但偏偏我现在没有足够多的思想去分辨。
谢红的眼睛确实不够清澈,也不再有之前的犀利。
她拿出镯子,往我手上套。
这动作,也没有特别不自然。
我想,活到她的年纪,经历了她那么多,就已经足够对任何事都平淡了。
年轻的时候,总容易哭泣。
而她,把所有的忧伤都放在心里。
已经到了,独自把所有东西都往肚子里吞的年纪。
“谢谢。”
我对她始终没有一个适当的称呼。
谢红走了之后,我盯着手腕上的镯子发呆。
成色很好,几乎是买不到的玩意。
我倒不怎么稀罕,只觉得这是谢红的妥协。
可是,我和江汓以及江津帆受过的折磨,不是谢红妥协就够的。
趴在床上情绪泛滥。
我没有一种即将举行婚礼的感觉。
没有紧张,没有期待,没有焦虑,没有任何情绪……
我,只希望时间慢一些。
这晚,江汓没有遵循什么民间习俗,和我分开睡。
而是和宋斯年在茶室坐到很晚,然后开门进来。
“还没睡?”
他见灯开着,有些诧异。
我没看他,眼泪却出来了。
越是这样,我越心里揪疼。
婚礼过后,他就要走了。
就要走了……
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做,很安静,却都没睡着。
我脑海中闪过千千万万个画面。
和他在一起时候的各种画面……
不知不觉,天就蒙蒙亮了。
很早,化妆师和造型师就敲门,江汓也不避讳,吻了我的额头,套上裤子就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