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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交错×未来

舞台斜右方的评审席上,四位老教授神情专注,屏息聆听着台上的演唱。一曲终了,观众中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女教授在听的过程中一直用手支着额,歌声结束后,才如梦方醒地呼出一口气。

“都说天才百年难遇,没想到我才教了五十年书,竟然能遇见第二个。”

“他们各自的水准都非常高,更难得配合得这么默契,大概练习了很久吧。我没做过钢琴比赛的评委,不过柳原淳子的琴艺确实让人惊艳。”

几位教授热切而认真地讨论着,在漫长的教学生涯中他们互相看不顺眼,但是他们对音乐的热爱却无人能及。其他三位教授都呈赞赏态度,只有年纪最大的一位皱着眉,沉声说:“夏炽的才华,可以说尤胜当年的茱莉亚一筹,可是这首曲子虽然动听,用来比赛却有些平庸。他有足够的实力选择更加有难度的曲目,他根本没有挑战自己。”

没有人问教授口中的茱莉亚是谁,因为即使百年过后,圣玛利亚学院的茱莉亚也只有一个。

没有哪个学生可以像她一样获得全校所有老师的宠爱,也没有哪个学生,如她在最美好的年华就如流星般飞逝。Lukas教授一直不出声,不停抚摸着花白的胡子,直到听见茱莉亚的名字,才缓缓开口说:“这首曲子,是茱莉亚的毕业作品。”

教授们都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

“当时只谱了曲,没有填词,所以这段歌剧的唱词,应该是选手自己填的。”

Lukas抬头仰望着深蓝色的夜空,回忆往事般眯起双眼。他是茱莉亚的毕业导师,即使物是人非、时光流逝,他的眼前,依旧能清晰地浮现出当年最欣赏的学生的笑脸。

“我想,夏炽选择在今天演唱这首曲子,有他特殊的用意。”

他抚摸着评审单上,第三组提交上来的歌剧题目——《致茱莉亚》。

今天是她的忌日。

只有和她最亲密的人才知道。

铺天盖地的掌声中,夏炽的表情却依旧严肃。他带着淳子,对着台下深深一鞠躬,没有丝毫留恋地回到了后台。淳子的手指还痉挛地颤抖着,兴奋地不停用脚跺着地板,拉着夏炽激动地喊:“没想到我们俩在音乐上很合得来啊!这次冠军绝对是我们了!”

夏炽板着脸,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逡巡在她脸上,仿佛比起白骑士节,还是她的长相更为重要。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某个大胆的猜想便在脑海挥之不去。淳子被他看得不自在,闭上嘴,那双深红色的瞳仁却忽然在眼前放大了——夏炽竟伸出手指,蜻蜓点水地将她脸侧的头发捋至耳后。

“头发太乱了。”嫌弃的语调。

淳子“嗖”地往后退了一步,像只受惊的小狐狸,然而两秒之后,就拍着手大笑起来:“怎么?你居然看上我了?”

夏炽从嘴角溢出一声笑,不着痕迹地将手放到背后,难得没有讽刺回去。演出结束了,身心一旦放松,熬夜的疲惫便席卷了全身,他深吸了两口气,有些疲倦地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去找唐桃啊。”淳子无聊地甩着胳膊,“我要是现在不去,估计就找不到她了。”

“哦?”

夏炽的眼神专注了些。

淳子又笑了,她露出遗憾而失望的神色:“你不知道吗?”说这话的同时,她已经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我那个姐姐啊,逃跑的时候可比谁都快呢。”

白骑士节开幕的十个小时后。清晨十点。

光线宁静的画室里,刺耳的闹钟声响了起来。

菊乱着一头金发,睡眼惺忪地在被子里动了动,圣玛利亚学院那儿通宵举办着晚会,但这些事和菊没关系。他挣扎着从被子里伸手拍掉闹钟,支起沉重的身体,慢悠悠地挪到一边的厨房,将头伸到冷水管下面,像只毛茸茸的水獭一样用力揉着脸。

画室学徒的一天,大致可以分为几个部分:先起床做早餐,然后叫醒女画家,两个人去广场上卖一天画,吃过晚餐后,回画室里进行魔鬼式训练。不过他可能真的没什么绘画细胞,昨天背人体结构的时候,也被女画家嘲笑臀大肌是长在屁股上不是长在脸上。

正式学画以来,菊的身体素质直线下降,以前出门玩一天都不觉得累,现在倒个水胳膊都疼。菊嘴里叼着牙刷,快速地将面包烤好,本来还想煎两个蛋,却在回忆起上次几乎炸掉厨房的经历后,默默地放下了锅铲。

洗漱完毕,他去敲女画家卧室的门:“师父,起来吃早饭啦。”

女画家虽然画技超群,但十分赖床,有时候要叫十几次对方也不一定听得见。又敲了几次门,菊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头发,虽然闯进女孩子的卧室不太好,但总站在外面也不是事啊。

“我进来了啊!”

他轻轻拧开门把。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阳光洒在暖黄色的地板上,空气中飘浮着金色的尘埃。菊奇怪地“咦”了一声,把门推开,女画家似乎在他起来之前就离开了,可为什么不和他说一声?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有些凌乱的书桌上。桌上放着一枚金色的戒指,下面压着一封信。

是女画家的字,只拆开来看到第一行,菊的心立即沉了下去。

致亲爱的菊:

对你来说大概比较突然,但很久之前,我就计划着再次出去旅行。这些年我流浪过很多地方,亚洲、欧洲、南美洲,我一边卖画,一边旅行,我的心告诉我,意大利不是终点,现在是离开的时候了。这间画室我租到了年底,在此之前你都可以随意使用。同样,我也把那枚戒指交给你,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金色的戒指在阳光下闪动着流水般的光泽。菊从没看见女画家从手上摘下来过,这么重要的东西,留给自己真的好吗?

仿佛是为了解答疑惑般,信的后面这样写道:把这枚戒指传给我的人说过,一个人有没有才能,看见他的画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了。我认为你拥有成为一个伟大画家的潜质,在和你相处的时间里,我也把我认为作画最重要的东西教给了你。至于你走不走这条路,怎么走这条路,那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强求。

接下去的字迹落笔凌乱,似乎女画家在写这几句时,十分犹豫不决。菊捏着信纸的手指用力,紧张地读了下去。

在我四处旅行之前,也曾经爱过一个人。他的妻子很早之前就去世了,我一直留在他身边,我们几乎每天都见面,但我从没机会跟他表白。爱没有时限,但是相处的时间有限,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生活会天翻地覆,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想见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请那个女孩来画室里坐坐,跟她说说你的心里话吧。她是你开始学画的动机,也是创造了你和绘画缘分的人,可是,菊啊,只有爱情的人生也是不幸的。虽然它看似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虽然拥有它的感觉非常甜美,但我希望你的人生中,并不只有爱情。

信到这里便突兀地结束,连一个落款也没有。菊慢慢放下手中的信,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女画家率性又自由,她不是会被拘束在同一个地方的人。

菊的手里握着那枚戒指,盯着它出神,居然发现戒指的里圈刻着两个字母。

墨绿的眼瞳睁大了,他连忙凑近些,就着阳光看。

大写的“T.M”,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字母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Coraje.

他认得这个单词。

是西班牙语——勇气。

“请乘坐××航班的旅客,到10号检票口登机。”

“重复一遍,请乘坐××航班的旅客,到10号检票口登机。”

“喂,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莫明雪陪唐桃坐在候机室里,有些担心地问,“白骑士节这才第二天,来都来了,你不把它看完?干吗这么急着走?”

唐桃摇摇头,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没问题的。等你把这儿的事办完了,我们学校见。”

莫明雪有些生气地干瞪着眼,随后伸出手狠狠打了一下她的头顶:“那我走了,你赶快登机吧。”

“嗯。”

唐桃冲她笑了笑,知道对方在替自己担心,可是现在她的心太乱了,连自己都整理不清的心事,又怎么跟别人说呢?莫明雪一甩头发向出口走去,背向她挥了挥手。唐桃老老实实地随着登机的人流排队,在伸手去包里找护照的时候,碰到了一粒圆圆的东西。

是昨天在外游荡,深夜回到房间时放在门口的,连同她消失了一个月的护照。唐桃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这才剥开来放进嘴里,抹茶味,柳原社的糕点,果然很好吃啊。

她走之前,在淳子的房间里留了封信,希望她去听一个叫作艾迪的人弹钢琴,不知道她看到了没有。唐桃握着手里的糕点皮,随人流一起走出大厅,站在飞机下方的舷梯处等待登机。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凉,唐桃紧了紧衣领,希望前面的人能快一些。谁知几分钟后,人流没动,反而奇异地骚动起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踮着脚朝前望,老外的个子太高,把她的视线完全遮住了。没想到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着,最后竟然都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唐桃有点儿慌,用力吞了口口水,就听见一旁的意大利中年人用蹩脚的英文提醒她,手指指向她的右前方。

“中国姑娘,看那里。”

唐桃一头雾水地转过头。

那是……谁?

等到眼睛适应了阳光,看清了那个清俊挺拔的人影后,她手上的护照“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拨开前方拥堵的人群,不,是人群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道路。他微笑地站在原地,手中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穿着英俊得让人屏息的格子西装,原本乱糟糟的金发妥帖地梳了上去,有些长,在脑后用皮筋扎了起来。

然而异常隆重的并不只是装扮。

他几乎是庄严地微笑着。

几乎是海枯石烂地等待着。

等待着生命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少女,一步步用双脚走向自己。

她知道那是菊,那是菊没错,可……可他为什么又不像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紧张而慌乱地看着他,心里没来由地不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到这儿多久了?”

菊温柔地看着她,云淡风轻地说:“哦,你说这里?我两个小时前就到了,骗保安说我要向你求婚,所以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她的思绪“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连碎片也不剩,连灰烬也不剩。

开什么玩笑——怪不得所有人都在看她——他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没等唐桃的询问出口,他先把那束花塞了过去。沉甸甸的玫瑰落在臂弯里,她的耳边传来菊的声音。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十岁那年离开你,对不起。”

那双熟悉得令人心碎的绿瞳,正一眨不眨地锁着她的双眼。唐桃觉得心跳如鼓,双腿发颤——她已经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一直躲在英国,没回来找你,对不起。”

她只看得到他嘴唇的开合,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声音。对不起,他为什么要道歉?错的并不是他,错的也并不是他的父母,错的是她居然以为身为孤儿的自己,能拥有寻常的幸福……不是吗?

“还有。”

他的声音忽然放大了些。唐桃猛地一抖,就听见他深沉的嗓音,如同穿越了无尽的阴霾,甚至穿越了时间,像骏马拉着的大车的巨轮,在她所有感觉到孤独的岁月中隆隆响起。在那一刻,她看见她笑了,那个住在心底最深处的、十岁小女孩的寂寞的亡灵。

“还有,我喜欢你。”

“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一直喜欢你。”

菊微笑着。他始终微笑着。没心没肺的吼叫和痛快的大笑才适合他,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居然这样安静。他听见心脏的跳动,如同一只兔子要冲出他的胸口,他的指尖烫得惊人,可是他的脸异常苍白。

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晚了,可他还是要说。

斩断那条不断错过的锁链,打碎那个不断重复的时空。

“小桃,”他走近了一步,“别哭。”

他温柔而细致地替她抹去眼泪。鲜花如同蝴蝶在怀抱中窸窣地抖动着。唐桃早已泣不成声,她不得不承认,在听到他的道歉的瞬间,那只扼住她喉咙的名为不幸的枷锁,发出了被钥匙开启的咔嚓声。

她竟是那么需要他的道歉。

她竟是那么感激他的道歉。

这样才能承认,在知道菊抛弃她离开的那个瞬间,她发自内心地恨他,恨得彻骨,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她哭得弯下了腰,哭得跪在了地上。围观的旅客们开始窃窃私语,不明白为什么求婚能求成这样。菊也跟着她跪了下来,捧着她的脸,紧张地看着她。

“小桃,你能原谅我吗?”

她点头,拼命地。大颗大颗的泪珠打在他的手背。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那,你的回答呢?”

她只觉得自己要被痛苦挤压成碎片,她该如何回应菊的表白?在一个人独自生存的漫长岁月里,他一直都是他人无法替代的存在,没有人能取代他,就连夏炽也不能。可那并不是喜欢,并不是菊对自己所抱有的感情,如果她的一生中只能爱上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并不是,或者说已经不是菊。

对方已经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不想让她为难,他又笑了起来,笑得异常灿烂。

他终究是疼她的,是世界上最疼她的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他伸手把她拉起来,泪眼蒙眬中,唐桃看见了他的左手中指,有一枚金色的戒指。

女画家留给他的信件背面,其实用墨水写下了另一行小字。

关于这枚戒指,你还需要知道一件事。

曾经有一个传言,说它是一枚不幸的戒指。戴上它的瞬间即是告别生命中的一切挚爱之时,将再也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作为替代,你将会和艺术结下一生的缘分,为它而生,为它而灭。我想你肯定不相信这个传说,我也不信,可是它的主人们都没能摆脱这样的命运。我的师父曾经是,我也是。

希望你谨慎地做出选择。

“小桃,接下来的半年,我打算出去旅行。”

菊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说。

唐桃猛地扬起头:“你要去哪儿?”

他要走,他居然要走?他还会回来吗?手指用力地握着对方的手臂,她害怕只要一松手,他就会这样不见了。菊知道她在想什么,“扑哧”一笑:“放心吧,我不是逃跑,只是在这儿找到了我该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回来。”他抬起她的手背,绅士地轻轻一吻,“在任何你需要我的时候。”

唐桃的喉咙哽咽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像个大喜大悲的疯子。菊温柔地看着她,忽然用蹩脚的、新学的意大利语,向密切围观的所有机场旅客喊道:“她答应嫁给我了!”

欢呼和祝福声立刻响了起来,如同狂风般包围了两个人,甚至还有人将自己的包往天空中扔去。唐桃听不懂他刚才说了什么,一脸诧异,菊却并不打算解释。

因为那句话,他或许一生中都再没有机会说了。

漫天欢呼声中,他忽然张开双臂。金发在风中浮动,眉眼肆意飞扬,如同孩提时代的初见,白马王子一般,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天使一般。

“不给我一个告别的拥抱吗?”

他问。

唐桃跌跌撞撞地,泣不成声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直到下了飞机,她的双眼还是肿的。

飞机上的乘客都以为她是喜极而泣,落下的眼泪都是欢乐的泪水,就连空姐给她拿饮料的时候都带着羡慕的眼神。除了随身携带的小包,她的行李只有一捧花,回到了学校之后,她直接向宿舍走去。

暑假还未结束,学园的夜十分安静,只有风不停地摇晃着树梢。去意大利的一个月,简直如同梦一般,然而这个红石学园,对她而言不也是一场梦吗?高三上学期已经结束,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也只剩下半年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她只想回到宿舍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看。没想到一用钥匙打开门,一只信封就掉了出来,上面印有红石学园的校徽,应该是很重要的文件,也不知道怎么就塞到了门缝里。唐桃不敢怠慢,赶紧用小刀撬开火漆,工整的纸张从里面掉了出来。

题头是“志愿申请书”几个鲜明的大字。

她的头又开始痛了。

修什么样的专业决定着以后做什么工作,不好好考虑是不行的,但在红石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确实还没有想好。在意大利遇到了各式各样的人,淳子、修、艾迪,当然还有夏炽。她多么羡慕他们,因为拥有梦想而如此耀眼,人生如同一艘确定了航向的船,迎着风一往无前。

唐桃的手指敲着纸张,一遍又一遍,可是半分思路也没有,脑袋里空空荡荡。她把桌上的花拿起来,去厨房找到一个陈旧的花瓶,洗干净,盛满水,小心翼翼地把玫瑰拆出来,不料从花束中掉出来一页纸。

看起来很旧的铅画纸,平整地折叠起来。凌乱的线条,粗糙的用笔,然而任谁都能看出,上面画的是她。

唐桃看着画,眼睛眨了眨,随后开心地笑了。

她小时候也曾经画过菊。时隔多年,他终究也还了她一幅画。

将玫瑰美美地插好,放在房间的床头,困意立刻如同章鱼般缠了上来。在飞机上本来就没睡好,再加上时差问题,唐桃倒在床上直接睡了过去,等到再睁开眼时,天居然已经亮了。

十二点。手机上显示着三四个未接电话,震耳欲聋的铃声都没能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立刻回拨过去,没响几声就被接了起来。

“你回学校了吗?”莫明雪的声音很着急,“你见到夏炽了吗?”

“没啊。”她从床上撑起上半身,“夏炽不是还在意大利吗?”

“他昨晚的飞机回中国,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急着回去,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莫明雪烦躁地揪着发梢:“你知道吗,夏炽落选了,他没有通过Lukas教授的入学测验。”

“什么!”

唐桃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迅速地开始穿衣服,用脸颊和肩膀夹着电话:“怎么可能,Lukas教授不是很看好他的吗?”

“这件事你早晚要知道,所以我就告诉你了。”莫明雪的声音严肃起来,“伪装成朱利安度过一个月是Lukas的考题,只要不被任何人发现,他就能够取得入学资格。听说每个人的考题都不一样,Lukas说陆长歌的毛病是太娇贵不接地气,所以他的任务就是不停打杂。不过他倒是被录取了。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手机被孤独地扔在了床上。唐桃套上外套飞快地跑了出去。

楼下的房间里没有人,当然,他并不是喜欢回学校的人。可是×市这么大,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夏炽去了哪里?刚跑到教学楼楼下,她就开始眼冒金星,气喘吁吁,不行,好久没吃东西了,她再这么下去,肯定没找到人就要昏倒在半路上。

唐桃撑着膝盖喘了半天。抬起头来,才发现面前正站着个人。

深红的发色,炽烈的双眼,一身便服,脸上带着疲惫。

“你……”

她睁大了眼睛。

她不知该说什么,重要的时刻,她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带着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满脸愧疚地看着他。

夏炽的视线深沉而包容。他的目光流连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不需要开口,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不用担心。虽然在圣玛利亚学院里,每个教授都有推荐学生直接入学的权力,但也有正规的招生渠道,面向全世界开放。我没有通过Lukas的考验,还是可以通过普通招生考进去。”

他望着唐桃哭丧着的脸,挑了挑眉:“你这副样子,是觉得我考不进去吗?”

唐桃立刻摇头,她从来没有质疑过夏炽的能力,哪怕在一万个世间顶尖的歌剧选手中选一个,她也会押上全部身家赌他赢。原来是这样,他这么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向她解释这件事情。她想说一些道歉的话,也想说一些鼓励的话,可是一种奇怪的感情堵在喉咙里,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久久地对视,谁都没有开口。

同一时间,图书馆里。

厚重的书柜隔开了空旷的大厅,把读书区划分为一个个独立的隔间,空气中弥漫着铅字的味道。偌大的图书室里静可闻针,阿娜妮刷了学生卡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一头钻进古典文学区的书架间,不知道在找着什么。

“《红楼梦》《三国演义》《山海经》……啊,有了!”

她开心地叫起来,从两本厚书之间抽出一包用报纸包起来的东西。她当然不是来看书的,最近老爸管她管得严,不许她乱花钱,好在以前她在这些书里藏过一些现金,以备不时之需。反正红石学园里普通班的学生都是学霸,岚组的人都是学渣,无论哪票人,都不会有闲情逸致来看名著的。

她把钱往口袋里一塞,哼着小曲往出口走去。

没走几步,又绕了回来,趴在书架的后面朝休息区的桌椅处看。

图书馆里居然有人。她的目光落在那人炭一样黑的短发上,吃惊地睁大眼睛:“夏姜?”

柔和的光线透过窗帘洒在木质地板上,夏姜坐在靠窗的位置,拿笔写着什么,周围堆着比他的人还高的厚书,身边还放着两袋拆开来的饼干,没吃几块,看这个架势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他疯了。这是阿娜妮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那可是夏姜啊,和自己一样快乐地在全校光明正大地垫底,被大家誉为岚组二活宝之一的夏姜啊!别说暑假在图书馆里勤奋学习,她就没看见过他写作业的样子!

夏姜的头埋在书本里,不知道是没听见她打招呼,还是根本不想理她。阿娜妮蹦蹦跳跳地跑过去,顺手从袋子里摸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凑过头看:“你在写什么?我看看……诊断学?药理学?癌症医学手册?这是什么啊,你什么时候对医学感兴趣了?”

那些书一本就有砖头那么厚,估计自从入馆以来就没人翻过。夏姜低着头,发丝垂在脸颊两侧,聚精会神地摘抄着书里的重点,飞快地在本子上记着笔记。阿娜妮围着他绕了两圈,实在搞不懂他在干吗,想拿起他面前的书看看,下一秒,手背就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

“放手。”夏姜抬起头,看着她。

阿娜妮后退了一步。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原来那双总是笑着的狡黠明亮的眼睛,此刻像封冻的湖面一样毫无生机,他满脸不耐烦的神色,就好像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夏炽一样。

“喂,你发什么疯?看看都不行啊?”

阿娜妮揉了揉发红的手背,不服气地瞪着他。夏姜弓着身子,整个上半身趴在桌子上,他看着眼前堆积成山的医学书籍和资料,用气声问:“阿娜妮,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我?”阿娜妮的眼珠子转了转,“继承家业啊,老爸天天死死地盯着我,我想飞出去也不可能。你也是一样吧,红石财团这么大的产业,还有学园要管理,你作为学园长的儿子能逃得掉?”

夏姜的手指慢慢地握紧笔杆,指甲陷入柔嫩的掌心。

“不。”

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要在毕业之前考上医学院。”夏姜抬起头,那双大大的黑眼睛里像有暴风雨在涌动,“我要学医,然后把他们欠我的一切,全部都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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